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烟客放下电话,就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听说林高李在谢烟客手中,优柔的林冲,心中一急,也在最快的时间里作出了决定,先把机会让给所爱的人,“那你先替内子报仇,去杀了李逵吧!”

    谢烟客又松了一口气。这个要求,对于他来说,算是相对较容易的。

    如果由他来二选一,可能也愿意选择杀李逵。

    高俅是当朝太尉,身居禁中,深居简出,不容易暗杀。他也听说过曾有多个暗杀小组进皇宫行刺铩羽而归的事。

    而李逵则不一样了,他是江湖自由人氏,常常外出打劫或者自由晃荡,传闻他独身去沂县杀过虎,陪宋江去京城逛过窑子,还去寿张县坐过堂,总之属于不怎么安份之人,而且还要时时被派出与官军作战,他行走江湖的时候比高俅更多,这意味着对他下手的机会也更多。

    一个高官会有许多专职保镖,而一个强盗最多只会有些小喽罗,两者的战斗力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保镖存在的意义完全是高官的安全,与此相比,自己的生命是可以被忽略的。而小喽罗根本的意义与此完全不同。

    杀李逵的任务虽然让谢烟客松了一口气,但这只是与高俅相比而言的,其实杀李逵也并非轻而易举之事,因为他是独行客,而梁山却是众虎群狼。

    谢烟客现在就想着该如何去做。

    他基本上不考虑去梁山上杀人,那可是一个龙潭虎穴。只能是等待李逵出山之时。

    所以,现在也没法想出一个既定的计划与方案。

    谢烟客携林高李回到他的老巢——摩天崖。

    林高李被谢烟客挟着,也没法反抗,他天性温和,不会作出激烈举动,又知道谢烟客功夫极高,知道反抗也是白搭,更重要的是,他也没觉得谢烟客怎么坏,激不起他的愤怒来。所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

    有时,他也说想回去见师姐,和师姐在一起,但谢烟客要他出口相求,他脸子薄,揣不出谢烟客安的什么心思,怕恳求被拒绝,反而没脸,所以干脆不求他。

    谢烟客有时候只想让林高李求他办一事,这样他就实现了承诺,连李逵也不用去杀了。落得轻松。但有时候,他高傲的心性又让他觉得,逃避那个任务,有点自己看扁了自己。

    所以,他也不再逼迫林高李求于自己。

    林高李没有社会阅历,不知别人会如何对待自己,也不敢求恳什么。

    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相处着。

    不久他们来了摩天崖。谢烟客每日练功,也不时打探一下李逵的消息。

    这一日谢烟客清晨起来,见林高李拿着一根树枝练剑招,他看了一会,觉得雪山剑法也不过尔尔,便来到崖后的一片松林之中。开始练功。

    古代传奇《侠客行》如此描述——

    “其时晨露未干,林中一片清气,谢烟客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将出来,突然间左掌向前一探,右掌倏地拍出,身随掌行,在十余株大松树间穿插回移,越奔越快,双掌挥击,只听得擦擦轻响,双掌不住在树干上拍打,……跟着便听得簌簌声响,松针如雨而落。他展开掌法,将成千成万枚松针反击上天,树上松针不断落下,他所鼓荡的掌风始终不让松针落下地来……但见千千万万枚松针化成一团绿影,将他一个盘旋飞舞的人影裹在其中。

    谢烟客要试试自己数年来所勤修苦练的内功到了何等境界,不住催动内力,将松针越带越快,然后又扩大圈子,把绿色针圈逐步向外推移……渐渐到了物我两忘之境。

    过了良久,自觉体内积蓄的内力垂尽,再运下去便于身子有损,当下内力徐敛,松针缓缓飘落,在他身周积成一个青色的圆圈。谢烟客展颜一笑,甚觉惬意,突然之间脸色大变,不知打从何时起始,前后左右竟团团围着九人,一言不发的望着他。

    以他武功,旁人别说欺近身来,即是远在一两里之外,即已逃不出他耳目,只有适才全神贯注练功,心无旁鹜,当真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别说有人来到身旁,即令山崩海啸,他一时也未必能够知觉。”

    这九个人,就是得到张三和李四的报告后,追踪而至的长乐帮贝海石,米横野等人。

    林高李被谢烟客从张三李四那里劫走后,根据他俩的描述,侦探霍桑当场就判断出劫人者是谢烟客。

    后来张三李四回长乐帮汇报后,军师贝海石也同样作出了准确的判断。

    侠客岛的邀请在即,长乐帮帮主还找不到,贝海石一干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有一点线索,都不会轻易放过。

    虽然张三李四描述的这个石中玉,似乎并非董超薛霸所描述的那个,但现在事在万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走一个。反正是找替罪羊,哪里会去在乎正版或者山寨版。

