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个声音对自己说,刘益守此人,只不过吹牛吹上天,瞎**胡扯的。

    可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声音说,哪怕刘益守刚才说的事情,有一条是真的,恐怕都会有不小的麻烦。

    一时间,元子攸陷入两难之中。而对方那张俊脸,那漫不经心的表情,又是十分的欠揍,想让人直接给他一拳!

    小不忍,则乱大谋!

    元子攸压下内心的冲动,感觉隐约上了一个大当!他之所以敢这么对刘益守,就是听了某些世家之人的教唆。

    那些人跟自己讲,完全可以抛开刘益守这个“中间人”,直接跟尔朱荣接上头谈条件。何必让眼前这个大尾巴狼给自己不痛快呢?

    “反正,夜还很长。王爷可以……哦,我记得你好像还不是王爷呢,不好意思啊,记错了。”

    刘益守连忙给元子攸道歉,只是那语气更像是在嘲讽,没有丝毫的愧疚。

    “刘益守,你赢了,我这就放你出去,为你准备上好的厢房,热水,美食。连暖床的侍女都给你准备好。

    刚才那些,不过是我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想考验一下,你对尔朱大都督是不是够忠心。”

    元子攸毫无逻辑的拼命把话往回圆,看得刘益守一愣一愣的。

    真是,得罪成这样,都能往回圆回来,这元子攸简直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代名词。

    刘益守笑着微微点头,既没有接受对方那番话,亦是没有反驳。他直接往身后的草垛上一躺,仰面看着元子攸说道:“不啊,这里挺好的。你这人一天三变的,说不定明天早上又要拿我脑袋送胡太后那边,谁知道呢?

    不如让弩箭飞一会吧,落地再说。”

    刘益守根本就不吃元子攸那一套,或者说,他就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我已经服软了啊,那我现在发毒誓,如果以后我再对付你的话,就让我死在尔朱家的人剑下,这样你满意了么?”

    元子攸气急败坏的说道。

    他真怕刘益守搞什么幺蛾子。对方固然是会完蛋,但自己这边也没法好过!这世间真有那种为了一口气,也要拖你下水淹死你的混蛋。

    “诶?别那么见外嘛。”

    刘益守舒服的在草垛上伸了个懒腰道:“你元子攸是什么人,我心里可是明白着呢。不过也没事,我这个人挺大度的,不会轻易跟人为难,包括你。

    而且我也相信,在你想杀的人名单中,我刘益守啊,应该是排到很后面很后面的。你相信我,无论你多么恨我,实际上我对你的威胁,比某些人要小多了。

    真犯不着你费那么多功夫去惦记我。”

    听到刘益守说的话里有话,元子攸的脸沉得如阴沟里的水一样。

    也不顾他难看的脸色,刘益守继续说道:“比如说,你现在最想杀的,不是我这个外人,也不是胡太后这个注定要死的倒霉蛋。

    反而是跟你相亲相爱的两个兄弟,你大哥元劭,跟你弟弟元子正。”

    不可思议!

    内心最深处的阴暗,居然被人一语道破!

    元子攸的手不自觉按在剑柄上,恨不得此刻就拔剑杀人。

    “我又不是禽兽,岂会做下这等禽兽不如之事?再说我兄长和我弟都已经让我当天子了,我又何必去杀他们!”

    元子攸梗着脖子强辩道,只是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心虚,更像是在狡辩。

    “你当然不用亲自动手,你要是亲自动手的话,天下人会怎么看你呢?”

    刘益守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如果我是尔朱荣,那么则会扶持你上位,但是为了控制你,钳制你,我会将你兄长和你弟弟带在身边,就当是随从吧。

    以后你听话,那就好好当这个傀儡。如果你不听话,那么尔朱大都督也能将你兄长跟你弟弟直接扶上去。

    就像是现在将你扶上去一样。”

    “为了自己的权势,你又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我可是很佩服你的,从未小瞧过你的智慧啊。”

    “一派胡言!”

