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颤,孔雀裂土飞出,扔下章驰明坍塌的尸体,单手遮天。他抢在秃鹫身前,硬生生托住冰剑。长啸一声,一瞬间击出千百拳。剑身上裂纹蔓延,应声碎裂。

    凌星辰背影晃了一晃,他强制按捺住胸中翻腾的气血,双掌交叠,按在剑柄之上。最后两把冰剑寒光大盛,随即也铿然破碎。

    这一次,两把大剑合二为一,落下的寒冰剑比先前的更巨大,更迅猛,也更为气势磅礴。冰剑带着惊天动地的浩然正气,一落千丈。

    孔雀面不改色,十二根七色翎羽从身后飞出,编织成一把流光溢彩的孔雀翎。那翎羽泛着七彩光芒,妖艳绝美。孔雀紧握翎羽剑,化身七彩闪电,和那寒冰巨剑针锋相对。

    “轰隆!”

    气吞山河,九州震颤。炫彩流光,耀月夺目。如此雄浑壮阔的魂术对决,令江释叹为观止,浑然忘了正身处险境。

    哗啦啦,冰块落了一地。孔雀站在虚空中,面色潮红。那握剑的手,也微微颤动着。他美目流转,诛魔玄冰阵里,已不见了凌星辰的身影。

    殷红的血,顺着剑刃,悄然滑落。白云鹤难以置信的看着凌星辰,他苍白的手紧握玄冰剑,浑浊的眼眸里满是柔情。

    “云鹤,你可还记得,我们在通天塔前立下的投名状。”

    “叛教投敌者……必杀之……咳咳……”白云鹤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他凝望着凌星辰微微颤抖的手,突然莫名的笑了。

    “好,今日老夫就替掌教师兄清理门户。”凌星辰更显苍老了,几乎已站立不稳。他用几乎相同的方式诛杀了白云鹤这个叛徒,然后夺过琉璃净瓶,昂首吞下年兽的内丹。

    孔雀来不及阻止,只得惊呼道:“你妄图吸收这至阳至烈的年兽内丹,怕只会引火自焚。”

    “老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这内丹藏有惊天秘密,决计不能落在帝国手中。”凌星辰捏碎琉璃净瓶,银发散乱。却像是个老疯子,把一切荣耀都输掉了,只剩一腔年少轻狂的热血。

    “老匹夫,待你死后开膛破肚,那秘密一样逃不出本王手心。”孔雀怒目而视,看着凌星辰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突然想起什么,面色大变,惊颤道:“否极泰来大法,你竟然……”

    凌星辰肆意癫狂,仰天长笑:“不错,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否极泰来!”

    他矗立在虚空之中,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站直了,挺拔如山岳。长剑豁然刺天,剑身寒气尽褪,转眼已火光大盛。那熊熊烈焰,包裹他整个身躯,婉若年兽附体重生。

    “暗影兮踏雪,雪落兮惊鸿。鸿飞兮将夜,夜尽兮天明……”

    凌星辰踏着繁星这样仰天唱着,宛如来至九天的战歌。然后他持剑升腾,化身金凤,又像是一朵无比绚烂的烟花,向着苍穹攀爬。

    金凤舞于九天,声声嘶鸣,悲天怆地。纯金的光芒,盖过浓郁的夜色。翻腾的气浪,带着比那年兽肆虐时更为炽烈的热流,直冲霄汉。

    金光弥漫,荡起的气浪像一把利刃,转瞬淹没了天马镇。即便是远处高耸的天马山,也在一瞬间拦腰斩断。山尖倒垂着,轰然落下,将大地也砸穿。烟尘激荡,狂沙四野,埋葬了世间万物。

    眼见沙尘滚滚而来,江释这才缓过神来,他拉起江离,奋力向镇外逃去。刚刚逃离古庙,就有一道雄浑冷冽的充沛劲气疾驰而来,转眼就到了身后。他想也不想,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江离推了出去。

    劲气不偏不倚,正中他后心。彻骨的寒气裹着炙热的火气瞬间游走在四肢百骸,又如滔滔江水汇聚在心中。他只觉天昏地暗,唯有江离带泪的脸庞在他眼眸中渐渐迷离。

    从噩梦中惊醒时,天已大亮。他挣扎着试图坐起来,才发现江离趴在他胸口,睡得正香。

    “这丫头一夜没合眼,想必也是累坏了。”

    说话的却是那个白面公子林轩,看他浑身浴血,只怕也是死里逃生。江释环顾四周,发现正身处一架华丽的马车中,马车一路疾驰,却丝毫不显出颠簸。

    见江释一脸迷惑,林轩很是潇洒的打开那柄玉骨折扇,笑道:“这位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

    江释应了一声:“在下华阳江释,这是舍妹江离。多谢林公子仗义相救,却不知我们这是去往何处?”