    就这样,他们追到了摩天崖上。

    摩天崖从无外人到来,谢烟客突见有人现身,自知来者不善,当下冷然一笑,说道:“众位是什么人?突然光临摩天崖,谢某有失远迎,却不知有何见教?”说着微一拱手。

    这九人一齐抱拳还礼,各人适才都见到他施展‘碧针清掌’时的惊人内力,没想到他是心有所属,于九人到来视而不见,还道他自恃武功高强,将各人全不放在眼内,这时见他拱手,生怕他运内力伤人,各人都暗自运气护住全身要穴。

    那知谢烟客这一拱手,手上并未运有内力;更不知他试演‘碧针清掌’时全力施为,恰如是与一位绝顶高手大战了一场,十成内力中倒已去了九成。

    贝海石说:“在下长乐帮贝海石,领众兄弟来得冒昧,失礼之至,还望谢先生恕罪。咳咳,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有事求见敝帮帮主,便烦谢先生引见。”

    谢烟客心想,什么帮主不帮主,明明想打玄铁令的鬼主意,他现在也不知道,玄铁令到底是在林冲手里,还是在林高李手里,或者是被林冲或林高李藏在什么隐秘之处。近来他虽与林高李在一起,自重身份,也没有恃强搜身。

    既然你们不提玄铁令,我也乐得装b。

    他微微一笑,装模作样地说:“贵帮帮主是那一位?在下甚少涉足江湖,孤陋寡闻,连贵帮主的大名也不知道,多有失礼。却怎地要我引见了?”

    他此言一出,那九人脸上都现出怫然不悦之色。贝海石左手挡住口前短髭,咳了几声,说道:“谢先生,敝帮石帮主既与阁下相交,携手同行,敝帮上下自是都对先生敬若上宾,不敢有丝毫无礼。石帮主的行止,我们身为下属,本来不敢过问,实在帮主离总舵已久,诸事待理,再加眼前有两件大事,可说急如星火,咳咳,所以嘛,我们一得讯息,知道石帮主是在摩天崖上,便匆匆忙忙的赶来了。本该先行投帖,得到谢先生允可,这才上崖,只以事在紧迫,礼数欠周,还望海涵。”说着,他右手一伸,说道:“众兄弟,大伙儿坐下说话。”当下那八人便四下里坐了下来,有的坐在岩石上,有的坐在横着的树干上,贝海石则坐在一个土墩之上。九人分别坐下,但将谢烟客围在中间的形势仍是不变。

    谢烟客怒气暗生,心想,你们如此对我,可算得无礼之极。当下微微冷笑,抬头望着头顶太阳,大刺刺的对众人毫不理睬。

    贝海石心想,以我在武林中的身分地位,你对我如此傲慢,未免太也过份。素闻此人武功了得,心狠手辣,长乐帮却也不必多结这个怨家。于是客客气气的道:“谢先生,这本是敝帮自己的家务事,麻烦到你老人家身上,委实过意不去。请谢先生引见之后,兄弟自当再向谢先生赔不是。”

    谢烟客冷冷的道:“贝大夫,你是江湖上的成名豪杰,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是个响当当的脚色,是也不是?”贝海石听他语气中大有愠意,暗暗警惕,说道:“不敢。”谢烟客道:“你贝大夫的话是说话,我谢烟客说话就是放屁了?我说我这里没有你们的石帮主,阁下定然不信。难道只有你是至诚君子,谢某便是专门撒谎的小人?”

    贝海石摇摇头,道:“不敢,不敢。说来惭愧,长乐帮不见了帮主,要请外人引见,传了出去,江湖上人人笑话。谢先生既说没有,我们远道而来,只好在摩天崖找这么一找,谢先生万勿多心。摩天崖山高林密,好个所在。指不定敝帮石帮主无意间上得崖来,谢先生静居清修,未曾留意。”

    谢烟客寻思,这伙人为玄铁令这般大张旗鼓的上来,还会有什么好事?凭着谢某的名头,长乐帮竟敢对我如此张狂,自然是有备而来。他知道此刻情势凶险,心中一转念,突然身形飘动,转向米香主身侧,左手食指已点了他穴道,右手五指抓住了他后心。

    谢烟客微微一笑,说道:“米香主,得罪了。”米香主怒容动面,却已动弹不得。

    贝海石愕然道:“谢先生,你要怎地?当真便不许我们找寻敝帮帮主么?”谢烟客森然道:“你们要杀谢某,只怕也非易事,至少也得陪上几条性命。”

    贝海石苦笑道:“我们和谢先生无怨无仇,岂有加害之心?何况以谢先生如此奇变横生的武功,我们纵有加害之意,那也不过是自讨苦吃而已。大家是好朋友,请你将米兄弟放下吧。”他见谢烟客一招之间擒住米香主,心下也是好生佩服。