    元子攸心虚的猛一挥衣袖,转身便走!他实在是不敢在刘益守面前呆着了,对方就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无论埋藏多深的想法,刘益守这碧莲都是洞若观火一样。

    等元子攸走后,刘益守长长的出了口气。

    江湖险恶,多准备点后手,果然没错。

    ……

    元子攸走了有一会之后,柴房门被推开,一个窈窕的身影慢慢靠近刘益守躺着的草堆。

    “刚才那些话,都听到咯?”

    刘益守睁开眼睛,看着满脸泪痕的元莒犁,对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令人心疼。

    “所以说了,像冯小娘那样的,才是活着幸福。人清醒的时候,才能了解到自己的不幸与苦难,为什么你总是喜欢问那么多问题呢?岂不闻知道得越多越苦恼么?”

    刘益守叹了口气,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

    “我在禅房里留了一张字条,要你不要来,你为什么还要来?”

    元莒犁也不怕稻草将自己身上白色丝绸的衣裙弄脏,直接躺在了刘益守身边的茅草上。

    “其实我……”

    刘益守刚想说话,元莒犁将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

    “你之前说元子攸这个人……嗯,我也不多说了。其实我还是有些不信的。”

    她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你这个人最讨厌的地方是什么吗?”

    元莒犁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刘益守的眼睛问道。

    “不知道。”

    “你这个人最讨厌的地方,就是你说的总xx的是对的。”

    元莒犁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你对我说那么绝情的话,我很生气……但是你今天能来这里,我很高兴。

    现在我就放你走吧,别回来了。不管是回尔朱荣那边还是随便去什么地方,随便你吧,走吧。”

    元莒犁从草堆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对着刘益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我拉你起来吧,现在就走,走得越远越好。彭城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都与你无关,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眼中含着泪,几乎是要哭出来。

    “你们姐弟啊……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呢?”

    刘益守将元莒犁拉到草堆上,两人的样子看起来都有些滑稽。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两句诗前面,还有两句。”

    刘益守认真的拉起元莒犁的小手,然后在对方手上用很慢的速度写下了另外两句。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元莒犁先是惊愕,随即变得狂喜,她舌头都在打结,有些紧张的问道:“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吗?”

    刘益守轻轻点头道:“话不能说太明白,你知道就行了。也许我无法改变残酷的现实,但是把心意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可耻的。

    而且,我不想伤害你。”

    “我也不想你受伤,所以你还是走吧。”

    元莒犁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情意绵绵的说道。

    她不是冯小娘子,她身后还有彭城王府,无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是冯小娘子,那绝对是果断私奔,我管尔朱荣要怎么无能狂怒!就是到时候被抓住,起码现在爽过了。

    “如果能走,我当然想走。但问题是,我走了,以如今城内外的态势,你们恐怕很难活到见尔朱荣的那一天。元子攸死了我不在乎,你死了我会心疼死,所以还是需要将你们带出城,送到尔朱荣面前。”

    刘益守说得很平静,元莒犁脸上却已然露出惊喜的表情,随后又变得黯然。对于元子攸来说,见到尔朱荣当然好,可是对她来说,不亚于羊入虎口。

    要是以前,陪尔朱荣睡觉那就罢了,可是现在她心里已经装不下第二个人了,以后的痛苦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大概是都想到了这一茬,刚才误会解除的喜悦,又被冲淡,谁也无法回避元子攸的“计划”。

    “呃,郎君,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元莒犁目光灼灼的看着刘益守问道。

    “要是问我以前有没有跟别的女人睡过觉,那定然是没有的,你不必怀疑。”

    刘益守坦然说道。

    没想到元莒犁大怒道:“生在帝王家,我在乎的是这个么?大丈夫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元莒犁能看上的男人,要是就我一个女人,说出去难道不丢人?”

    这叫什么脑回路?

    刘益守轻叹一声道:“那你问吧。”

    “以前你问我,如果有一天佛祖对你说,只要你自尽,这世间就再也没有灾难,没有战争,没有饥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人间极乐净土,那么,你会自尽么?

