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那么,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陆辛在这具流浪汉的尸体旁边蹲了一会,寻思看看他还会不会再活过来,这样自己就可以跟他聊会天,问问他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顺便问问他现在究竟是个死还是活人。
但眼看自己给自己插上的这根烟,已经慢慢燃的只剩了点火星,仍然没有动静。
陆辛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这应该活不过来了。
心里颇有些失落,陆辛打消了推他两下,看他会不会活过来的想法。
毕竟,这看起来是个可怜人,他已经死在了桥底下,自己也不好对他太不尊敬的。
……
自己拖着行李箱,慢慢从桥洞子底下走了过来。
本来打算在这里躲一晚上的,但这里已经有了一个死去的流浪汉,当然要另找地方了。。
没有哪个正常人,在看到桥底下有一具尸体的时候,还可以安然留在这里过夜的吧?
一步步走出了桥洞,感觉周围更安静了些。
不是刚才那种因为人群散去的安静,而是整座城市像是空了一样的安静。
明明这座城市的建筑很新,远处的路灯很亮,但是陆辛却感觉这城市像是空了一样,听不见一点声音。只有自己从桥洞底下,拖着骨碌碌转的行李箱,慢慢走了出来的声音。
他的视野,正在一点点从桥洞下的黑暗,适应外面隐约的路灯光芒。
但快要走出了桥洞时,忽然微微一怔,下意识扬了下头。
在他的面前,不时何时,出现了一双轻轻晃动的腿,差点撞到了自己头上。
刚才的自己正低着头走出来,居然没发现这双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皱眉看了看这双无力垂落的腿,还有隐隐发青的皮肤,以及这双脚上穿的一双白色小皮鞋,陆辛歪着身子,从腿的旁边绕了出来,抬头看去,就见这是一个挂在了桥上的人。
她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性,用包包的细长皮带系在了桥柱子上,然后把自己套在了上面。
带子勒的很紧,以及于这个女人的模样看起来非常的可怕。
脸色铁青,透着一种异样的紫,嘴巴歪成了一个痛苦的形状,舌头被勒到了嘴巴外面。
静静的,木然的挂在了桥上。
“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陆辛抬头看着她,微微皱眉。
刚才自己进去的时候,这里还没有挂着一个人。
他也相信,自己还不至于,在桥底下,都听不到有人猛得挂在了这里。
况且,看这个女人的样子,应该不是刚刚吊死在这里的。
在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女人时,吊着的女人绫乱的头发下面,眼睛忽然睁开了。
她静静的,看了陆辛一眼,然后身影慢慢的消失。
“更奇怪了……”
陆辛轻轻摇了一下脑袋,看着这个桥上的栏杆,像是完全没有人出现过一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幕,只是略一思索之后,就提着箱子,从桥底走了上来,转头看着这座城市里,空空荡荡的街道,两侧紧闭的商铺门窗,还有路边静静洒落的路灯光芒。
隐隐觉得,这座城市,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但若让他准确的说,又说不上来。
唯一清晰的,就是在这座已经进入沉睡的繁华都市,一个人走在街上,感觉很孤独。
……
……
站在街边不是回事,于是他拖着行李箱,慢慢向前走去。
夜风打着旋儿,从身边吹了过去。
行李箱下面的轮子在水泥路上滚动的声音,显得很单调。
陆辛也不知道该去哪,只能拖着自己的箱子慢慢的走。
一边打量着这座安静的城市与沉默的灯光,也在被这座庞大的城市与明亮的灯光打量着。
也许两边的建筑里,甚至是那路边一辆辆停靠的车辆里,都有人。
但是,因为睡眠,自己已经和这所有的人,都区分了开来。
他慢慢的,也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处,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走到了目的地,而是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有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的东西。
那是两截黑影,像是折断的木头,中间是一片鲜红。
陆辛定睛看去,才发现那是一个卧倒在地上的人,身体变成了两截,中间有一部分深深的凹了下去,殷红色的血浆与被碾碎的内脏,流了满地,且有很大一部分黏在了地上。
这似乎是一个出了车祸的人。
从这惨烈的一幕,陆辛就可以猜到当时这车祸的场景有多么惨烈。
当他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个悲惨的人时,这个人的上半截,也仿佛发觉了有人看他。
贴着地面,背对陆辛的脑袋,忽然慢慢的,机械的,转了过来。
挤出了鲜血的眼睛,与鼻孔,都一片殷红,目光直愣愣的盯着陆辛看了一眼。
“啪啪啪……”
他忽然两条手臂用力滑动地面,拖着半截身子向陆辛爬了过来。
兴许是身体少了半截的缘故,爬的居然很快。
陆辛就这么静静的站在这里,看着他快速的向自己爬来,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殷红。
但是就在他快要爬到了自己脚边时,身体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
抬头看去,他的后半截身体也不见了,地上那黏黏糊糊的红色物质,也不见了。
好像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
……
“但如果说这是幻觉,这里的幻觉,是不是多了点?”