    谢烟客右手抓在米香主后心的‘大椎穴’上,只须掌力一吐,立时便震断了他心脉,说道:“各位立时下我摩天崖去,谢某自然便放了米香主。”

    贝海石道:“下去有何难哉?午时下去,申时又再上来了。”谢烟客脸色一沉,说道:“贝大夫,你这般阴魂不散的缠上了谢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贝海石道:“什么主意?众位兄弟,咱们打的是什么主意?”随他上山的其余七人一直没有开口,这时齐声说道:“咱们要求见帮主,恭迎帮主回归总舵。”

    谢烟客虽制住了对方一人,但见长乐帮诸人竟丝毫没将米香主的安危放在心上,仍然自行其事,绝无半分投鼠忌器之意,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罢甘休,他在练功中已几乎耗尽内力,若不能保得林高李,让他被长乐帮挟持,而长乐帮极可能借此得到玄铁令,那便有了制他的利器……

    但是今日太也不巧,强敌猝至,却适逢自己内力衰竭,若死保林高李,致自己不能全身而退,那可就一世英名付之于流水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念及此,谢烟客快速几招逼退众人,抽身引退。

    谢烟客在陡陂峭壁间纵跃而下时,想到林高李落于敌手,自此后患无穷,登时大是烦恼,转念又想,待我内力恢复,赶上门去将长乐帮整个儿挑了,只须不见林高李之面,他们便奈何我不得。但若那林高李受了他们挟制或是劝诱,一见我面便说:‘我求你斩下自己一条手臂。’那可糟了。但现在也别无他法,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此事不可急躁,须策万全。

    长乐帮诸人逼走谢烟客,很快找到林高李。林高李只能乖乖地跟着走了。

    贝海石等人历尽波折,总算找到一个稀里糊涂的替罪羊。便回总舵安心等着善恶二使前来发侠客岛腊八宴的邀请铜牌了。

    谢烟客次日再上摩天崖时,猛见一个高大的汉子站在松树之下发楞。

    谢烟客想,我这摩天崖快成了人人想来就来的地方了,他满腹狐疑与愠怒地问:“阁下何人?”

    汉子说:“是谢先生吗?在下林冲!”

    “哦!”谢烟客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好一员虎将。

    “接到您的电话,我打听到您居于摩天崖上,便火速赶来,虽则冒昧,但先生必理解我牵挂小儿的殷殷之情!”

    “这个……”谢烟客想到长乐帮竟从摩天崖上将林高李从他手中抢去,实在太损他的形象,不由得面红耳赤。

    “犬子蒙先生关照,在下不胜感激,给先生添麻烦了!”林冲躬身作礼。

    谢烟客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连逊谢的话都说不出了。

    林冲见谢烟客默不作声,稍停,又说: “先生念在下思儿心切,相烦让我们父子相见!”

    谢烟客实在无可回避,只得老了脸,说:“令郎已被长乐帮帮众,乘我不备时……劫走……”

    “啊!”林冲大吃一惊,“久闻先生武功盖世,如何……如何竟然……”他一时说不下去了。

    谢烟客浑身燥热,却不能不硬着头皮说:“只因我练功耗尽内力,遭到长乐帮九大高手的暗算围困……”

    林冲虽然在震惊之中,思路并不混乱,他又问:“长乐帮如此劳师动众,必有重大图谋,却不知为何要劫一幼儿?”

    幼儿?林高李怎么是个幼儿?谢烟客稍一楞神,觉得林冲可能是急火攻心,不会措词了,况且他的心事并不在这里,于是说:“他们是为了玄铁令……”

    “玄铁令?”林冲稍一转念,又说:“莫非内子已经得到先生的玄铁令,长乐帮欲劫犬子以为要挟?”

    嗯?谢烟客又是一楞,听这话,林冲是没有玄铁令了,谢烟客回想一下与林冲的通话,确实没涉及玄铁令,是自己想当然了……

    不过,与他夫人通话时,却明确知道玄铁令不在她手中……

    那么,玄铁令只能是在林高李手中了……

    “林夫人没有得到玄铁令,玄铁令是……是在令郎手中……”谢烟客说,但不觉之中,语气也不敢肯定了。

    “什么?”林冲这一下吃惊,比刚才更甚,“犬子得到了玄铁令?他……他一个小小幼儿,怎么、怎么能得到这个东西!”

    林冲第二次说到“幼儿”这个词时,谢烟客无法不在意了,“幼儿?你的孩子还算幼儿吗?都大小伙子了!我看着……比你还高了!”

    如果唐伯虎曾经一笑二笑连三笑,那么林冲就是一惊二惊连三惊了,“你……你没搞错人吧?我的孩子才两三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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