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落幕,靖阳县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入夜后一般实行宵禁,很少有行人在街上走动。正街上却走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身材肥胖,女的苗条婀娜,正是朱亭和云裳两人。

    朱亭熟练地带着路,拐过一个又一个转角,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来到一所深宅大院的高墙前。

    “这是什么地方啊?”云裳问道。

    朱亭没有理她,只是手脚熟练地趴上墙去。

    很难想象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是如何爬上这么高的宅墙,看着他熟手熟脚,不用多长时间就爬了上去,云裳知道,这家伙没少爬这地方,这院子里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朱亭要用这种方式爬进去?

    云裳垫脚一跃,轻然地就落在了墙头的靑瓦上。

    “累死了,手脚没以前灵活了,唉……老了。”

    云裳笑道:“你不是会飞了吗?直接跳上来就可以了啊?”

    朱亭一愣,笑着挠头道:“呵呵,爬惯了,忘记了。”

    云裳带着疑惑问道:“住在这里的是什么人啊,你为什么要爬上来看她,是有什么目的吗?”

    两人所在的地方只是一堵带瓦的围墙,围墙旁边连横着一处闺宅,是整个深宅大院的一部分。方砖青瓦,一门两窗,门前四根大红柱子成排撑起屋檐,门窗敞开,窗前薄纱轻掩,隐隐看到里面倩影绰约,时不时传来几声嬉闹的低笑。

    朱亭目光看着纱窗,痴迷地看着其中一个人的身影,欣然道:“是一个我爱的人。”

    纱窗轻轻拉起,一个婢女探出头来,掩嘴咯咯笑了几声,回头道:“小姐,那个县老爷又来看你了。”

    傍边坐着的一个女人道:“小翠,别胡说八道。”

    云裳看着端坐在纱窗后的这个女人,贤良淑德,端庄有致,挽着高髻秀绺,虽然隔着一层薄纱,但仍不难看出这是个美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如果云裳没猜错,这就是朱亭口中常提起的孔兰了。

    云裳听见轻纱后的孔兰说道:“你怎么又来看我了?”

    “我想你了。”朱亭痴痴地道。

    “你不该想我的,八年了,你还不放弃么?”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是不会放弃的。”

    “大老爷,我知道你很关心我,很在乎我,但我们是不可能的。你是大老爷,我只是一介平民女子。”

    “我当上大老爷,就是为了能养活你,给你想要的生活啊。”

    孔兰轻轻地摇摇头:“大老爷,算了吧,你还是找过一个合适的女子吧。你是堂堂的靖阳县大老爷,想要什么样子美貌女子没有?不要在偏执地死守我不放了……”

    “不,孔兰,我只要你一个,再美再好的女子都与我无关,我只爱你一个。”

    孔兰又轻轻地摇摇头,无论朱亭再说什么,她也不再说话了。

    朱亭叹了口气,说道:“云裳,帮我把墙下的被褥拿上来。”

    墙下的板车扶手边上放着几床叠好的蚕丝被褥,云裳取了上来交给朱亭,他爬下去,放在门口前的空地上,说道:“孔兰,快入冬了,注意身体,我送了几床被褥来给你。”

    “不用了,拿回去吧,我家里都有。”

    朱亭没说什么,放下蚕丝被褥,轻声道:“天冷了,注意保重身体。”

    说完,他这个两百斤的大胖子又呼哧呼哧地爬上墙来。云裳看到他两次脚打滑,爬上来的样子有点狼狈,伸手拉过他上来,又见他就这样爬落另一边的墙头。

    看着这胖子的模样,云裳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她跃落在朱亭旁边,问道:“之前你死活要抱这么一叠被子来,就是为了送给孔兰?”

    朱亭点点头,说道:“我们回去吧。”

    “你就爱她爱得那么深?”

    “嗯。”

    呆呆看着朱亭蹒跚走去的背影,云裳心里五味杂陈,双眼有点迷蒙。她第一次体会到人世间这种所谓的真爱。

    回到衙门,走进公堂的前院,就迎来两名衙役。

    衙役甲道:“大老爷,你回来啦 ?”

    朱亭点头道:“今晚就你们两个值夜?没什么大事发生吧?”

