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雁鸾今日守在院子里哪都没去,因府上有宴,她身为妾室不宜露面,免得惹主母不悦。

    而且按卓威好享乐的脾气,白天的宴根本满足不了他,晚上势必会在内宅召集姬妾胡闹一通,当然也包括她,倒不如趁这会儿多补觉,免得熬不住夜。

    符雁鸾昏昏沉沉的睡了会子,突然觉得一阵清凉如薄荷般的异味呛得她醒过来,睁眼便看见徐慕欢带着个丫鬟坐在床对面的椅子里。

    “别嚷,我是特地来见你的。”

    徐慕欢见符雁鸾面露惊色,用食指压唇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她看了眼一旁的归梓,低声说:“我用了些能令人沉睡的迷香,她在一炷香以内都会保持昏睡的状态,我知道她是派来盯着你的。”

    “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为了母亲和弟弟能逃离掖廷,愿意献身去平乐坊的宅子里学艺,来卓府在卓威身边当细作,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你想怎样?去告发我吗?”

    符雁鸾摸到被褥里一根从她头上掉落的钗子,心里算计着‘但凡徐王妃对自己不利,便是死也要拉她垫背’。

    “投身到组织里的女孩子都活不长,前几日宫里有个色诱不成的宫女惨死,她死后,她的家人也都被灭口了。”

    “我代王爷来劝降你。”

    符雁鸾冷哼一声,“我为长宁王所用与我投身现在的组织有何区别?”

    不过都是为人所驱使的棋子。

    “王爷只想要被监视的官员名录,你提供线索后放你自由,保你家人安危,这个条件内个组织给不了吧?”

    时间有限,徐慕欢等不到符雁鸾现场思考决策,她必须要把自己该说的话,能让符雁鸾动摇的话都说出来,才不枉自己铤而走险来这一趟。

    “来之前我没把握能说服你去选择王爷,但我还是来了。”

    “因为我自认还算了解抚宁公府的雁鸾姑娘,她是个刚烈不屈的人物,我想但凡她有一条其他的路能选,都不愿意陷在卓府这样的泥淖里,去伺候卓威那样的人,自甘下贱,毫无尊严地活着。”

    “如果你愿意再做一次选择,三日后在平乐坊的兴来茶楼,掌柜会安排你跟王爷见面。”

    说罢,徐慕欢带着望风的月蔷离开了符雁鸾的院子。

    这短暂的会面像是一场梦,除了心还在砰砰地乱跳,符雁鸾缓过神,为避免归梓发觉异样,她赶紧躺在床上闭目装睡,果然没一会儿便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归梓也像做了一场短梦,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好像是歪在榻上想歇歇,却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她伸头看了眼太阳,应该只是眯了一小会儿,头有点浑噩,可能是方才没睡好,转头见符雁鸾还卧在床上没醒,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

    不出符雁鸾所料,入夜后卓威果然另设宴招待他的门客和密友,也召了内宅几个颇得他欢心的姬妾前去侍宴。

    除了那几个面熟的客人,席间有一络腮胡,梳编发的男子,穿戴一看就是异族人,他一眼就相中了符雁鸾,拉住了她灌酒调戏。

    这个阿史都格是渤海国人,常年在两国间经商,也是帮卓威捞钱的人之一,因符雁鸾进府时间短,所以没见过他,其他姬妾都认识这个既兽性又好色的阿史大人。

    在卓威眼中,即使内宅有名分的妾室也视为玩物,不喜欢就转送,所以这人的孟浪行径并未惹恼卓威,反而笑他好眼力,指着他说:“阿史都格,你真是好眼光,这些姬妾里就数雁娘出身好,原来可是公府的贵小姐。”

    这个蛮人听罢还以为符雁鸾是卓威的爱妾,忙放开了手,起身恭谨回道:“小人不知,不敢夺大人所爱,若她是大人的禁脔,万望宽恕。”

    “欸,你是我的贵客,理应用珍馐、珍宝招待,今晚她就是你的了,不过美人虽妙你可不能带走。”

    符雁鸾善舞,出身又好,卓威还没看腻,所以还想留着她娱乐自己,又能在宴上充门面。

    阿史都格得了卓威的准许显然更猛浪了,竟在雁鸾跳舞时上前去与她贴身做戏,显露出他蛮人不尊礼法的一面,甚至在众人前便狎昵媟褻。

    他解下雁鸾的诃子包在自己头上,像一只被戏耍的猴子,惹得众人边笑他,边跟着起哄。

    符雁鸾不敢违逆,败了宴会的兴致,只得任由他侮辱自己。

    “阿史都格、阿史大人——”

    一个醉醺醺的门客说:“你不是有一条拧了金丝的皮鞭么,拿出来让我们都见识见识。”

    阿史都格会意,解下头上的诃子,套住了符雁鸾的脖子,逼她跪下,如同骑马一般奴役她,用那根随身带的金索马鞭抽打在雁鸾身上。

    场面愈发热闹,连卓威都大笑起来。

    众人都在笑阿史都格像个小丑般卖力表演,讨好卓威,却没人在乎饱受屈辱的符雁鸾,活生生一个人被像畜生般地对待着。

    长宁王给的另一条路再不堪还能有此刻的境遇不堪吗?符雁鸾在这无尽的侮辱中含泪心想。

    她受够了,她不想再像个玩意儿似的活着,如果太后给她的路注定只能这么活,她宁愿去死。

    ……

    翌日清早符雁鸾方才被送回自己的小院,昨夜穿的衣裳已经不知所踪,身上空心地裹着一件白色的皮大氅,赤足散发,面如木偶般毫无生机,她一双眼睛干涩无泪,又像是早将无尽的血泪都咽进肚子里去了。

    归梓替她备好热水净身,褪下那件皮大氅,只见符雁鸾身上尽是伤痕,有的青紫乌黑,有的血痕已干凝着血痂。

    归梓知道卓威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可自来卓家,还未见符雁鸾受皮肉之苦,她也惊讶地怔了一怔。

    “这件皮大氅还要么?”

    归梓怕这东西符雁鸾不想留,可这东西却也值钱,虽然蹭上了血渍,但清理下拿出去典当,最少也值百十两银子。

    “送给你了”

    坐在浴桶里的符雁鸾轻闭双目,“只是别让我再看见它。”

    皮大氅是阿史都格的,那蛮人夜里不仅自己光身睡觉,还兽性地撕了符雁鸾的衣裳,他不喜九翎人的衫裙,早起后也不许符雁鸾换,还以施舍的口吻将皮子赏给她。

    “用请个郎中来瞧瞧?”

    符雁鸾知道归梓不是在关心自己,她是怕那些伤痕留疤,日后在内宅无法固宠。

    “祛疤生肌的药备好,不必请郎中了。”

    符雁鸾叫住了欲离开的归梓,说:“昨晚我探听到了消息,你安排我去平乐坊一趟,越快越好。”

    归梓未有疑惑,嗯了一声就带上门出去了。

    符雁鸾闭了一口长气浸到浴盆里,在这窒息的环境中,脑子里,她的灵魂在嘶叫着‘她实在忍不了这样的侮辱了’,哪怕选择另一条路会死她也不肯这样活着,何况长宁王未必保不了她。

    她要去平乐坊找母亲和弟弟,告诉他们做好准备逃离大宅,另谋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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