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门前,数百“百骑”精锐弓上弦、刀出鞘,杀气腾腾,严阵以待。

    本已睡下的萧瑀被惊醒,迷迷糊糊穿上一副走出来,被这幅阵势吓了一跳,登时清醒过来,来到李君羡身边惊问道:“李将军,发生何事?”

    李君羡手摁腰刀,一双眼睛鹰隼一样盯着夜色之中的蒲津渡桥,沉声道:“有骑兵来袭,尚未知晓其目标为何,但不得不谨慎处之。还请宋国公立于阵中,让兵卒护卫左右,若局势不利,则一路向北撤离,再伺机横渡黄河返回关中。”

    萧瑀心中一紧,张张嘴,旋即默然转身,走到阵中,从仆人手中接过一柄横刀拎着,而后翻身上马,紧蹙眉头看着不远处的暗夜虚空。

    一丝马蹄之声由微不可察,渐渐变得清晰,几个呼吸之后,这股声势便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滚滚而来,充斥耳鼓,震人心魄。

    “百骑”精锐抽刀在手,目光炯炯,等着敌人前来的那一刻,便冲锋上前,血战连连;萧瑀以及其所携带之奴仆、家兵,则各个面如土色,心中惊惧。

    须臾,一支骑兵自夜幕之中的蒲津渡桥上陡然出现,就好似冥府音兵骤然自九幽地府之中跃然而出。可容纳八马并行的桥面上黑影幢幢,手中钢刀反射着天上微弱的星光,寒光闪闪。

    蹄声如雷。

    看着这支骑兵已经将速度提升之极限,冲锋之势犹如凤军残云,李君羡再无侥幸,“呛啷”一声抽出横刀,刀尖向前,沉声大喝:“放箭!”

    “嘣!”

    百余架强弩一瞬间完成施射,短小的弩箭在夜空中离弦而出,钩织成一张绵密的箭网,铺天盖地射向冲锋的敌骑。

    “噗噗噗”

    箭簇入肉声虽然被轰鸣的马蹄声掩盖,但是迅猛的冲锋势头却好似遭遇当头一棒,无数兵卒惨呼着坠落马背,无数马匹嘶鸣着一头栽倒。然而后续骑兵却恍如不见,继续催动战马一直加速,铁蹄踩踏在袍泽身上亦浑然不顾,只是一味的冲锋。

    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

    李君羡吸了一口气,在第二轮弩箭射出之前,扭头对萧瑀道:“敌人准备充分,兵力充裕,这将是一场血战。末将派人护送宋国公自此向北撤离,待末将歼灭这支骑兵,再追上汇合。”

    萧瑀知道局势危急,也不说废话,颔首道:“李将军多多当心,老夫先行一步。”

    当即扭转马头,一夹马腹,在两百“百骑”精锐护送下,沿着官道一路向北逃遁。

    李君羡吁了口气,没有萧瑀这个“拖油瓶”当累赘,他便可以放开手脚大战一场。

    这时,第二轮弩箭齐射,又是无数敌骑倒在冲锋路上,冲锋之势略有遏制,严谨的阵型有所涣散。

    李君羡跃马扬刀,催动战马向着来敌冲上去,口中大喝:“儿郎们,随吾杀敌!”

    “杀!”

    数百“百骑”好手收好弩箭,催动战马,挥舞着横刀追随在李君羡身后,浑然无惧的向着敌骑发动反冲锋。

    “轰!”

    李君羡策骑向前,狠狠的撞入敌阵之中,双方冲锋之势力极大,这一下彼此撞击的力量极为惊人,且在相撞的瞬间,双方手中的兵刃都朝着对方身上劈斩而去。

    李君羡在马背上轻轻伏身,胯下战马与对方“砰”的撞在一处,发出“希律律”一声长嘶,四蹄站立不稳,斜斜向一侧摔倒。李君羡一手操控缰绳,顺着战马倾倒的方向驾驭,使得战马重新掌握平衡,另一手的横刀则反手撩出,将一名敌兵由肋下至胸膛划出深深的一道口子,革甲有如破纸一般撕裂,鲜血脏器喷涌而出,溅了李君羡一脸。

    稍微延误一下,身后的兵卒已然紧随而上,与敌骑猛烈碰撞,一时间人仰马翻、鲜血喷溅。

    骑兵冲阵,就是这么刚烈残暴!