    林轩收了折扇,又侧目看了江离一眼:“昨夜你不省人事,浑身冷如冰窖,十分邪门,我碰一下都觉寒气沁入心脾。也难为这丫头一整夜都紧紧抱着你,直到天亮时分才昏昏睡去。相逢即是有缘,正月初六恰逢犬子满月,家父会在碾冰城大摆宴席。我看你们暂时也无处容身,不如先跟我回府。”

    江释抬起手,但见一层薄霜覆盖其上,犹如蚕茧。想起昨晚那股寒彻五脏六腑的冷冽劲气,只觉两者必有干系。他暗自运功,又觉并无异样,思来想去终究无果。听见林轩邀请,他低声道:“我只是个卖唱的,身份卑微,怎么好……”

    林轩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浅笑道:“英雄不问出处,昨夜你我同仇敌忾,已可算作异姓兄弟,又何必客气。”

    江释早看出他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盛情难却,也就不再推辞,只道了一声谢。两人闲聊了几句,江离幽幽转醒,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这才看清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她先是大喜过望,忽而秀眸颤动,委屈的掉下泪来。瘦小娇躯扑到在江释怀中,无语哽咽。

    “哥哥,别丢下我一个人,阿离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傻丫头,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江释紧紧搂着怀中人儿,轻抚她如丝秀发。

    林轩挑开窗帘,有意避嫌。窗外白雪皑皑,幽暗的天光穿过厚厚云层,没有一丝暖意。狂风呼啸,夹杂着漫天雪花,犹如无数利刃,扑打在脸上,猎猎生疼。

    不远处原本高耸入云的天马山,宛如被神兵利刃拦腰斩断,只露出一面倾斜的巨大平台。像一面自然天成的日晷,硕大无比的晷盘铺满落雪,反射着昏沉的日光,倒是给这昏暗的天际,平添了些许光明。

    北域终年落雪,天寒地冻,相对于四季分明的中州,也就显得人烟稀少。又有不少人隐居在山林幽谷,过着狩猎畜牧的生活,真正有些规模的城镇反倒不多见。这其中离中州最近的,便是碾冰城了。

    碾冰城虽说算不上宏伟,居民也只有十余万。因其靠近中州,扼守官道,是北上南下的旅客必经之地,倒也繁华热闹。

    碾冰城主展青云与发妻郑婉琪都有雪国血统,展青云膝下无子,只有一个闺女名唤展思琪。展青云深爱着发妻,可惜她分娩不久就被神秘组织残忍杀害。展青云给女儿取名思琪,也正是为了悼念她的母亲。

    年前,碧血山庄庄主林海川携次子林轩上门提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碧血山庄又是北域最大的兵器世家,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展青云虽然不舍,最终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很快便传来喜讯,展思琪给林家添了个大胖小子。展青云欣喜若狂,执意要在碾冰城给孩子过满月,林海川倒也答应的爽快。

    江释跟着林轩一路北上,正赶上城主府的满月酒宴。一路上只见城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城主府位于碾冰城正中央,极具奢华。江离站在城主府门前,看着阔气的府门与门前一对两人高的巨大石狮,失声赞叹道:“哇,好大的房子。”

    江释抚摸着她小脑袋,笑道:“等哥哥裂土封侯,定给你买个七进七出的。”

    “那还不知要猴年马月。”江离嘴上这么反驳,可那小小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甜蜜。也不奢求真就有七进七出的大宅院,能有两间小屋遮风避雨也就心满意足了。

    此时城主府前早已是人山人海,在门前排成数队,缓缓向前推进。那些排队等候的人,怀中无不捧着包装精美的礼盒。每进入一个宾客,里面就报出那人名号和进贡的礼品。

    这些人多是当地的土豪乡绅,出手颇为阔绰,单是江释认得的礼品就多在万金以上。不时也有骑马坐轿,前后簇拥的厉害人物前来拜访。

    “给姑爷请安,姑爷万福!”两边卫兵见到林轩,齐齐下跪。林轩翻身下马,引着江释阔步迈入城主府,早有人跑进去通报。

    城主府内富丽堂皇,入眼处便是一块影壁,由一整块墨玉琉璃切割而成,上面刻的是紫气东来。绕过影壁,后面是假山石泉,流出的泉水也不是凡品,而是少见的七星泉。无论墨玉琉璃还是七星泉,都是铸剑的上等原料,千金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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