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曹椽主管的正是钱粮帐薄,陈薄曹恭声道:“回国相,平原县的赈灾钱粮昨日已发放下去,领钱粮的正是平原县的钱粮胥吏。”

    刘泽盯着他,目光凛然,厉声道:“张大司农可是亲口许诺给平原县拨付一百万钱十万斛米的赈灾钱粮,缘何平原县领到的只有五分之一的数目?陈薄曹的意思难道是只管平原县二成的民众,剩下八成的百姓就去喝西北风吗?”

    陈薄曹被他盯得直发毛,冷汗直流,无助的目光投向林海那边。

    林海干咳一声,目光严峻地道:“陈薄曹,可有此事?”

    陈薄曹吱吱唔唔地道:“拨付给平原县的是……是这个数,剩下的计划拨付给安德和高唐……这个早些已支会过国相……”

    林海一拍额头,哈哈大笑道:“哦,看来这人老了倒真是糊涂了。刘县令,按理说这上头拨下来的钱粮理应拨到贵县,但你看这平原国,洪水泛滥,遭灾的可不只是平原县吧,高唐安德也同样水患成灾,本官身为平原国的父母官,又如何能厚此薄彼,眼睁睁地看着高唐安德百姓受灾不去救吧?”

    刘泽冷眼打瞧,这林海果然是老狐狸一个,理由到是冠冕堂皇,可鬼才知道这些钱粮的真正用处!当下不卑不亢地道:“林国相,据在下所知,此次黄河决口,受灾最重的当属平原县,全县十之七八的土地被淹,高唐安德两县虽也受灾。但所淹土地不过十之二三,灾情远较平原县为轻。若只拨付二成的钱粮给平原县,于情于理恐怕都说不过去吧?真要是因此而激起民变,恐怕也不是你我可以担待得了的?”

    林海面色陡然一变,不过很快地又恢复了常色。

    “刘县令为民请命,本官倒是钦佩不已呀。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从这黄巾乱起,民生凋敝,田地荒芜,本国的赋税入不敷出。更何况这钱粮从上头拨下来。层层盘剥。在洛阳,在青州,每经一道手,都要克扣掉两成。落到国相府之时。早已是不足六成。刘县令真要是全额讨要,本官也真是无能为力。”

    “噢,那依林国相的意思这钱粮自打从大司农府上拨出来之后。每经一手,便克扣两成?那好办,在下明日便前往青州去讨个说法,凭什么朝庭拨下来的赈灾钱粮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截留?是那条王法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刘泽一无惧色,正气沛然。

    林海脸色大变。“这……恐怕不妥吧?”

    刘泽冷冷一笑道:“有何不妥,朝庭的赈灾钱粮本身就是急民之所急,救民于水火,可现在这笔钱粮却被人层层克扣,中饱私囊。在下虽然职微言轻,却也不能视百姓疾苦于不顾,青州府衙、洛阳部署,不管他们谁吞没了这笔钱粮,不给个说法在下绝不善罢甘休!”

    林海微微皱眉,敢情刘泽真是个愣头青,官场的规矩一点都不懂。他暗自思量,莫不是这竖子有什么后台不成,说话竟如此的硬气?想想他还未上任,大司农府的赈灾钱粮就已经拨到了平原国,而且还指名派发给平原县,这倒是件不寻常的事,看来得好好查查他的背景才是。

    不过现在刘泽叫嚣着要去青州府查帐,倒让林海头疼不已,这事情真是要闹大了,谁都没好果子吃,看来得安抚一下他才是。

    “刘县令初入仕途,后生可畏,但这事真要是闹到龚刺史那边,恐怕不好收场。既如此,本官且将准备派发给高唐安德的赈灾钱粮全数给平原,刘县令,你看如何?”

    刘泽在心底里暗暗冷笑,这林海惧怕事情闹大,这里面肯定藏有猫腻,既然已经破开了脸,也无须再留什么情面。“高唐安德两县虽然灾情较轻,但同样需要钱粮赈济,下官又岂能无视两县的灾民于不顾。若是这赈灾钱粮真用到灾民身上,下官自无话可说,但凡有人中饱私囊挪作他用,就算告到京城下官也定要讨个说法。”

    林海目光游离,闪烁不定,含混地道:“刘县令言重了,此等赈灾钱粮乃朝庭下拨救灾之用,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没有敢贪墨挪用。陈薄曹,你速去府库中再提取三成的钱粮交付平原县,救灾如救火,千万别耽搁了。”

    陈薄曹面露诧异之色,不过他还是拱手称诺。

    能给到五成,刘泽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也就以公务繁忙之由拱手告退。

    “林公……真要给他五成的钱粮?”陈薄曹看着林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要知道在平原国,林海可从来是说一不二,从来没有人敢和他直言抗辨。

    “有点意思,看来这个刘泽倒也是个人物,敢和本官这么说话,这平原国还真找不出第二个!给他吧,这点钱粮,算个屁,不过这好戏还在后头呢。”林海的脸色相当的阴沉,他想了想,回头吩咐道:“林福,你去趟洛阳,打探一下这个刘泽是何来路?”