    当时我没有回答,我现在想问问你,你会么?”

    看到元莒犁的表情如此认真,刘益守略一思考,也很认真的答道:“不会。”

    元莒犁心中暗喜,追问道:“为何?”

    “如果真有那样的世界,佛祖自己去了,让它自尽它都愿意,如何能轮到你?如果真有这样的神,那么我也会拔刀而起,逆天屠神,管他个娘的。”

    听到这话,元莒犁笑了,这一刻如同百花齐放,艳丽不可方物。

    她朱唇轻启道:“我也不会。”

    说完,她双手搂住刘益守的脖子,朝着对方的嘴唇,狠狠的亲了上去。

    ……

    柴房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了,元莒犁的白色丝绸襦裙,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地上到处都是衣物,两人“坦诚相见”,差不多也要到最后一步“本垒打”了。

    元莒犁欢乐的哼哼着,说着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热烈的迎合着对方,早已不知道什么叫矜持。

    她早已准备好从女孩变成女人的那一刻,就等着刘益守快点动手了。

    至于尔朱荣,呵呵,见鬼去吧,今晚先把事情办了再说!谁也不能阻挡她今晚得到这个男人!

    谁也不能!哪怕尔朱荣进城后会宰了她元莒犁,今晚她也要豁出去一回。

    正在这时,柴房的门被人敲了三声,外面传来一个带着揶揄的女声。

    “虽然打扰你们比较抱歉,但是,今晚到此为止了。”

    一听就是元莒犁姐姐元季瑶的声音。

    “不要停下来。”

    发现刘益守停下了“攻略”的脚步,元莒犁咬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

    结果房门更加急促的敲了三声,外面的声音已经是很不耐烦。

    “元莒犁,不想你在仆人面前春光乍泄的话,那就继续,不然给我滚出来!”

    话都说这个份上,两人狼狈的穿上衣服,等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元莒犁发现元季瑶身边还站着个魁梧的男子。

    陇西李氏出身的李彧,她的姐夫!

    这次丢人可丢大了,元莒犁发簪都掉了,此刻披头散发的,脖子上全是细密的红点,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刚才我们没有偷看,稍微听到一些声音罢了。”

    李彧尽量保持着面色严肃,不过还是有点绷不住。倒是刘益守十分热情的上前握住李彧的手说道:“抱歉抱歉,上次在下粗鲁,弄上尊夫人的手,实在是抱歉得很。”

    他的热情,让李彧一时间有些不适合。后者看了元季瑶一眼,只见元季瑶轻轻的摇了摇头,李彧这才松开刘益守的手说道:“进去聊会吧,就我们两个。”

    刘益守是明白,很可能是元季瑶有话要跟元莒犁说话。刚才差点把事情办了,如今被人家听墙角,也是有点心虚和无话可说。

    他微微点了点头,跟着李彧进了柴房。

    ……

    “我特意从城外赶来的,还好没有来晚。我夫人跟我说了那天的事情,还说你有情有义有担当,是个能扛得住的好男儿,今晚你能来,已经证明了这点,你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

    刘益守听到对方这么说,他稍稍松了口气。

    元子攸是个跳起来都打不到他膝盖的蠢货,可李彧跟他背后的世家,却不是这么庸俗无奈的虫子。

    “所以?”

    “我想听听你的计划,如果出洛阳,如何拿下河阳关。”

    李彧沉声问道。

    “在洛阳,我有得力的人,可以出城。至于河阳关,其实有两个办法,你想听哪个?”

    “简单的那个。”

    “元子攸拿着诏书,在河阳关下大声念出来,城关的门就会自己打开。”

    刘益守慢悠悠的说道。

    “什么诏书,哪来的诏书?”

    李彧听得一头雾水。

    “诏书,我来写。前任天子的信物,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明天晚上,我带你们去。元子攸拿着信物跟诏书入城关,此事就能定下来。”

    李彧没有问刘益守万一门没开怎么办,亦是没有问那个“比较难”的办法。当然,刘益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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