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云梨的传音在识海响起:“对我而言,这就是我们的双修典礼,唯一的典礼。”



    无论高阶的契约誓言,多盛大的仪式典礼,都是外物,爱情本质上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找对了人,双方坚定不移,什么婚礼证书都是形式。



    卫临怔怔偏过头,大好天光自她头顶倾泻,浅金色翎羽凤冠温润生辉,其上镶嵌着雾蓝色宝石,与湛蓝天幕交相辉映,映衬得她往日俏丽的容颜圣洁而庄严。



    说这话时,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他那颗不安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他浅浅勾唇,轻声道:“我知道了。”



    双修仪式结束,二人从浮岛下来,与安染穆妍几人一道,前往各来宾席敬酒,以示感谢。



    首先去的,就是苏家人处。



    倒不是因为苏家实力更强,而是他们与苏家的关系更为密切。



    看见几人,丹寅真人轻轻吐出口气,抢先对云梨道:“你说的对,正与邪,不能简单以门派种族划分,是正是邪,只看个人如何行事。”



    云梨怔了怔,方才想起这是括苍山下杀扶岳时,她反驳扶光真君说的话。



    她笑了笑,没有接话,旁人的恩恩怨怨,外人哪里说得清楚,林苏两家究竟谁对谁错,她无意分辨。



    不过,就他们青屿派利益,苏家掌控太一宗,更好。



    卫临举杯晃了晃,微微一笑:“道友是个明白人,我们一向恩怨分明。”



    言下之意,与扶岳、林余笙的恩怨只关乎林家,不针对太一宗其他人。



    丹寅放心了,数百位天才弟子的折损,上千年的愚弄,这份仇,不死不休。



    然而林家把控太一宗近万年,依附的修士不计其数,而苏家多炼丹师,本家又无元婴修士,完全处于下风。



    此种情况下,与青屿派交好,百利而无一害。



    甚至无须云梨二人出手,只要青屿派表明态度,那些欲帮助林家的人,便得好好掂量掂量。



    这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丹寅的来意清楚了,云梨看向丹阳真人,含笑打着招呼,暗暗思忖如今的他,该是个什么立场,毕竟收丹阳真人为徒的,是林余笙。



    似是看出众人所想,丹阳真人苦笑:“我到太一宗后,拜的恩师是苏家扶玉丹尊这个名头,所习丹道传承亦是苏家丹道。”



    云梨挑了挑眉,也对,林余笙乃剑修,压根不会炼丹,丹寅名义上的师父是扶玉真君,实际上研习的丹道是苏家传承。



    从名义到实质,都与林家不沾边,没有任何理由站林家。



    说完正事,她笑眯眯看向他腰间的灵宠袋:“小黑,许久未见,懂事了不少呢。”



    刚才谈话期间,苍劼就不时从灵宠袋里探出头来,望着云梨想要插话,只是碍于大家在说正事,一直忍着。



    云梨不由感慨,当年那个傲娇任性的小鸡仔,如今也懂事了。



    苍劼从灵宠袋里跳出来,化作一位唇红齿白的黑衣少年,恭恭敬敬道:“参见殿下。”



    “小黑化形了?”云梨惊讶,“化形了怎么还待在灵宠袋里?”



    面对苍劼,丹阳真人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他慈爱地揉了揉苍劼的头顶,无奈道:“他嫌人形不够威风。”



    云梨嘴角抽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最初的小黑,只是一只巴掌大小的小黑鸡,那个时候,也与威风沾不了边。



    做了几十年大妖,还爱上耍威风了,啧啧啧。



    又客套几句,一行人去其他酒席敬酒,安染留下来,与她曾经的两位师兄叙旧。



    此时此刻,太一宗,飞祁峰。



    墨淮、楚南、郑瑞三人也在喝酒,他们围坐在院中的圆桌旁,均不说话,空气有些沉闷。



    须臾,郑瑞抢过墨淮的酒杯,道:“别喝了,你醉了。”



    “给我,我没醉。”



    喝了酒,墨淮眼尾的那梢红越发潋滟,他夺回酒杯,一饮而尽,复又拎起酒壶,倒满,再次一饮而尽。



    郑瑞看得心惊,这些酒都是特殊灵果酿造而成,日常小酌,有益于增长灵力,滋补身体。



    但再怎么滋补,那也是酒,架不住他这么个喝法。



    郑瑞摇摇头,劝道:“你这是何苦呢,以他二人的情谊,成亲是早晚的事情。”



    墨淮唇边愈发苦涩,他抬眸望着不远处的院角,阳光轻洒,树影横斜,恍然间,他又看见那座掩映在的树荫下的小木屋。



    凉酒入口,涩意自唇齿蔓延至心间,难受至极,在今日这个特殊时候,他不由生出几分倾述之意,“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刹那间,他又回到了那晚的人间炼狱,哀嚎声在整个方家大院回荡,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倒下,滚烫的血液在雪地里冲开道道深槽,纵横交错,刺目而可怖。



    在那个血腥地狱里,她就像一道和煦的阳光,抬手将一张遁地符扔给他,给了他生还之机。



    郑瑞怔住,“所以,云师-”他顿了下,改口,“她也参与了你们方家的灭门,你这……”



    一时间,郑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几人都没有错,只是立场对立,以致于走到今天。



    他不由暗想,若当年四季谷不闹幺蛾子,云梨卫临二人顺利来到太一宗,今日情况会不会不同?



    但是,她不入残夜阁,就没人救墨淮……



    思来想去,只能骂这操蛋的命运。



    看着情绪低迷的墨淮,想想他的悲催遭遇,郑瑞连劝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深深吐出口气,暗忖:醉了也好,一醉解千愁。



    近日林苏两家斗得厉害,宗门动荡不安,作为前任掌教亲传弟子,墨淮忙得焦头烂额,林家还明里暗里施压,欲让他娶林惜。



    他又看向楚南,问:“楚兄,你怎么也一个劲儿喝闷酒?”



    墨淮借酒浇愁还说得过去,可是楚南忧愁个什么劲儿?



    天心阁姝音真君亲自带人,前往青屿山贺喜,两派交好之意明显,以后立场就不再对立了。



    这次,楚南完全可以代表天心阁,前往青屿山贺喜,却巴巴跑来太一宗,找墨淮喝闷酒。



    这点,郑瑞无论如何也没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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