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明廷哪里就醉的不分东西了,骂人时候清醒得很,不过是借酒装疯。

    赵明廷讨厌金锭,她一扶便被赵明廷甩脱,不要她伺候。

    黄夫人扭头叫住他,“你去哪里?李姨娘还怀着身子。”

    “将少爷扶去老夫人院子,让孙姨娘伺候。”

    莲婶忙帮腔。

    赵明廷这才肯被金锭扶走,往黄夫人院子去了。

    月芙是佟夫人选了来陪嫁的,她在徐家就是极出挑的一个,聪明有眼力,佟夫人特地选她来,就是看徐慕和老实,怕她受欺负。

    若是换成更机灵的慕欢和更泼辣的慕礼,也未必让她陪嫁。

    所以月芙这巴掌不能白被打。

    她马上跪倒在黄夫人身前,止住哭声,口齿伶俐的说:“太太,我本是下人,即使陪房来的也不敢高人一等,平日里小心伺候,如今被少爷打了,自然是我有错处,不敢拿乔。”

    “可是大奶奶受不得这委屈,若是夫妻间拌嘴也罢,牙齿还磕着舌头呢,但少爷为的是赵姨娘,不是有人挑唆,少爷能平白无故就怨怪少奶奶?”

    “少爷怎么不去骂太太给的金锭?怎么不去骂伺候赵姨娘的银锭?这院子里谁不比大奶奶更能知道赵小娘的勾当。”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把合和香告密的事情推给慕和?”

    月芙又说:“太太,告密事小,都是为了少爷着想,可故意离间夫妻,这就是不想这院子好。”

    “好不容易少爷和奶奶才和好,这么一闹,只怕又生分了。”

    李姨娘有孕,她没心思争宠。

    且李姨娘有了孩子地位也稳了,没必要离间,反倒应该跟慕和相处好,甚至盼着慕和生个儿子,这样就不用将她孩子过继到正房。

    院子里就这几个人,那就剩下金银姊妹了。

    回去的路上黄夫人与莲婶分析。

    “孙姨娘自来太太的院子,若不是今晚捡漏,肯定是没戏。”

    “李姨娘有孕,太太不待见赵姨娘,就只剩大奶奶,且少爷被哄了几日,一直留在大奶奶房里,金锭一直不得少爷喜欢,难免吃醋,想调唆了夫妻,自己有机可乘。”

    “太太想啊,合和香这事儿是金锭来禀报的,她怎么知道的?肯定是她妹子银锭发现了告诉她,然后金锭转头又跟大少爷说,是大奶奶让她去告的密,少爷就把气洒在大奶奶身上了。”

    黄夫人冷哼了一声。

    “真是我养出来的人,还知道耍手段了。”

    莲婶笑着伺候黄夫人歇下。

    “明天我去敲打她,太太让她去,是为了辖制赵姨娘,她要是光给大奶奶使绊子,耽误生孙子,太太也肯饶她?她是什么东西,连个姨娘都没挣上,就开始害正头主子。”

    黄夫人倚着枕头,闭着眼点了下头,同意莲婶去处置。

    黄夫人走后,夜已深,跪满三个时辰的赵梦如像是要死了般哼哼唧唧,被银锭架回了屋子。

    慕和睡不着,想起赵明廷打月芙时凶狠的样子她就害怕,抹了把眼泪,又起来给月芙冰了帕子敷在脸上。

    “姑娘我不疼了。”

    月芙反倒宽慰她。

    “月芙,你六岁来我家,跟着我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他怎么能动起手来。”

    慕和怎么也过不去心里这一道坎儿。

    好端端一个人,发起狂时竟打人。

    “姑娘,有我和月蓉在一日便护着你一日。”

    慕和听到这句再也忍不住,伏在被子上大哭起来。

    心里想‘今天赵明廷能伸手打月芙,不知多怎就要抬手打她了。’

    想他对喜儿无情无义的样子,徐慕和更是心寒地再捂不过来般。

    ……

    徐慕和在徽州日子不得消停,远在朔州的慕欢,日子倒过的稳当。

    入夏后慕欢酿了两坛高粱酒,她第一次在朔州酿,难免拿不准火候。

    酸了一坛,只剩一坛,倒也气味极好。

    “原怕朔州夏天短,谁想虽短却气温适宜。”

    明州府善制琉璃器皿,官窑每年都挑选最好的几批进贡,一些普通成色的琉璃器具便散入平民家。

    她成婚时母亲给她陪嫁了一套翠绿的。

    从大到小有七八个,能一个套一个地摞起来,色清透,触感细腻,已是市卖中的佳品。

    这是拿出来泡果酒的最佳器具。

    颜色既和青梅不违和,清透的质地又能观赏到酒浸泡着青梅。

    大的琉璃盆盛了滚烫的水,套了小的盏子在里面温着。

    猪肉的价钱可比羊肉便宜,买上一大块,入秋后经晒和风干做成脯,再用蜂蜜和盐糖腌渍,泡在坛子里。

    这会儿正好拿出来下酒。

    慕欢从舒绾的府上采了些忍冬的叶子,捣碎和上掺糖的糯米粉,包上肉松火腿的馅儿上锅蒸熟,颜色如青团一般,吃起来有一股荷叶翠竹的清香。

    “可惜了,没有山里红,我还记得在天官祠喝过一次,味道与颜色都更好。”

    慕欢斟了一杯给俞珩。

    她有孕不能喝酒,只能艳羡俞珩有口福。

    “人间琼浆,可媲美岳母大人的桂花酒。”

    俞珩故意馋她,陶醉般地晃脑袋。

    “既喝了酒,必有好诗,请吧!”

    朔州已到了天冷的时节,正是暖酒围炉,秉烛赌书,写诗对弈的好时候。

    慕欢亲自研墨,俞珩从匣子里取出几张纸,用镇纸展平。

    “要不我俩即景联句吧。”

    “联句人少了可没意思,芝兰不在,他们也不会。”

    慕欢摸了摸自己肚子,眯着眼笑他。

    “你不会是做不出来,故意拉我联句。”

    “酒一入腹,怎能做不出诗来。”

    慕欢掩嘴笑他,“好,那你做出来,我亲笔题下。”

    “多谢娘子。”

    他学着戏台上的小生,翘着脚,夸张地给慕欢做了一揖。

    “天晚雪欲来,绿蚁暖围炉。”

    “贱妾未添香,反劝郎读书。”

    他敢排解自己,慕欢岂能输给他。

    轻拍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思忖些许。

    以诗回讽道:“数月时时勤照拂,得成佳酿与君酌。杯酒入腹再无诗,岂非农夫赖皮蛇。”

    ‘赖皮蛇’大笑着朝慕欢拜了两拜,将两首诗录了下来。

    “刚才你说即景联句,今晚下雪,还是今年第一场雪,不如我们就以雪为题吧。”

    她又说道:“而且只押韵即可,不必过于在意格律,我们本是做着玩,又不考状元,严苛平仄粘度,一晚上都不得自在。”

    慕欢这样一说倒显出她随性的一面。

    “若是能写出李白蜀道难那般的诗,谁还在乎什么格律平仄。”

    俞珩知道慕欢最爱李白,所以她逢诗要吃酒的毛病是叶公好龙。

    她其实酒量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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