    冲阵的这一刻,便是双方实力的体现,这种力量与力量的对决,是绝对无可能玩弄花俏技巧的,完全兵员素质的比拼,取决于平素的训练、兵员的体魄、战斗的意志。

    方方面面,都是“百骑”占据绝对优势。

    只是一个冲阵,“百骑”便力压这股气势汹汹的敌骑,无数兵卒奋勇拼杀,争取到战斗的主动权,继而在李君羡率领之下,直直的凿入敌阵,破开一条血路,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李君羡大吼着一刀劈翻一个敌兵,策马向前,将一个坠落马背滚在地上的兵卒脑袋踩爆,继而反手一刀,将一个与麾下兵卒拼杀一处的敌兵拦腰斩断,那敌兵上半身滚落马背,下半身兀自坐在马背上,鲜血如喷泉般狂涌……

    李君羡杀意澎湃,状态极佳,一手操缰一手舞刀,宛如战神一般奋勇冲杀,忽然面前一松,厮杀声似远似近,定睛一看,却原来已经凿穿敌阵。

    心中登时豪情无限,掉转马头,带领着麾下兵卒又杀了回来。

    整个长安的勋贵官员们都忌惮“百骑司”的无孔不入,以为这只是帝王用以操控百官的鹰犬,却忽略了“百骑司”上上下下皆是由左右屯卫之中挑选的佼佼者,每一名兵卒都是出类拔萃的战士。

    真以为“百骑司”只是一群扒门缝、听窗台、撬门压锁见不得光的密谍?

    老子手里的横刀已然饥渴太久了!

    李君羡意气风发,手中横刀上下飞舞,如入无人之境,勇猛无俦。他本身便是武将出身,也不大喜欢“百骑司”那种行走于黑暗之中监视百官的事务,最大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能够驰骋疆场、奋勇杀敌。

    只不过李二陛下对其非常信任,极力压制着他心中飞扬的梦想,使其不得不屈身于“百骑司”之中,甘做地王鹰犬。

    眼下这一场拼杀正是他憧憬许久的场面,带着麾下兵卒凿穿敌阵杀了一个来回,看着遍地尸骸鲜血横流,只觉得神清气爽快慰非常,眼看着寥寥敌骑慌不择路的逃遁,制止兵卒追杀,大声道:“穷寇莫追!随吾北上,护卫宋国公!”

    “喏!”

    麾下兵卒士气暴涨,轰然应喏。

    夜幕之中,“百骑”兵卒沿着官道策骑向北疾驰而去,留下蒲津渡桥头遍地尸骸、一片狼藉。

    许久之后,一队骑兵由蒲津渡西岸疾驰而来,见到桥头之初凄惨至极的景象大吃一惊。

    为首一个校尉颤声道:“不是说只有数百‘百骑’鹰犬么?咱们出动两千骑兵,居然被屠杀殆尽……这怎么可能?”

    另一人下马,吩咐随行兵卒搜索战场,不以为然道:“很显然,‘百骑’定然有大批援军隐藏了行迹,在吾等突袭只是骤然杀出,方才导致我方力战不敌,损失惨重。”

    那校尉满脸震惊:“可是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哪里还有援兵?”

    这时候兵卒将战场简单搜寻一遍,回来禀报,说是敌人数量也只在数百之间,绝不会超过一千。

    另一个人颔首道:“果然如此,四五千‘百骑司’的精锐护送萧瑀,预先有超过一半的兵卒隐藏起来,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此战虽然惨败,但非是吾等无能,而是情报来源有误,即刻上报赵国公,请其仔细甄别消息来源,予以严惩!”

    那校尉张张嘴,终于无声默认,目光阴翳。

    任务失败已经注定,即将面对的必然是赵国公的严惩。可错误虽然犯下,轻敌导致失败与消息有误导致的失败却完全不同,前者乃是他们错估了“百骑司”的战力,是主观错误,后者则是事出意外,是客观错误。

    只要想想如今的赵国公暴戾之性格,他便死死的闭上嘴。

    另一人见他不再坚持,也送了口气,翻身上马,道:“马上追踪敌人踪迹,紧紧的缀着,派人回去再度调集兵马,就不信拿不下区区一个萧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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