陆辛慢慢的思索着,拖着行李箱继续向前走去。
渐渐的,他感觉这座城市里,怪异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有停在了路边的车,车里有个脸色铁青的人,在封闭的车窗里面,静静的抱着一盆碳火。
有脑袋摔成了花生碎一样的女生,提着一只鞋子,在楼下静静的哭泣。
也有肚子上插了一把刀的男人,双手捧着流出来的肠子,茫然无助的与自己探肩而过。
这城市怎么样了?
陆辛走过了这些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幻的影子,静静的思索着。
他不觉得这是有人刻意制作出来的幻象。
因为这些人身上的故事与那种情绪感,都不像是可以凭空捏造出来的……
所以,这应该是这座城里曾经存在的人吧?
他们本来应该早就已经安静的消失在了这座城市,如今却又回到了那凄惨的一幕。
“呼……”
陆辛看了一下价值二十万的腕表。
如今是十二点五十八分。
距离火种之前发布警报时说的两小时后,也就是凌晨一点半钟,还差半个来小时。
也就是说,如今这怪异一幕幕,还不是火种有意制作出来情景。
那么,这些人的出现,又是因为什么?
……
陆辛思索着这个问题,来到了一条小河边,前面有一排长椅,长椅上坐着一个篷头污面的老人,手里拿着一个圆滚滚的瓶子,正在一口一口的喝着,陆辛在她身边,慢慢坐了下来。
他还是没想好呆会应该躲去哪里,只是走的有点累了。
贴着长椅的边坐了,就看到了这位老人铁青色的脸,闻到那液体刺鼻至极的气味。
陆辛轻轻叹了口气,拿出了烟。
一边的老人沉默了,慢慢的扭转了僵硬的脖子,布满红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陆辛点着了烟,挠了挠头发,也转头向老人看了过来。
先看了一眼瓶子,诧异道:“百草枯?”
老人不语,仍然只是沉默的看着他,铁青的脸上带着不似活人的冷硬。
陆辛同情的叹了一声,攀谈道:“儿女不孝顺吗?”
老人仍是沉默着,只是眼睛里的阴冷,似乎显得更为浓烈了。
身上的寒气似乎要释放出来,蔓延到陆辛身上。
陆辛更为同情的看着她,轻声道:“听说喝这个很痛苦的……”
“……”
老人沉默了,过了一会,身影慢慢的变淡,消失在了长椅上。
陆辛终于舒展了身子,两条手臂探开,轻轻的搭在了长椅的靠背上,长吁了口气。
这张长椅总算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了。
火种实在是太阴险了。
他用了让全城百姓主动进入睡眠的方法,倒让自己这个外来者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
反正让自己现在去睡,也是不敢睡的。
索性,就在这里等着他来吧……
这么想着,陆辛倒是隐隐有些期待这凌晨一点三十分的到来了。
一遍一遍的看着腕表上的时间,陆辛耐心的坐在了长椅上等着那个时间的到来。
渐渐的,他感觉周围越来越阴冷,仿佛是温度都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抽走了。
空气却变得越来越湿润,似乎多了一些不明的物质,湿黏黏的,还带了点清甜的味道。
这是属于……这似乎是属于血液?
陆辛微微警觉,抬头看去,就见眼前黑色的河水里,似乎正升腾起了若隐若现的雾气。
“咔嗒咔嗒……”
秒针一点一点的走着,距离一点三十分,越来越近。
直到陆辛盯着秒针走了足足五圈,最后分针微微一颤指在了“12”的位置时。
“呜……”
忽然一声警报响了起来,只是比之前的警报声低了很多。
同一时间,陆辛猛得抬起了头,就忽然听到了整齐而沉重的靴子落地声。
齐唰唰的,沉重的,充斥了这座城市。
唰唰唰!唰唰唰!
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沉重,夹杂在压抑的空气里,快速从城市边缘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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