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松言看着宁千秋,恍惚间,眼前浮现了当年缠藤试炼的一幕。
当时他还好奇,这个宁千秋是如何惹得闾丘寅和吕无心争相收徒的。
这时候的他才知道,当年闾丘寅和吕无心,是多么的慧眼识珠!
一别十年过去,此子不但成长为天灵,更手握大军,威严益重,乃至于只是站在此人面前,都让柳松言有种胆战心惊之感。
在这个一声令下,就可让千湖界血流成河的家伙面前,什么师叔身份,说出来徒惹人发笑尔!
“柳师叔言重了。千湖学院于宁某有授业之恩,纵使我已非学院之徒,这份恩情,宁某亦不敢忘。”
“各位,里面请罢!”
宁千秋伸手作了个请势。
柳松言抿了抿唇,踌躇片刻,叹道:“既然如此,我等就却之不恭了。”
他带着学员们跟在宁千秋身后,越过千秋府门槛,身旁的学员们,皆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先前想要进入这座府邸,他们不但要低声下气地恳求,更要奉上通融费用,简直卑微到了泥土里。
想到这里,学员们看向宁千秋的背影,不禁露出好奇之色。
宁千秋之名,他们自是如雷贯耳。
当初菩提仙宫来犯,学院倾注心血培养的易木当众背叛,寒了学院上下所有人的心,还是此人站出来,先当着菩提仙宫的面斩杀易木,后挟持仙宫人质逃出生天,虽闹得千湖学院鸡犬不宁,但也着实替千湖学院挽回了些许尊严。
如今,这位富有传奇性的学长,就在面前,也不怪众人好奇打量了。
柳松言自己也是心乱如麻,没发觉学员们的异状,否则定要吓出一身冷汗不可!
现在的宁千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直视的存在啊!
熟悉又陌生的议事厅。
宁千秋端坐主位,环顾四周,不觉生出一丝喟然。
当年他在这里,重掌宁府,逼得各大家族吞下对他落井下石的苦果,而今,各大家族亡的亡,迁的迁,烟消云散,连这座议事厅,都模样大变。
沉默片刻,宁千秋摇摇头,问道:“柳师叔,家师李若水一脉,最近还好吗?”
在千湖界,除了千秋营外,也只有李若水等人,是宁千秋所牵挂的了。
当年在学院里的一年,纵如梦幻泡影,却也终究留下了涓涓细流般的真实回忆,偶尔涌上心头。
“李师兄挺好的,最近也晋升地灵境了。至于雷师侄等人,却早在十年之前,就先后毕业,游历四方,倒无消息传回来。”柳松言道。
“家师,也晋升地灵了?”宁千秋哦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这抹喜色落入柳松言眼中,却又是另一副思绪,他点头道:“是,自从万界气运回归,修炼变得顺利了许多,学院很多人都突破了自身的桎梏。”
宁千秋微微颔首,深有体会。
想想当年,慕书妍十年晋升天灵,被誉为清莲界千年难得一遇的超级天才。
而短短几年过去,甘芷等人也纷纷破入天灵,却没那么引人惊叹了。
万界气运的回归,确实让人更加容易突破桎梏。
“院长和副院长他们呢?”宁千秋又问。
闾丘寅、殷龙城、吕无心,这三人和他虽无师徒之名,却有着师徒之实,当年在学院里,确实受三人恩惠,特别是殷龙城,没有他,就没有宁千秋现在的罡灵圣体。
柳松言微笑道:“闾丘院长在一年前闭关,准备冲击天灵瓶颈,学院里的事务,大多都落在殷师兄和吕师兄身上,他们倒是一刻不闲的。”
宁千秋心中略定,笑道:“好。”
故人无恙,便是最大的喜讯。
柳松言沉默片刻,忽然道:“宁大人,在下有一事,想请大人……”
宁千秋不待他说完,便醒道:“是那灵石矿?”
柳松言点头。
宁千秋随口道:“那灵石矿具体情况,我并不知晓,既然你们和冷暴有约,那就按照约定执行罢!”
柳松言等人顿时大喜:“多谢大人!”
“多谢宁学长!”
听到这陌生的称呼,宁千秋不由多打量了一番柳松言身边的学员们,心下哑然。
他在千湖学院只待了一年多,大部分时间都是一级生的身份,这个“学长”的称呼,倒是生平第一次。
他微微一笑,起身道:“宁某还有其他事,便不留诸位了。柳师叔,回去之后,烦请替宁某向家师和院长他们问好。”
柳松言等人也连忙起身:“不敢不敢,我等也要回去向学院禀报了。”
送走柳松言等人后,宁千秋在议事厅静坐了一会,随后唤来冰龟,二人结伴出城,朝某个方向而去。
看着宁千秋的身影渐行渐远,星虹城内所有人紧绷的心弦,才略微松了一些,讯息立刻以星虹城为中心,朝千湖界四面八方雪片般飞去。
斩姜问天,以雷霆手腕收服千秋营,宁千秋的回归,让平静多年的千湖界,再度涌动暗流。
那些和姜问天有所牵连的势力,则被消息震得或寝食难安,或连夜迁徙,种种反应,不一而足。
而这些,是宁千秋留给所有人最后的机会。
他,恨极了背叛,但也不是当年那个冲动易怒的轻狂少年。
很多时候,杀戮并不能解决一些问题,他决定给那些暗地里的龌龊勾当一些空间,让它们自行消失。
……
秃山。
冰龟巨大的身影镇守山脚,宁千秋心情沉重,徒步登上这座低矮的小山,来到山顶,看见一座孤坟。
他在孤坟旁边坐下来,幽幽叹息。
“族长,我回来了。”
这座坟里,埋葬别支祁。
他就葬在这座秃山上,永远凝视着这片山河,凝视着这片狂涛部落真正的归宿。
宁千秋取出两坛酒,默默敬完,默默喝完。
这位狂涛部落的前任族长,带领族人度过了都天血狱最后的艰苦岁月,投身于宁千秋麾下,迎来了部落的新生。
对于别支祁,宁千秋深怀敬意,和感激。
千秋营的动荡,源于宁千秋麾下两大势力的争锋,而在其中,别支祁仙逝,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失去了这位克制守序的智者,阿绿和小雷便似脱缰的野马般,难以驯服,和岑宽等人爆发矛盾,也是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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