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

    说实话,他觉得他们哪个都有嫌疑。大王身体越发不好了,十二王子成年在即,这些個杂种哪还能坐得住?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将对手拉下水,先一步上位。

    他们斗得如何激烈,苏释依鲁都不惊讶,唯一惊讶的是他们如此干脆就撕破脸皮,  冲着对方帐下部落下手,一点儿伪装都不弄了。但,越是如此,越是有利。

    大王后深以为然。

    又听苏释依鲁叮嘱:“大王已经对为兄有意见,稳妥起见,这阵子少不得要低调,跟大王示弱哭诉。越是这种时候,  越是不能掉以轻心。你在王庭亦是如此。”

    大王后点点头。

    苏释依鲁没回来前,  她不止一次想让娘家派遣暗人将最碍眼的几个王子除掉,  日夜不得安寝。但兄长回来了,主心骨也有了,她自然能沉得住气,静待时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她的十二就是那个渔翁。

    与此同时,类似的对话正在另一处上演,只是最后的结论却大相径庭。

    “先生,你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渔翁会是谁?”苏释依鲁的心腹跟随上司来王城,  但因为没有诏令就不敢乱走动。一腔好奇得不到满足,只得来找智囊。

    文士道:“反正不会是苏释依鲁。”

    心腹惊道:“不是将军能是谁?”

    文士摇了摇头:“说不准,本以为是哪个王子亟不可待露出獠牙,  但从三个部落前后脚被灭看来,  反倒不像是他们中的哪个干的。出头的椽子先烂,王庭大王身子骨还能撑,  这种时候就动手岂不是给自己树敌?你不如想想除了这几个,还有谁能做到。”

    心腹搜肠刮肚地想啊。

    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愁着脸:“实在是想不到了。”

    不止是他,  十乌勋贵收到消息,第一时间怀疑的都是成年王子,十二王子在外历练,下落不知,应该干不出来,自他之后的王子还年幼,夺嫡赶不上热乎的。

    细细算来,唯有前面十一个已经成年且势力兵权傍身的王子可能做到。

    他们的嫌疑也最大。

    心腹蹙眉:“总不能是大王干的吧?”

    文士眉头似舒展:“也未可知。”

    心腹噎了一下。

    嘴上想反驳,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也不是不可能,大王逐年体弱,儿子却陆续成年,不论是年纪还是身体正是一生中最黄金的时段,看着这些野心勃勃的儿子,大王心中真没有一丝危机感吗?

    真不会用手段敲打他们安分吗?

    在心腹心中,大王不知不觉成了头一号嫌疑人,还是恶意钓鱼执法那种。

    “先生,这事儿要不要跟将军说?”心腹心中拿捏不定,  也担心惹火烧身。

    文士沉吟道:“说罢,  让你将军心里有个底。虽说前头十一个王子占了年纪的优势,  先一步入王庭掌权,  但他们手中的兵权跟苏释依鲁扶持的十二王子相比,不占上风。一旦苏释依鲁有戒备心,十二王子登临大统的可能最大,于将军而言也最为有利。”

    毕竟也站了个“从龙之功”。

    心腹闻言,心中大定。

    “先生一席话,教我茅塞顿开。”

    “您客气了。”

    心腹走后,又命人给文士送来两锭沉甸甸的金元宝,文士似不舍地把玩了会儿,掂掂分量,口中溢出轻叹:“十乌真是不缺金银,可惜——千金散尽还复来。”

    就在十乌勋贵议论纷纷的时候,被他们怀疑的几个王子也大眼瞪小眼。附属部落没有事儿的,一个劲儿盘问下属有没有自作主张;有损失的,红着眼猜测是哪个瘪犊子暗中捅刀子,并且摩拳擦掌,非得抓出真凶。

    “啊欠——”

    沈棠揉着鼻子。

    嘀咕道:“十乌这块地方有毒啊。”

    她这几日隔三差五就要打喷嚏。

    顾池倒是见怪不怪,还揶揄着道:“仇家多,念叨主公的人自然也多。”

    沈棠翻了个白眼。

    “你家主公名声好着呢。”

    上哪儿来的仇家?

