女人试衣服的时候,是感觉不到时间存在的。
一个上午,好几个小时,就在她们挑挑选选,脱脱换换中消磨干净。
好不容易买了单,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出来。
王琳喊周军:“你打开后备箱啊,不知道帮忙就算了,还站在那傻笑?”
周军正和王林聊着天呢,闻言赶紧跑过去,打开了后备箱,仍然走过去和王林聊天。
周粥提着十几个袋子的东西,一一放进去。
王琳整理了一下后备箱,忽然看到一张纸,以为是张不要的废纸,便想捡起来扔掉,但冷不丁看到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字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周军,你过来!”王琳的脸色,忽然间变得说不出来的难看,甚至看不出来,她是在欢乐呢,还是在难过!
“怎么了?”周军兀自不知道大祸临头,笑嘻嘻的走过来。
“你读一下这个。”王琳把手里的纸递过来。
“什么啊?”周军笑着问道,同时伸手接了过来。
“你读啊!读完你就知道这是什么了!”王琳忽然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句。
王林听出堂姐语气不对,连忙丢掉烟头,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周军,你给我读出来!”王琳死死盯着周军。
周军手里拿着那张纸,只看了一眼,就魂飞天外,跟握了个定时炸弹似的,双手轻轻颤抖:“你听我解释,这纸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可能、大概、也许是……”
“读!”王琳沉喝一声。
周军用颤音小声的读道:“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
周军读完了,无力的垂下双手,用一种近乎濒死人的绝望眼神,看向一边的妻子。
周粥听了这首小诗,无端触动了心底的某根弦,仿佛这首诗里的每一个句子,都是为她而写,都是在祭奠她和王林之间的爱情!
她痴了、她醉了,她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这首诗,完全不在乎哥哥和嫂子即将燃起的战火!
王琳凄然一笑:“这纸虽然没有署名,但我不会认错这字迹!顾清雨写的,是不是?我看过她以前写给你的信!我不会认错这字的!她的字太有辩识度了,写得漂亮又有些张扬!”
“是——”周军不敢否认,但又不得不辩解,“你听我说,这不是写给我的!”
“不是写给你的?那请问,这张纸为什么在你车子后备厢里?”王琳怒目圆瞪,“我们昨天买年货回来,我清理过后备箱,还拿抹布仔仔细细的抹干净了!这新车的每个角落,我都收拾得整洁无比!我敢发誓,昨天下午,这车里都没有这张纸!说,哪里来的?昨天晚上,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周军无助的看向王林。
王林轻轻一叹,心想周军啊周军,你怎么老是这么丢三落四呢?
证据不是落在公文包,就是落在口袋和后备箱!
难道你不知道,这三个地方,都是男人的坟墓吗?
王林无可奈何的摊开双手,意思是你自求多福吧,我帮不了你。
周军硬着头皮解释道:“是,昨天晚上,我的确是帮顾清雨拖运行李去了。她宿舍里有太多的书,都没地方堆放了。她要搬一些回家去,行李箱里装不下,是我帮她搬下楼,放到后备箱的。真的,你相信我,我只帮她运了一回行李,什么事也没干!”
王琳冷笑道:“周军,昨天晚上,你不到九点就出了家门,快十二点才回来,三个多小时,你居然说你只是帮人运了一回行李?顾清雨家在苏州啊?你到苏州跑了个来回?你说谎可以,但我求你了,你撒谎能不能有点含金量,别把我当傻子糊弄,行不行?”
“我、我到她家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周军说道。
“然后呢?干什么了?”
“就聊了聊天,然后我就回来了啊!”
“你运了一趟行李,我算你一个小时好了,在她家聊了两个多小时的天?聊什么?聊到十一点多才回来?”
“后来不是去买烧烤了吗?周粥说要吃烧烤!不信你问王林啊!王林,是不是?”