    林福是他的管家,连声地应了。

    等刘泽回到县署不多时,那三成的钱粮如数地被送了过来,直惊得丁县丞一干人等目瞪口呆。刘泽也顾不上多做解释,立即着手安排向灾民们发放赈灾的钱粮,毕竟灾民们都眼巴巴地就等这些粮食来救命了。

    义阳亭长那边刘泽也不敢拖延,治理黄河险工险段的任务相当的紧迫,在黄河讯期来临之前,必须完成险工段的加固和维护,否则讯期的时候黄河再来一次大溃决真的让刘泽可就吃不消了。

    支付给河工的钱粮一文不少的发往了义阳亭长那儿,义阳亭长激动不已,当即表示誓死也要修好大堤。

    此次平原县受灾的百姓约二万多户接近十万人口,本来朝庭下拨的赈灾钱粮就不足数,被层层盘剥掉一半之后,更加地捉襟见肘了,初步地估算,这些粮食也就够灾民维持一两个月而已。而这十万灾民后续的生活何以维济,春播的种子也还没有着落,农时可不等人,一晚三分薄,本来平原县遭受水灾春耕备耕已经落了后,如果种子的事还无法落实的话,秋后的饥荒无疑将是灭顶之灾。

    刘泽看着空空如也的账薄,苦笑着摇摇头。点卯的时辰早就过了,前来应卯的胥吏衙役廖廖无几,少了一多半。

    这几日整车整车的钱粮拉进了平原县署的大门,众胥吏和衙役们看得是心花怒放,干活时热情高涨,劲头很足。但这位新来的县太爷却没有一点给胥吏衙役们发薪俸的意思,而是将钱粮全数地分发给了城外的灾民,搞得大伙心灰意懒,连卯都没几个人应了。

    张飞气得暴走,大发雷霆,在凤凰谷时军令如山,敢以身试军法的人头早就职落地了,到了平原县这帮兔崽子们压根就不买账,这几日公务相当繁重,居然大多的胥吏衙役连卯都不应了。

    刘泽制止住了冲动的张飞,他明白这些当差的不容易,本来薪俸就很微薄,几个月不发薪,教人家如何养家糊口。但这些赈灾钱粮刘泽可是在林海面前夸下海口的,一文一毫都要用在受灾百姓身上,胥吏衙役们的薪俸只能是拖一拖了。

    可拖得越久,胥吏衙役们就更加地怨声载道了,工作的积极性可想而知。

    关羽提议先从汇通天下钱庄临淄分号那边调一些钱过来应应急,临淄和平原相隔不远,只需几日路程。

    张飞大眼珠一瞪,气呼呼地道:“俺光听说当官的搜刮民脂民膏,还没听说哪个当官的往里面倒贴钱的,大哥你当的这叫个啥官?”

    众人皆笑,刘泽亦笑道:“三弟敢情把这当官当成了捞钱,这可和我们的初衷相去甚远,为官一任,自得造福一方,一门心思地就知道捞钱,岂不成了昏官贪官?”

    “反正俺没见过象你这样当官的。”张飞依旧是埋怨不断。

    刘泽笑道:“三弟说的也在理,咱现在也算是一任父母官了,虽然不贪不捞,可也犯不着自掏腰包。”

    “那大哥可曾想好如何给下属差吏发薪俸,如何解决春播种子的事?”关羽询问道。

    “这个嘛,我自有计较,放心吧,不出十日,钱粮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刘泽卖了个关子,故作神秘地说道。

    过了两日,刘泽也将工作的重心转移到了春耕备耕上来。

    此次黄河溃决,淹没了平原县七成以上的耕地,洪水所到之处,村庄淹灭,道路毁弃,沦为一片水乡泽国。决口堵住之后,洪水消退,但黄河水的泥沙淤塞堆集,所有的界碑标记都湮灭无踪,需要官府重新丈量勘测田地。

    这项工作自然列在首位,不核定田地的归属春耕生产就无从谈起。刘泽立即召集各乡三老、亭长、里正,组织人手对田地进行丈量勘测,而勘测所依据的,正是县署备案的土地档案。

    丁县丞用忧虑的眼神注视着刘泽。“刘县令,真要是如此行事恐怕不妥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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