    谁提到她,不竖个大拇指?

    姜胜道:“顾望潮,你失言了!”

    顾池:“……”

    “要到地儿了,你们慢慢吵,我先走一步。”作为话题中心,沈棠先溜了。

    她这次带着二人出来,其实是想去慰问伤员——第三个搞的部落估计是有了准备,提前布下埋伏,给沈棠这边增加了难度,陡生波折。尽管最后还是打出“灭门”成就,但己方也出现了上百号损伤,庆幸带出来的药材足够,医师已将折损降到了最低。

    【他们是为我而伤。我虽不是医师,无法治病救人,但作为主公,哪怕只是说些场面话,也能让他们获得精神上的鼓舞和慰藉。】尽管沈棠此举显得怪诞,但她理由充分,确实是她会干出来的事儿。

    顾池和姜胜便提议一同过去。

    伤兵营很简陋,临时搭建的草木棚子,大通铺一样一眼望到底,隔出一个个简陋床位。伤势重的被转移到了一处照顾,这里的伤员伤势都比较轻,不妨碍行动。

    沈棠三人过来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因为他们不分男女都凑成一个圈,不知道在围观什么东西。沈棠放轻脚步凑了过去,圈外圈内隔了几重人,她站在最外面儿只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里头看。看了半晌也没看出门道,只听到零碎几句话。

    “真金啊……”

    “看着成色真足……”

    “肯定真的,你瞧这牙印……”

    一群伤号叽叽喳喳,沈棠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又得不到满足,便拍了拍手边一位老姐妹儿,问道:“喂,你们在看啥呢?”

    那老姐妹儿也不回头。

    道:“你来晚了,刚刚天上掉金子。”

    沈棠抬头看了看棚顶。

    头顶这棚还是完好的。

    虽然是临时搭建的简陋伤兵营,但棚顶铺得还算密实,不敢说能完全遮风挡雨,可也不会随随便便开个大洞。天上都不会掉馅儿饼,哪里还会掉金子???

    “我能瞧瞧那金子吗?”

    合理怀疑是他们中间的哪个恶作剧,故意编了个“天上掉金子”逗人玩儿。

    “凭啥给你看?”

    这老姐妹儿终于肯扭头了。

    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在眼前放大,那一瞬的冲击力让兵卒险些失语,而身体已经先意识一步,单膝行礼道:“参见主公!”

    “主公???”

    “主公!!!”

    其他伤号跟多米诺骨牌一样,你推我、我挤你,跌作一团。沈棠好笑道:“不用这么多礼,你们身上还带着伤呢,全部起来吧。来个人说说,金子怎么回事?”

    伤号面面相觑。

    最后推出当事人出来解释。

    那是个伤到脑袋的女兵,夜袭冲锋的时候太过忘我,脱离了作战单位,一时不查被敌人往头上招呼。所幸她躲得快,又利用掩体争取了时间,顺利实现了反杀。

    脑袋上的伤口虽然不深,但很长,也分到了一张病号床,她抓紧时间休息,生怕身体问题拖延了大军行进速度。

    结果——

    正睡得迷糊,头顶有什么东西落下,空气中的微风被她捕捉,眼睛也不睁开,抬手一抓,手心摸到了一块冰凉的物件。拿到眼前一看,竟是一块三角碎金子。

    躲得了第一块没闪过第二块。

    第二块正好砸她伤口,疼得她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吸引了其他伤兵的注意力。

    本以为是谁捉弄自己呢,一看到是两块小小的三角碎金子,她就动摇了,但还是挨个儿问一遍,没人承认。她摸了摸抽疼的伤口,不解道:“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养伤无聊,一个个都围着看热闹。

    沈棠接过碎金子。

    发现两块金子不管是造型还是重量都一模一样,不像是寻常绞碎的碎金。

    倒像是特地铸造的。

    “真不是你们中的哪个逗人儿?”

    伤员齐齐摇头。

    他们或许会骗彼此找乐子玩儿,但绝对不会欺骗自家主公,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沈棠也纳闷地看着头顶,这时候,听姜胜若有所思地道:“千金散尽还复来——或许,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沈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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