王林轻咳一声,说道:“姐,是的,我们十点就出来了,后来一起去吃的烧烤。”
王琳道:“不对,昨天晚上,周军接的那通电话,就是顾清雨打给他的,是喊他出去帮忙运行李吧?然后你们合起伙来瞒我?说是出去吃烧烤?你和他一直在一起?弟,你别骗我,你说实话!”
王林道:“是,这事军哥的确说谎了,这是他做得不对,但我们应该相信他,他和顾清雨之间,肯定是清白的!”
“清白?这纸上都写着爱啊爱了的!怎么清白?”王琳说着说着,不由得热泪盈眶,“周军,你当初要是不爱我,你别娶我啊!你去娶顾清雨啊!你干嘛娶了我,又惦记着她呢?”
周军急道:“我向你发誓,我向你保证,我和顾清雨之间,什么也没有!这纸是怎么来的,我都不知道!”
王林怕事情闹大,连忙说道:“姐,这是一首诗,是普希金写的,普希金你应该听说过吧?这是顾清雨拿来练台词的,平时就朗诵这些诗词练嗓子呢!肯定是昨天晚上搬书的时候,不小心遗落下来的。”
周军道:“对,就是这样的!是昨天晚上落下来的。”
王琳抹着泪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周军看向王林,那焦急的小表情,似乎在喊:快救我!
王林笑道:“姐,这首诗的名字,叫我曾经爱过你,而不是我现在爱着你。这是一首爱情的悼亡诗!退一万步说,哪怕军哥真的和顾清雨以前有过爱情,那也早就灭亡了!是吧?而且是顾清雨爱过军哥,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眼光好,选了个连顾清雨都喜欢的男人!”
王琳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她不哭了,白了王林一眼:“什么叫连顾清雨都喜欢的男人?她比我高贵?她喜欢过的人,就高人一等了?”
王林笑道:“我们不得不承认,人家的家世、学历、工作,都比我们好,是不是?她那样高傲、优秀的女人,如果曾经那样深刻的爱过周军,结果也是爱而不可得,这不正好说明,你眼光好、你更优秀?”
周军赔着笑脸道:“我和她绝对没有爱过!没有爱过!”
王琳脾气一缓,说道:“你帮她就帮她,你撒什么谎啊?你是不是在我面前习惯性撒谎了?这很危险啊!我告诉你,我并不反对你和她交朋友!谁还没有几个发小和朋友啊,是不是?但是,你不能瞒着我!你听懂了没有?你越是瞒着我,我越是胡思乱想!我一胡思乱想,我就生气!我一生气,后果就很严重!你的老婆和你的孩子都要受到伤害!”
周军扶着她,说道:“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撒谎!这不是怕你生气吗?结果闹成这样!我知道错了。”
王琳道:“这真是普希金的诗,不是她写给你的?”
周军笑道:“她哪有这文采啊?是不是?”
王琳道:“那你还不扔了?舍不得啊?”
周军刚想扔掉,被周粥拿了过去:“给我看看,这诗写得挺好的。”
王林这才发觉周粥表情的异常。
周粥拿着纸,轻轻念读上面的诗句,然后抬头,幽怨无比的看向王林。
两人目光交接,都有些痴然。
李文娟和孙小蝶已经坐上了车,见王林久久不来,忍不住推开车门喊道:“姐夫,你干嘛呢?还不回家啊?回家还得做饭呢!”
“来了!”王林应了一声,对周军道,“我们先回家吧!”
“嗯!”周军扶着妻子上了车,“你慢些,以后别动不动就生气、就哭,没必要嘛!”
“你骗我,你还有理了!”王琳道,“以后不许再撒谎!”
“保证!”周军转到车那边上了车。
周粥坐上后排,手里握着那张纸,眼睛投向外面王林的奔驰车,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特殊的感情。
多么美好的诗歌啊!
