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霜瞅着宁苏意,见她陷入回忆,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两个人都不说话,邹茜恩都快跳脚了。

    叶繁霜啜了口咖啡,大发慈悲跟她说了:“你那时候在初中部,我们在高中部,你应该有印象,酥酥交了个新朋友,叫杨婧雯。”

    邹茜恩沉思数秒,点头:“我记得她,当时还以为我们的三人小团体要变成四人小团体了,后来不知怎么,你们俩突然没跟她来往。我本来就是通过你们才认识她,你们都不和她说话了,我也就不和她玩了。”

    顿了一下,她问:“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叶繁霜搁下咖啡杯,视线扫过宁苏意的脸,见她回神了,便又接着说:“杨婧雯是隔壁班的,原本跟我们也不算熟悉,是她主动找酥酥玩,慢慢彼此就混熟了。谁知道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看出井迟与酥酥关系匪浅才想方设法跟她做朋友。”

    邹茜恩张了张口:“她喜欢井迟?”个中缘由她不清楚,只记得有段时间,她们四个经常一起吃饭,偶尔宁苏意会叫来井迟。

    “嗯,杨婧雯喜欢井迟,与酥酥交上朋友后就借她的东风搭上井迟。”叶繁霜笑一笑,似是觉得幼稚,“可惜人家井迟不吃她那一套。直到有一天,杨婧雯憋不住了,打算表白,写了封情书让酥酥帮忙递给井迟。”

    不是没女生往井迟面前送情书,一般当面递给他的,他都会直接拒绝。除非女生把情书塞他课桌里,他无法视而不见,只得另找机会清理掉。

    杨婧雯很聪明,让宁苏意帮忙转交。

    她大概明白,井迟一向对宁苏意有求必应,说是“有求必应”都欠了点意思,更准确一点,只要是宁苏意想要的东西,井迟会不顾一切帮她得到。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尽办法搬来天梯,为她摘下来,双手捧着送到她面前。

    井迟接受了那封情书,拆开认认真真地看,偏杨婧雯没写落款,致使井迟误以为那封情书是宁苏意写的。

    要怪也只能怪两个人字体太像。

    井迟隔天看向宁苏意的眼神就变得直白炽热,不像以往,总是隐忍晦深,仿佛潜藏在万里冰川底下的一簇火苗,轻易不被人窥见。

    宁苏意无知无觉,一个劲地问:“你要答应吗?”

    井迟看着她的眼睛,心跳濒临失控,除此之外,还多了丝惶惑不安,怀疑眼前的一切是愚人节的整蛊。

    “我……”井迟张口,嗓音哑得如同裂帛。

    宁苏意大睁着眼睛,与他视线交汇,耐心等他的回答。

    井迟别过脸去,哑声说:“好、好啊。”

    宁苏意不可思议:“你答应了!”

    “嗯。”

    宁苏意沉浸在自己首次当红娘就成功的喜悦中,趁着课间休息,急不可耐地跑去找隔壁班的杨婧雯,拽住她的手走出教室,在走廊上向她传达了井迟的回复。

    杨婧雯愣了愣,继而内心涌上狂喜,脸颊蹭地红了个彻底,踮起脚尖从敞开的后门往里张望,寻找井迟的身影,既紧张又欢喜。她咬着下唇,手指无措地绞着衣摆,十足的娇羞小女儿态。

    宁苏意好人做到底,跑回教室叫了井迟出来,而后功成身退,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两人站在走廊的栏杆边上,说了不到三句话,杨婧雯脸色骤变,哭着跑开了。

    井迟一个星期没跟宁苏意讲话,单方面宣布冷战。

    最后是宁苏意主动哄他,两人才和好如初。

    邹茜恩听完故事整个人呆若木鸡,许久,方喃喃道:“这等好戏我当时怎么没能现场围观?我好恨。”

    “你们适可而止,别胡说八道了。”宁苏意听她们无中生有,简直头疼,“事后我问过井迟,他的说法是,他以为我是在说别的事,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是我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答应了杨婧雯的表白。”

    叶繁霜:“那他跟你生哪门子的气?”

    “我自作主张,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事情到底怎么样,恐怕只有井迟自己心里清楚,我也只是通过旁观他的表情,猜测一二。”叶繁霜从事公关事业多年,练就了一口三寸不烂之舌,论耍嘴皮子的功夫,宁苏意绝不是她的对手。

    宁苏意果然招架不住,无奈摊手:“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说井迟喜欢我,依据是他对我很好,那我对他也很好,但我对他是单纯的亲情,推己及人,一个道理。”

    “既然这样,不如打个赌?”叶繁霜突然来了兴致,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微抬起下巴,“我赌井迟对你有意。我赢了,你请我吃一个月早餐,输了任你提要求。”

    宁苏意惊了:“任我提要求,玩儿这么大?”

    叶繁霜未置可否,抬手一指邹茜恩:“你呢,跟不跟?”

