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欢卿是卓盼新献给贾太后的男宠,很擅推拿。
之前也有个擅推拿的,但因跟贾明淑私通已被处死,贾太后为此还气了好几日。
卓盼为讨好、逢迎贾宜卿,特地选了一个更俊美,手艺更好的送进宫来,这个爱称欢郎的今年十七岁了,状若妇人貌,十指纤纤。
这会子正跪在脚踏上给贾宜卿按摩小腿。
“江西死了人,陛下龙颜大怒,要让太子主审,想必过阵子就要离京了。”
刘宽将贾太后安寝前一贯喝的安神汤端来,伺候她服下。
“太子妃才刚入宫几个月,感情还没培养好殿下就要离京,少则数月,多着半年。”
刘宽不愧是贾宜卿身边的头号爪牙,瞬间领会其意,阴险狡诈一笑,说:“殿下还不知县主的好处,怎能走呢。”
“奴婢听说,内侍省的尚衣局给县主做了新衣裳。”
“哀家有一套华美的珍珠头面吧?正好给敬和配新衣服,让太子离宫前记住太子妃的华美才是。”
俞明宪以为将敬和送上太子妃的位置就高枕无忧了?
贾宜卿有的是手段让敬和在太子那里失宠、遭厌。
她太了解敬和这个空有小聪明没什么大智慧的小丫头了,老道的俞明宪不在身边辅佐,有得是亏给她吃。
到时候即使太子不好废掉她,也只会厌恶、无视她。
就让敬和抱着太子妃的空位做黄粱美梦去吧。
“嘶!”
太后突然蹙了下眉,与欢郎说了句轻些。
欢郎努嘴儿一笑,“这处穴位若疼,说明太后身体需调理,卑下替太后多按几日,痛感就能减缓。”
“真的吗?”
到底是俊美少年,让人看着喜欢,贾宜卿伸手托了他的下颌细端详。
“难道太后是疑心卑下为了常得召见编出来的嘛?”
“惯会撒娇”
贾宜卿用指尖描摹着欢郎的鼻骨和下颌,像是玩赏他生来精致的脸。
除了欢郎,颌骨、鼻子生得这般好看的人,贾宜卿也只见过俞珩而已。
连卓淇年轻时也比不上。
想起俞珩,贾太后问刘宽道:“俞珩的内宅真就针戳不进,水泼不进?”
贾太后不止一次想往俞珩身边放眼线,就像往长公主府里安插那样,但一直没能成。
“向家想送女入府攀附富贵的事儿都成了京中的笑谈了,十三王爷确实是个坐怀不乱的人。”
“是不是内个向姑娘手段不太行啊?”
俞珩是俞铮的信臣,若在他身边能安插眼线,对于贾太后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之前奴婢在广寒云宫安排过几个,趁官员们在那儿做局时接近过十三王爷,但未能成,那几个可是要手段有手段,要样貌有样貌的人。”
贾太后对刘宽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冷声说:“再去试”
卓淇是个静水深潭的人,但卓威不是,贾宜卿可以往卓威身边安插眼线,同样能将监视卓府的动向。
可俞珩这么重要的角色,若毫无办法,岂不危险。
“阿鸾可传回什么要紧的消息?她去伺候卓威时间也不短了吧。”
刘嬷嬷答:“一月有余,但并没传回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让她卖些气力,别那么快失宠也别暴露,要不然哀家还得再往卓家送人。”
刘宽得意一笑,说:“以阿鸾的姿色和这两年太后对她的栽培,想必不会辜负太后的。”
阿鸾,京中曾有两个女孩子叫阿鸾,一个是长宁王府的俞明鸾,另一个则是抚宁公府的符雁鸾。
十一岁的俞明鸾荣封郡主,可十一岁时的符雁鸾却因国公府被抄,只能没入掖廷为奴。
为奴就是符雁鸾的结局吗?