把人心底那份复杂的感情,用这么优美的语言表达了出来。
周粥是小资的,是浪漫的,是多愁善感的,感情是丰富而且澎湃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不顾一切的爱上王林,并且义无返顾的把自己清白的身子交了给他。
她轻轻的问自己:我对王林的爱,消亡了吗?
结果当然是否定的。
那个冤家,总是不经意间在她面前出现,在她面前晃荡,用各种她喜欢的伎俩来讨好她,让她本就不曾熄灭的爱火,一再的在心底燃起。
可是,就算仍然爱着,她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份感情。
李文秀已经怀上了王林的孩子,他们离婚遥遥无期!
她要不要无休止的等下去?
这份爱情,能不能再次开花结果呢?
周粥想着想着,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悲伤。
王林回到自家楼下。
明天就是除夕了!
街道巷弄里,传来小孩子们追逐嬉闹的欢呼声,时不时响起几声鞭炮的响声,那好闻的硝烟味道里面,藏有一种特别的年味。
进进出出的市民百姓,人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气,手里提着或多或少的年货,彼此见了面,热情的打着招呼。
回到家里,李文秀已经做好了饭菜。
“今天来的人可多了。”李文秀笑道,“都是来向你拜早年的!怕春节过来你不在家。”
“呵呵,结果年前我也不在家啊!”王林笑道。
“邓大宝、白厂的包主任、蓝厂的马主任,张瀚、刘玉,李文明、高鹏、马红才,他们都来过了,陈小希也来了。食堂主任胡汉林、房管科的杜威、机修车间主任陈海生、厂部主任马宝山等人都来过了。”
“啊?这一上午,来过这么多人?”王林笑道,“现在流行拜早年吗?”
“他们年后肯定还会来一趟的!多跑一趟,不就加深了领导的印象吗?”李文秀笑道,“反正今天我们家里,这门就没关上过,人跟跑马灯似的轮流来,我们买的瓜子花生,已经吃掉一半了,你看是不是再多买几斤?”
“行,我等下去买。”王林点点头。
“只有一个人不曾来过了。”李文秀忽然说道。
“谁啊?”王林一怔。
“沈雪啊!”李文秀笑道,“她也是你请的人啊!怎么从来不见她到我们家里来过?”
王林倒是一怔,的确啊!沈雪从来不曾来过!
所有人都来过了,只有沈雪不来,很扎眼呢!
谁来过,领导不一定记得住,但谁没来过,领导肯定记住了你!
王林呵呵一笑:“严格算起来,沈雪和我们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她一直都是歌舞团的演员,我只是聘请她兼任小百灵的校长一职。”
“是吗?”李文秀道,“这样啊?”
“就是这样的。”王林淡定的笑了笑,“人家不可能辞职来打工吧?我叫你辞职当富太太,你都不愿意呢!”
李文秀道:“说她呢,你扯我干嘛?那她来给你拜个年,也是应该的吧?哪怕只是好朋友呢?”
王林道:“无所谓!”
李文秀冷笑一声:“王林,不是我说你,我觉得吧,她从骨子里,就没瞧得起你!更瞧不起我们了!不然,她拿着你的薪水,连过年也不过来看看你?这最起码的人情世故,她都不懂?未必她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人家就是仙子啊!”王林笑道,“她不来就不来,这也没什么嘛!我去见路遥,也没见着呢!艺术家都这样,率性得很。”
“路遥同志和她不同。你和路遥是错过了,没见着他!沈雪这性质——算了,我也懒得说她,她瞧不起我们,我也没什么需要巴结她的!你说是不是?”
“是,就是这个道理。”王林笑道。
李文秀摇了摇头:“看来,这些玩艺术的女人,一个个都清高得很!而且都不懂人情世故!”
“什么叫这些女人?不就沈雪一个人吗?”
“你这么敏感做什么?我看周粥也清高得很!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你看她来我家串过几次门?我知道,她也傲气着呢!看不起我们这样的家庭!不就是会弹几个乐器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王林,赶明儿,你也买一些乐器回来,把家里摆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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