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起醒了。”
“他可有异样么?”宋歆问道。
“只是有些虚弱,拓野去照看他了。”
“随她去吧。”宋歆摇摇头。
卫起醒来后,发觉自己的护卫和小妾都死光了,只剩下孤身一人,还是拓野出来,愿意在他身边照顾。
本来光鲜亮丽的公子,没人伺候,每日也只能是灰头土脸。不过他对拓野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
知道了魏通的身份后,卫起就生了结交之意。让拓野扶着他走到魏通面前。
“在下卫起,字明达,出身兖州鄄城县卫氏。多谢都尉大人相救。都尉大人侠名,在下早有耳闻,一直未能一睹真容,甚为遗憾。如今得见,实乃卫起三生之幸也。”
魏通不失礼貌地一笑:“并非是我救你,而是宋涯他们救了你。”
卫起脸色一变,嘴角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至于向宋涯他们道谢,打死他也不可能。特别是自己加害宋歆未成,反而给自己招来一番祸患。
见他不说话,魏通也知道为什么,问道:“不知卫宣公是公子的...?”
“乃是在下之父。”
“哦,失敬失敬。恕魏某冒昧,公子身体若有不适,还是回去的好。两军阵前,生死可不是儿戏呀。”
“家父让我来此历练的。在阵前杀敌立功,光耀门楣。”每每提起自己的出身,卫起都颇得意,事到如今,他也只剩下这些能够支撑他的傲气了。
魏通看他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淡淡一笑道:“公子,外面冷,还是去休息吧。”
察觉到魏通话语和神情里的轻视之意,卫起挺了挺胸膛,“在下祖上,乃是孝武帝时的卫青大将军,在下只想要上阵杀敌,为祖上增些光彩。”
可是魏通并不在乎他,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别说杀敌了,能不能走到荆州都是两说。
七八日之后,队伍总算是到达荆州地面,进入了南阳郡范围。越往南,战争的痕迹就越明显。
泥泞的路面上都是乱七八糟的脚印和车辙印。草丛中已经可以看见人畜的死尸。魏通觉得奇怪,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战火的痕迹。
突然,路旁草里窜出十几个饿红了眼的人,试图抢夺军粮。可护卫粮草的士兵自然不是吃素的,拦住他们一阵乱打,还当场杀了几个。
看到局势几乎要失控,魏通大喝一声:“我乃颖阳轻骑都尉!你等是何人,赶来劫夺大军粮草!?”
抢粮的人瞬间像是石化了一般,看了魏通半天,才终于有一个胆大的人出来说道:“我等...我等都是荆州的兵卒...”
魏通呵斥道:“你们为何不在前线,到这里作甚!?”
“南边回不去啦...我军...我军败啦!”
几个饿瘫了的幸存者,都委顿在泥水中哭泣起来。
在场众人都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宋歆已经知道这场赤壁之战会失败,还有点惋惜没能亲眼看到这场大战的全貌。
魏通还是不相信,又追问道:“败了,你说什么败了?”
“水军败了,丞相现在已经逃到江陵...我们都是逃回来的,求求大哥给些吃的吧。”
魏通一阵心酸,自己出来前,水军还小胜了一仗。那时候所人都觉得,踏平江南不是难事。
他吩咐士兵取些粗麦饼来给他们充饥。士兵刚拿出麦饼,草丛中又钻出几十号饥肠辘辘的士兵。这些人也不顾里面的麸皮和沙子硌牙,一拥而上就将麦饼抢光了。
宋涯出来说道:“我们要去襄阳,你们在后面跟着便是,路上还有个照应。”
那些饥饿士兵一听,纷纷点头,有吃的还怕什么。
“等等!”这时候,沉默了一路的卫起突然说话了。
“卫公子有何吩咐?”宋涯有些不悦。
“让他们跟着,万一遇到敌人怎么办?万一他们是敌军奸细怎么办?
宋涯立即反驳道:“如今情况未明,若任由他们乱走,恐怕会袭扰临近百姓的...”
卫起脸色铁青,咳嗽两声后怒斥道:“一个小小的队率,也敢忤逆我的意思?快将他们赶走!”。
宋涯这一路上早就压抑着一肚子火气,愤怒盯着卫起道:“卫公子,这些人虽然都是荆州的士卒,可也是同袍兄弟,你就任由他们饿死吗?”
“哼,这里都是草,他们吃草不行吗?临阵脱逃,还有什么可说的。”此言一出,那些狼狈的逃卒脸上都十分难看。
宋涯冷冷道:“吃草?他们不是牲畜!你卫起公子不也是舍弃大家逃了吗?”
卫起脸上一阵发白,压抑着怒意,阴恻恻地看着宋涯道:“宋涯!你个出身卑贱的东西敢顶撞我?你们宋氏明年的地租和田赋,看来要涨一涨了。”
此言一出,从宋家村出来的人都慌,现在的田赋已经很高,若再增加...
魏通却冷冷打断道:“让他们跟着,出了事我魏通担当。今后莫再用出身侮辱我兄弟,不是他们,你早就死在那个臭水洞里了。”
此言一出,卫起就像是被噎住一样,脸上一阵抽搐,不知是触动了什么心事,低下头不敢再说半个字。
宋歆在一旁冷眼看着,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魏通背后,是颍川士族这个庞然大物,卫家在鄄城虽然强横,也不过是个地方的家族,魏通根本没放在眼里。
卫起气的脸色煞白一言不发回到车内。抓起了手边的锦衾,狠狠撕碎。压抑着自己,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种压抑和憋屈,他可从未体验过。他从小就过着衣食不缺的日子,更是家中长子,说一不二,备受荣宠,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而且,今天魏通又提到了那个将会成为他一辈子梦魇的臭水洞。
那一天之内发生的事,让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碰女人了。
“毁了我的灵核,断了我卫起的仙路。宋歆,为什么你这个低贱的生口能修炼,能长生...”卫起紧紧捏着撕烂的锦衾,嫉妒的眼泪几乎要流下来...
他想起那天自己骑马逃走,却发现女妖在他身后。当天夜里,在那个臭水洞里,那个恐怖的女人玩偶一般玩弄他。但因为顾忌他口中的师父,却又没杀死他。
卫起想到此处,头脑就一阵发疼。
女妖在他头顶的皮肤上,刺了一个洞。因为有头发遮挡,宋歆并没有发现他的伤口。此时这个伤口已经开始溃烂,卫起害怕被人发现,也很少下车,吃喝都在车里面...如果让他求宋歆治伤,那还不如杀了他。只有等到了襄阳,再找父亲商议。
经过南阳郡城的修整,那些逃散的士兵也都回归了本队,运粮大队继续向着襄阳进发。宋歆白天向魏通讨教战术和临敌的兵法,夜晚就练气和苦练剑术。
数日后,粮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襄阳城。
此地的紧张和肃杀之气,如同一只巨大的磨盘,压得所有人心头一沉。城门口鲜见百姓,来来往往多为神色慌张的士卒。有准备守城的,输送粮草的,准备滚石块的,烧热油蜡汁的,整备兵器的。
一切的情况表明,战况紧张,人人心中都在打鼓,不知道什么时候孙刘联军会兵临城下。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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