似乎等待她的还有更悲惨的——
《列女传》中有一则叫魏节乳母,故事很简单,说是魏节的乳母为了保护魏节,挡下箭矢而亡,甚至感动了君王,将魏节乳母供奉起来,还封赏了这位乳母的亲人。
那天贾太后召见符雁鸾时重提了这个故事。
“牺牲你一人之躯,为还活在世上的亲人谋得恩赏,你若也学魏公子的乳母,那就是有节义的女子。”
在国公府做姑娘时,符雁鸾读的第一本书就是《列女传》。
她不止一次被告诉,要做一个视名节重于性命,视礼法纲常重于性命的女子。
可为何真到了国公府陷落时,亲人都劝她,要她去学孽嬖传中的女人,去做不知廉耻的事情呢。
难道就为了太后口中提到的恩赏吗?
有了恩赏,弟弟能免于流放,肩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
母亲和妹妹们能离开掖廷,免受苦役的折磨。
而这一切的代价不过是要她牺牲尊严,去逢迎、取悦男人而已。
可见什么女四书、贞女节妇都是狗屁。
他们要的始终都是一个肯牺牲的好傻子。
荣华尊位还在时,他们要你做个烈女节妇,不惜用你的血和死亡给门楣增光。
荣华尊位不在时,他们要你做个下贱胚子,不惜踩踏你的尊严,蹂躏你的骨气,只为能活,能得钱帛。
“去给卓威做妾室而已,多少女人求之不得呢。”
“若算起来,你父亲也是妾室庶出,你去做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如今国公府被抄了,你就是庶民,给计相做妾那是高攀。”
母亲越是口若悬河地说这些话,符雁鸾越是洫脉逆行,卓威可是年纪能做她父亲的人。
她竟伸手给了母亲一耳光。
“你死吧,为了什么气节、什么贞烈,现在就一头碰死吧!”
符雁鸾永远记得母亲捂着被打红的脸颊,眼含恨意地朝她吼时的样子。
“你一头碰死容易,我们也都活不长久了,都死在这掖廷里,只剩你弟弟被施以宫刑去做太监!”
“好不容易太后觉得你还有点子用处,你还不知好歹起来。”
“都没指望你就满意了!”
后来,符雁鸾也说不好她是死了还是没死。
她确实没有一头碰死在掖廷,以保全她的气节,还接受了太后的邀请,用了两年时间去学跳舞、唱歌之类,学会如何取悦男人,讨好男人,然后在她十三岁那年被送给卓威做了妾。
妾只是好听的说法,不如唤作家伎。
但她也死了,至少国公府的贵女阿鸾是死了。
这副躯壳里只住着一个贱胚子,那骄傲、清高的灵魂早就去了。
那天,卓威派轿子来接符雁鸾去广寒云宫赴局侍宴,他在那儿设局宴请门客、同僚和好友,众人听说卓威最近纳了一房妾室是没落的世家女,自要见识一番国公府养出来的女儿是个什么风采。
她便像一个器物、玩意儿,被卓威喜滋滋地‘拿出去’展示展示
“卖花——”
“好看的茉莉、玉兰、水仙,快来买花——”
她坐在一颤一颤的轿子里,听见外头有少女的叫卖声。
符雁鸾掀开窗帘望了眼,想起几年前她还在妇好祠女学读书时,与俞明鸾曾经辩过‘女子能不能抛头露面行商’。
从前她说女子行商是不合礼法、不守妇德的事情。
如今她出卖的是她自己。
“素约小腰身,不奈伤春。疏梅影下晚妆新,袅袅娉娉何样似,一缕轻云”
符雁鸾被领进去时歌姬正奏琵琶,唱艳曲。
卓威朝她招手,符雁鸾便莲步轻挪翩翩而去,跪坐在卓威身边、怀中,颔首浅笑问安。
卓威已酒酣兴高,浪荡地摘下雁鸾的斗篷抛向对席的宾客,那绯红的斗篷便像一方盖头,遮住了一张油腻的脸,油腻脸的主人正搂着一个歌姬欲行苟且。
“爱妾快舞上一曲,现现你的小腰身!”
卓威说着去掐她的腰。
雁鸾心觉恶心,却只敢借口痒稍稍一躲,反倒尽显羞涩,奉命起身跳舞去了。
可怜金玉质,终陷泥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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