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英住在王宅的单独院落中,消息没那么灵通。

    但因今日天气好,便有心要逛园子,顺路往王勇娘子的房中去坐坐,姑嫂间闲聊也能蹉跎时间。

    她二人之间关系极好,一向无话不谈,韦氏便将朝中斗殴一事与王桂英说了。

    “兄长无大碍吧?”

    桂英关切的问了句。

    “他自然没事了。”

    韦娘子浅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从来就只有看热闹的份儿。”

    韦氏此言可不是讽刺王家,实在是王家前后忠良之名,后有从龙之功。

    这样的忠臣良佐身份,在朝中必不结党,怎么会与人争斗。

    王桂英思忖半晌后说:“看来吐谷浑一战必是有大捷传来了。”

    “小妹为何做此揣测?”韦氏不解。

    “你想呀,不说近的,往前推一年,吐谷浑不真心请求联姻那会儿,朝中多少大事都姑且暂放。”

    “更不提陛下发旨意令长宁王率兵出征时,只言战事不言其他。”

    “如今不仅重提设立劝农司的事,而且还上朝议商、税之事,可见战事渐艾,陛下已能分出心来。”

    韦氏听罢觉得这番见识十分有理。

    “可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呢?”

    “你哥好歹也在兵部做官。”

    桂英打趣道:“怕是兄长嘴严的紧,对嫂子也半分不肯透露呢。”

    这会子进来一个媳妇,拜道:“姑娘院子里的一个丫头刚过来回话,说是程将军府上的裴夫人求见。”

    韦氏是京兆大姓的闺秀出身,虽性情随和宽仁,但还是有些骄矜在身的。

    她不喜裴氏,嫌她粗俗聒噪,听完这媳妇的话对桂英说:“你既有客来访,我就不非留你用午饭了。”

    桂英了然,相辞后回自己的院子去会客。

    她是不总登门的,嫌王桂英归宗后家中女眷太多,她不是当家娘子,不便宜,故总去寻徐慕欢。

    不过今日裴翠云为何而来,王桂英也猜得六七分,大概就是早朝上官员殴斗一事。

    程仁虎虽是武举出身,但没怎么读过书,只武力充沛,从低阶官吏熬上来,倚靠从龙之功才成了京官。

    夫妇二人内外皆无助力,全靠着谨小慎微的经营和敏锐嗅觉。

    不过裴翠云可不是故作姿态之辈,端着架子拿五做六,她一见王桂英便侃快地将自己的忧虑倾诉出来,问她的见解。

    “姐姐,你也太易受惊了,别人打架,又不干你的事儿。”

    话虽如此,裴翠云还是扶腮叹气。

    “我这不是心里没底么,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

    桂英思量后笑言:“没准儿日后多着呢,这才哪到哪。”

    “你说话也云山雾罩起来。”

    裴翠云没明白。

    “当初火耗的事儿出了多少人命,下马了多少官吏,如今涉及商、税,风浪只会更大。”

    裴翠云喃喃地说:“我们该怎么办?该做什么提防?”

    “程、裴两家可有什么亲戚生意做的比较大?”

    裴翠云脑子里过了一遍,摇头说:“并没有,吴不知出事那回,老程特地给他哥写了信,叫他本份老实地守着田产、房子过日子,要懂得知足,免得惹大祸累及全族。”

    “他哥老实巴交的,又不懂经营,怎会碰像样的生意。”

    “正是这话。”

    桂英安抚道:“你更无需担忧了。”

    “依我看,要担心的人应该是徐娘子才对,她大姐,尤其是她大姐夫,那可是家族累世经商的巨贾。”

    裴翠云心一惊,忙说:“可徐家大姐可是有封诰在身的。”

    王桂英一哂,道:“哪个巨商富贾不是塑了金身的,不然怎么一帮官老爷们为他们在朝上打架呢。”

    “按你所言,徐家岂不是危了?”

    桂英脸色略沉,不无担忧地说:“徐安人冰雪聪明,她夫家行事进退得当,我想应该能审时度势,但愿、但愿能平安渡过这次风浪。”

    比起外头的人忐忑惴惴,长宁王府里却因不闻风声而显得过于平静。

    亦不知危机正像涨潮的海浪扑滩,一点点地侵蚀而来。

    “王妃,一早有个外乡人趁着府里早上送菜的时机,在角门出找我,还拿出一封蜡戳的信,说是王妃娘家姐姐有紧急事送来的。”

    进来回话的濮阳家的神色不安。

    王爷领兵在外时期,王妃三令五申不许与外界往来,这也是朝廷律例。

    凡外出者或往来书信都需经圣上恩准。

    无旨擅自外出,与人私下联络,或是传递文书,那可都是大罪。

    “你怎么做的?”

    徐慕欢浑身紧绷起来。

    “王妃教导多次了,我没敢信他,他硬要塞给我的信我也不敢收,只说自己不敢擅自做主,须回禀主家定夺。”

    徐慕欢略略安心,却也只是略略。

    “母亲,要不要写一封奏请,见一见这个来送信的人?”

    俞明鸾见她眉头紧锁,问道。

    “来的人是何口音?”

    濮阳家的被徐慕欢问住了,摇了下头,回道:“我听不出来,不过肯定是外乡人。”

    徐慕欢心里盘算一阵,忙将邱惠灵叫了进来,又吩咐她将两府人丁、仆妇,不管老小都召集起来,将不能私自引荐外人,私自传递书信等规矩再训话一遍。

    “告诉他们,这不仅是违了家法,更是违了国法,是掉头丧命的死罪。”

    “还有即刻起,角门凡开闭皆由你在场调度,一个杂人不许私自做主。”

    徐慕欢语气严厉,濮阳家的听罢直后怕,又庆幸她方才没有脑子一热就犯了大忌。

    两位娘子退下后,俞明鸾问道:“母亲难道就不担心大姨?”

    “万一真出什么要紧事了呢。”

    徐慕欢神色未舒展,说:“你太不了解姨妈了,她知道我与你三姨妈困在府中不能知外事,见外人,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犯大忌讳,派一个面生的人偷偷摸摸地找到府上来。”

    “这是陷自己的妹妹于不利。”

    “即使她真的有大麻烦,月蔷和崔镖头的家就在京中,她要联络也是选牢靠的人。”

    “更断然不会用落人口实的密信,托牢靠的人捎口信才对。”

    怪不得母亲一直神色紧张,明鸾听完这番分析,汗毛倒竖起来。

    “是有人故意要害咱们。”

    “那是谁呢?”

    徐慕欢也猜不准,她茫然地说:“不管这个人是谁,要用何种计策害我们,都应该与朝中局势、战势有关系。”

    “你父亲出征也近一年,算算也该有个结果了,只是消息闭塞,我们不知道罢。”

    “不过”,慕欢话风一转,“不管情势如何,我们都不能在这样关键的当口守不住自己。”

    “女儿明白”,明鸾应道:“所谓功亏一篑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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