    邹茜恩玩性大,哪有落单的道理,当即一拍手:“我跟霜霜一样。”

    宁苏意觉得她们脑子有毛病。

    叶繁霜看着宁苏意,略带挑衅地扬起眉梢:“不敢赌?”

    “有什么不敢的,赌就赌,我十拿九稳赢定了。”宁苏意喝了口冰镇的饮料,大脑清醒,通体舒爽,“我有个疑问,要怎么验证,我直接问他?”

    “Stop!你可千万别干这一出。”叶繁霜严肃地遏止她的想法,“听我的,你什么都不用做,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宁苏意目光收敛,静静地盯着面前的杯子,沁凉的水珠布满了杯子外壁,细密的水珠汇聚在一起,流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她笑了一声,轻声说:“好。”

    三人坐了片刻,准备去逛街买衣服,刚走出咖啡厅,叶繁霜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听了两句眼神立时沉了下去:“好,我马上过去处理,让手底下的人先把资料准备好,半个小时后会议开始。”

    挂了电话,她看向另外两人,歉然道:“我有点事要回公司处理,不能陪你们逛了,有时间再约。”

    宁苏意叹息一声:“周末都不放假啊?”

    “我们搞公关的全年无休,大过年的要是遇上突发事件也得赶到公司加班。”叶繁霜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拎着外套和提包先一步离开,坐上后座,透过车窗朝她们挥了挥手。

    送走叶繁霜,邹茜恩说:“霜霜年前换了个新老板,听说其人特别龟毛变态,加班熬夜比前几年都频繁,霜霜都开始抽烟了,也是不容易。”

    “我后天进公司,以后也不一定能抽出大片的时间。”宁苏意将她肩膀一揽,走向不远处的商场,“走吧,去逛逛。”

    “你和霜霜都是大忙人,就我一个人,闲得长蘑菇。”邹茜恩踩着高跟鞋,沿着阴凉处往前走,很快走进商场里,吹着凉丝丝的空调,浑身都舒坦了。

    宁苏意包里的手机在响,她摸出来看了一眼,井迟打过来的电话。

    邹茜恩凑过来看到来电显示,朝她挤眉弄眼。

    宁苏意抿着红唇,迟迟没接,兴许是方才三人聊的话题过于超出正常范围,让她在面对“井迟”两个字时心绪有些复杂。

    她苦笑一下,心里陡然生出悔意,不该随便答应她们俩打赌,即便是玩笑也很奇怪,还有点尴尬。

    她和井迟之间自小积累的情谊,拿来做赌未免显得不尊重他。

    “接电话啊,你怎么不接?”邹茜恩推了推她的手肘,眼神颇为戏谑,“该不会不好意思了吧?”

    “又胡说。”宁苏意白她一眼,背过身去接通电话。

    井迟问:“晚上一起吃顿饭?自从你回来,我还没有跟你吃过饭。”

    “晚上有约了,和茜恩一起。”宁苏意说。

    “啊,那好吧,改天再约。”井迟不免有些遗憾,语气里却一点不显,仍是带着浅淡笑意和关切,“你开车了吗?结束后用不用我去接你?”

    “不用,我开车过来的。”宁苏意感觉耳边有点热,一侧头,邹茜恩这个不讲道德的女人正趴在她耳边偷听她和井迟讲电话。

    宁苏意无语,一手按住她肩膀将人推开:“一边儿去。”

    电话里的井迟稍稍一愣,没听清:“你说什么?”

    “不是跟你说的,我在跟茜恩说话。”宁苏意望着商场上空垂下来的灯串流苏,璀璨得有些晃眼,顿了数秒,她提议道,“明晚吧,明晚一起吃饭。”

    井迟嘴角霎时勾起来,轻快地说了声“好”。

    宁苏意补上一句:“今天也没能跟霜霜吃顿饭,她有事先走了,明晚我叫上她,你叫一下景庭哥,还有几个发小,大家一起聚一下。”

    井迟敛了笑意,声音低了几许,又说了声“好”。

    他放下手机,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外面烈日当空照,整座城市被笼罩在滚滚热浪里,空气都似乎飘着浓浓的烟火,一点即燃。

    井迟折回去,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撕开外面的透明塑料封膜,轻轻磕了磕,抽出一支烟夹在指间。金属制的方形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一圈,打着了火,点燃香烟。

    他猛吸了几口,呛了一下,嗓子里泵出火星子似的,一阵灼烧的痛感。

    外面有人在敲门,井迟动作一顿,说了声“进”。下一秒,他把手里还剩三分之二的烟摁进烟灰缸里,缓缓吐出一口淡青色的薄烟,青烟随之向上飘起,拢着清冷的面庞。

    她一句话,就能左右他的情绪。

    生杀予夺,全凭她。

    ------题外话------

    酥酥注定要请霜霜吃一个月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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