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朝堂的安静,原本肃立在殿内的官员们都走了出来。

    “你们看看!”

    宋元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愤怒。

    大殿前的空地上禁军围绕一圈,其内摆着百数尸首,皆是官兵打扮,冬日里铠甲上血迹斑斑,并没有残肢断臂,但割喉断头更是瘆人。

    官员们顿时骚动惊讶声四起。

    “这是怎么事?”

    宋元在殿前转过身,面色铁青道:“这是追捕薛青被黑甲卫劫杀的怀安军。”

    薛青!黑甲卫!

    官员们顿时哗然。

    “怎么会?”

    “难道薛青真与黑甲卫勾结?”

    也有高声响亮:“可有证据是黑甲卫所做?”

    这质问宋元显然早有预料,闻言冷冷指着尸首的最左边一排:“这就是黑甲卫尸首。”

    黑甲卫与普通官兵的衣着不同。

    陈盛疾步三步两步到了这些尸首前,认真的查看,在他之后其他官员们也随之而来,有几个年轻人跑在最前边

    所有尸首都没有经过整理,凝固在死亡的那一刻,众人站近仔细的看过去,不管是铠甲还是兵器差别分明。

    黑甲卫虽然神秘,但在场的很多人也见过。

    一时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衣着并不能说明什么。”

    女声从后传来。

    众官忙转身避让两边,宋婴在内侍们的拥簇下站在殿前看向这边。

    陈盛俯身施礼道:“殿下说的是。”

    王烈阳亦是点头:“是啊,如今非常时期,甲衣兵器什么的假冒也有可能。”

    栽赃陷害这种事官员们都不陌生,随之点头附和者众。

    宋元淡淡道:“物证不足以为证,还有人证,我宋元要是在这件事上栽赃陷害,天打五雷轰。”

    连毒誓都发出来了,在场的官员们神情各异,而人证也被带来。

    先是几个当场被抓的重伤救的黑甲卫,接着有军中将官们拿着厚厚的名册走出来。

    重伤未死的黑甲卫如同死了一般,任凭询问是谁指使他们劫杀怀安军,又为了什么,一语不发,不过不答也无所谓,大家只是要看到他们是真的黑甲卫也真的做了这件事就足矣。

    这边军中的将官们拿着厚厚的名册,对着黑甲卫死去一一喊出了名字,虽然黑甲卫是秦潭公近卫,但到底属军部,自有军官认得这些兵丁。

    如今秦潭公认罪入牢狱,他的一部分余党被抓,还有一些附众投靠了宋元,辨认黑甲卫姓名身份这种事并不是什么难事。

    人证物证俱在,殿前的官员们渐渐安静下来。

    “人虽然确认无误,但事不一定与她有关。”宋婴说道。

    众官的视线再次凝聚到宋婴身上。

    宋婴殿前垂手而立,道:“黑甲卫是秦潭公的党羽,袭杀大周官兵也不以为奇。”

    的确如此啊,殿下清明,陈盛等官员们俯首。

    宋元轻叹一口气,道:“殿下,臣知道你不以恶意揣测他人,但是秦潭公在京城,那些黑甲卫如此强悍为什么不来京城作乱,反而偏偏去劫杀追捕薛青的怀安军?”

    这个问题一时无人能答。

    “而且先前黑甲卫是潜藏在京城,但随着薛青逃离他们也消失在京城了,现在又在薛青出现的地方出现”

    宋元的声音继续,没有先前的愤怒,只有沉重疲惫。

    “殿下不相信她如今的行径,臣,何尝愿意相信,那是臣的女儿啊。”

    声音已然哽咽。

    在场的官员们侧目,是啊,有一个逆贼女儿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宋元深吸一口气,看着诸人接着道:“可是,她做的事,都是大家亲眼看到了的!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殿前安静沉默。

    陈盛轻叹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宋婴的视线扫过殿前摆放的尸首,道:“以最快的速度带她来。”说罢负手在身后转身,“孤还是要让她亲口说清楚。”

    虽然还是要让她说清楚,但以最快的速度就意味不同了,这意味着要大周上下齐动,官府明查,兵马明动,再无遮掩。

    陈盛没有再说话,神情几分黯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给不少地方的官员以及追捕兵马中的将官们命令,在追捕查问中透露他的意愿,希望薛青能联系他,他会保证她的安全,但始终没有应。

    站在后方几个官员对王烈阳低语,王烈阳摇摇头,几人便恢复了安静。

    宋元上前一步俯身:“臣领命。”

    “臣领命。”

    笃俯身施礼,不知是刚从床上起来不稳还是触动了腰侧的伤口身形微微摇晃,戈川和妙妙忙在后搀扶他。

    面前的官员关切问道:“笃大人可还好?”

    笃站稳了身子,让戈川妙妙退开才点头道:“臣没事。”

    官员满意的点点头,道:“殿下知道笃大人有伤,再三只让我们来询问笃大人她的习惯。”神情又几分歉意,“但我们想这世上对薛青最熟悉的人也只有笃大人了,为了早日问清此事,还是请笃大人亲自带领人搜寻更好。”

    戈川妙妙在后垂目。

    笃垂首应声是。

    “那就有劳笃大人了。”官员笑道拱手,“恭候笃大人的好消息。”

    笃等人施礼,听得官员转身离去,小院外脚步踏踏然后归于平静,他们依旧没有起身,似乎冬日的树僵硬。

    不知道过了多久,妙妙一声轻叹。

    “真是没想到。”她喃喃道,“我们会有追捕青子少爷的一天。”

    戈川手按住了嘴,堵住了哭声没有堵住眼泪。

    蹲在屋角的齐嗖站起来,闷声道:“那接下来怎么办?真去追捕她啊?”

    笃背对看着院门,道:“军令不可违。”

    齐嗖道:“追上了怎么办?抓捕她?她要是不束手就擒呢?怎么办?”

    军令不可违,杀了她吗?

    小院里顿时死静一片。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一眨眼,笃迈步向外走去,脚步沉沉。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道。

    说罢这句话就迈出了院子。

    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听过笃说不知道怎么办,齐嗖与妙妙对视一眼,长叹一声,拍了拍流泪的戈川又招呼旁边的铁匠,脚步乱乱的跟上去,走出了小院,翻身上马,马蹄踏踏沿街而去。

    荒野上兵马乱动,冻裂的地面尘土飞扬,远处天上地下都阴云密布。

    伏在一条沟壑里,薛青嚼着一根枯草,似乎要数清在震动下滑落的尘粒有多少。

    震动突然更剧烈,伴着嘈杂呼喝声,同时兵器相撞惨叫声。

    薛青伏在沟壑里没有动,这几日这样的场景已经见过很多次了,那是黑甲卫在伏击追捕自己的官兵。

    命运啊,真是神奇。

    噗通一声有重重的震动在身边响起,枯草沙土滚落,同时有人的影子罩住了她。

    薛青依旧伏在斜坡上一动不动。

    “好看吧?”秦梅清脆的声音响起,一脚踩在她的身侧,溅起尘土,“看人厮杀比自己厮杀要舒服吧?”

    薛青斜眼看他一眼,道:“我要称赞秦少爷你助人为乐吗?”

    秦梅哈哈笑:“我秦梅从不以助人为乐。”

    薛青又揪一根枯草点头道:“那就是你爹喜欢助人为乐了。”看向前方,听着那边传来的喊声。

    “交出薛青!”

    “尔等束手就擒!”

    她将嚼烂的枯草呸的一声吐出来,新的再放进嘴里,咬牙切断枯草,道:“你爹真是个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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