    衙役乙道:“回大老爷,今晚没什么事,阿大他们煮好宵夜等着大老爷回来吃呢。”

    “嗯,我知道了。”

    看着他们盯着自己和云裳的眼神,那种狡慧的窃笑,朱亭明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非大老爷又去扣女了,大老爷好有艳福之类的。朱亭哼了一下:“做好你们的事情,不要乱猜乱想那么多。”

    “是,是。”两个值夜衙役连声应道。

    突然,朱亭侧后方凭空奔来两个身形,一片红幕卷裹住云裳,她觉得背后一凉,背上被贴上了一张定身符;朱亭心里一惊,肩头痛入骨髓,回头看去,是静因师太伸手扣住了他的肩头。

    “敢动我们大老爷?”两名衙役拔刀相向。

    “定!”静因师太往两人一指,甲乙衙役被硬生生定住。

    “呵呵,朱亭,没想到是我吧?”静因师太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云裳现在被红绫的红雀环幻化的光幕缚住,还被贴了定身符,不但全身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发不出。静因师太自持功力甚高,直接运功扣住朱亭,让他全身上下一阵麻痹,提不起任何力气。

    “你,你刚才用隐身符潜藏在这里?”朱亭口齿艰难地道。

    “呵呵,算你还不笨,快点把祖魔剑交出来,跟我们走。”

    由于去见孔兰,朱亭并没有把祖魔剑带在身边,不过只要他一声呼唤,祖魔剑就能很有灵性地飞到身边来。他现在看着静因师太这四十岁的老贼尼,虽然套帽缁衣,但面容秀丽,颇有几分姿色。不知为什么,朱亭内心向放了一把火烧一样,情不自禁地伸手向静因师太的胸口抓去。

    “啊……你干什么?”静因师太急退两步,恼羞成怒一记拂尘将朱亭掀翻在地。

    朱亭侧倒在两名衙役身后,口吐鲜血,要不是他有火龙草激发的真气护体,这一记就送他去阴间了。心急电转,朱亭一把扯下两名衙役的裤子,就听见静因师太和红绫掩面惊叫一声,朱亭乘机夺路而逃,口中还不断大喊:“了爱师太,杀人啦,杀人啦,快点出来啊,静因老贼尼来啦!”

    静因师太扫翻两名衙役,看到朱亭往内堂跑去,知道不好,叫道:“红绫,我们走!”

    抬头看见整个前院上空缓慢飞溯着粉红色的针雨,速度凝滞,像慢镜头一样,每根针雨有手指头粗细,周围还弥散着淡淡粉雾。静因师太惊道:“天雨情花针?”

    公堂内拐出一名气定神闲的道姑,后面跟着一个手捂胸口的死胖子。

    了爱师太身后背着一柄长剑,手中拂尘一挥道:“静因,你还没走?还不死心,妄想抓我徒儿和朱亭回去吗?”

    静因师太咬牙道:“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地包庇这个魔头?”

    了爱师太冷笑了一声:“灭魔卫道?说白了你还不是为了积那点功德?”

    “他欺辱过我,我不甘心。”红绫指着朱亭,想起在小镜湖被偷衣裳那一幕,她心里又羞又气。

    “那你现在还不是在欺辱我徒弟?放手!”

    了爱师太一声断喝,吓得红绫微退几步,想了想,揭开定身符,收去红雀环,来到静因师太身边。

    这时,内堂里步履颤颤,涌出更多的衙役,一共有十七八个,呈掎角之势站在了爱师太和朱亭后面,个个拿着水火棍蓄势待命,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

    了爱师太开口道:“我劝你们快点回山,不要再生事,不然,下次我决不轻饶。”扬手收回满天针雨,然后望定她们。

    静因师太和红绫相看了一眼,齐身飞上天空,果断走人。

    看着她们离去,了爱师太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朱亭,你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的吗?如果没有,我们明天就上天门山了。”

    朱亭看了一眼众人,阿大、阿二他们四人齐齐抢过来道:“大老爷,你要远行了吗?”

    “大老爷,你要离开靖阳?”

    朱亭拍拍众人的肩膀道:“嗯,大老爷我受了点伤,要去天门山治疗,可能要很久才回来,或许十几天,或许要半年……阿大,我不在的期间,你就负责打理好府衙的一切事务,开堂公审也由你暂为代职。阿二、阿三、阿四,你们几个要尽心帮着阿大,知道了么?”

    他看了一眼其他衙役道:“你们也是。”

    众衙役不住地颔首点头,神情里大是不舍得。

    看着两名衙役扶过衙役甲、和衙役乙,他们已经陷入昏死不醒的状态,朱亭回头恳求道:“了爱师太,我这两个衙役被静因师太打伤了,你可不可以帮忙治疗一下?”

    了爱师太看了一眼他们的伤势,又仔细号脉,运起真气帮他们舒经活络后,她收手递出一枚灵丹:“这是断续丹,你们用清水化开,给他们每人喝一口,休养半年后自然会没事的。”

    朱亭没想到静因师太出手那么厉害,随便这么一打,普通人就得休养半年。

    天刚蒙蒙亮起,一声清脆激越的鸡啼迎来靖阳县第一缕朝阳,温暖的煦光照耀在县衙前院中,朱亭和了爱师太、云裳先后从内堂走了出来,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大叫道:“出发啦!”

    三人就在这里御剑往天门山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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