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不住就保不住,只要她还能生,我们还愁没有孙子抱?”赵石家的一挥胳膊,蛮不讲理道:“游奶奶,你不是号称手底下接生的没有一个难产?今天这算怎么回事儿?”
看出来她是想赖掉接生钱,游老太太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你儿媳妇这胎为什么会脐带绕颈?当初她才怀上,我免费来给你们看胎相,那可是好好的。我还提醒你,别再让你儿媳妇做太多活,有孕的妇人劳累的太多,很可能会造成脐带绕颈的难产情况。”
“我儿媳妇昨天都开始生了,你不是也没看出来什么脐带绕颈?你是接生的,什么不都是你说了算。”
游老太太看向赵石,“这个接生钱你们是不准备拿了?”
面色黑红的赵石这才笑道:“哪能哪能”,瞪旁边的婆娘一眼,“还不快去给游奶奶包红封?”
赵石家的很抠,那是因为她儿子多,六个儿子两个女儿,外人都夸她有福会生,但他们家的难谁又能知道。
不过她也很清楚后面两个年前进门的儿媳妇,随时都可能会怀身子,游奶奶这儿还真不能一分钱不给。
她跑到屋里,好一会儿才拿着一个轻飘飘的红封出来。
游老太太接过,直接打开来,看着倒在手心里的五个铜板,她顿时笑了,但却什么都没说,喊一声“蕊儿”,道:“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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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母正在弹棉花,看样子是要翻拆被子,游蕊和游松一进门,她便抬头问道:“生出来了?男的女的?赵石家的给多少谢钱。”
游蕊说了,捡个凳子坐下来,看到晾衣杆上迎风飘扬的淡绿色被面,问道:“之前那两床被子还能用吗?”
“好好儿的咋不能用?”游母拿着个弓形的东西一下下弹向已经泛黄的棉花,“这东西重新弹一弹,跟新被子差不多。我做个薄一些的,以后给你爹和你大哥二哥再出去做活的时候捎带着。”
“你还没说赵石家的给了多少谢钱。”
游蕊只好道:“五个铜板,我看她也不容易,您遇见了别和她计较,也别在村里乱说。”
“五个铜板”,游母气得嗓门儿一下子高昂起来,“她这是打发叫花子呢。你奶奶本来就照顾村里人,去年村里最抠的陈老三媳妇生孩子,他还给你奶奶包二十文钱呢。”
游蕊道:“她家情况不太一样,阳子嫂生孩子伤了身,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孕,他们家人心情都不好。”
游母白她一眼,“你怎么那么会替别人考虑?你以后是要靠这个吃饭的,这么好心可不成。”
“我知道”,游蕊点点头,她离开赵家的时候,那一家子的气氛极其低迷,母女平安没让他们有半点喜意,反而像是死了人一般。
这让她觉得有些累。
游松在厨房转了一圈,踅摸点吃的便出来,蹲在门口吃着,突然道:“赵家大嫂的事儿跟你有没什么关系。你沉闷闷的做什么?”
游蕊听到声音抬头看去,见二哥是对自己说的,摇头,“我不是在想那个,只是没想到,女人能这么不容易。”
前世,妈妈就在小课堂上跟她说过,在以前,被婆婆逼得活不下去的媳妇比比皆是,她们能站稳脚跟的唯一一个办法,便是生儿子。
女人重男轻女起来,往往比男人可怕的多,原因就在于此。
那时候她根本不理解,还觉得被婆婆逼死什么的太夸张,但是今天在赵家,赵石媳妇看向杂物房时的一脸凶相,让她突然意识到,那不是什么夸张,是太容易发生的现实。
游松嗤道:“那还不是赵大阳从小听他娘的听习惯了,娶了媳妇也不知道护着。”
游蕊好笑,是啊,在这样的年代,女人想要过得容易,需要一个男人亲手筑的避风港。
这是女性蒙昧、最大价值就是能生儿子的时代。
从没哪一刻,让游蕊如此感激她前世那个时空里,各种各样的解放运动和伟大先人。
生长在红旗下的她来到这样一个异时空,没有能力做大事,但一些小事或是小小改变,于她一个妇产科医生而言,很难吗?
好好做,先从开一个妇幼院开始。
游蕊从娘家回到自己家,就拿出之前一个月默写下来的药方成剂翻看。
其中的朱阳造化丹、蕴养丹等十几种用药普通、适用人群广的成剂都可以卖出去,换来的钱差不多就够她在京城租一个门面了吧。
不过她手里的这些成剂,都是家族一辈又一辈改进的,其中一多半都被收入国药局,其价值在现在应该只有太医院的妇科局才有相媲美的。
这和前面拿出来的驱蚊花露水的方子不一样,游蕊如今只是一个连本草都没有接触过的乡村妇人,所以还需要等一等。
下个月宿岩要带她去京城见外公,到时候她可以去书铺买两本医药类的书籍。
之后,便都归结在自己天赋极高上罢。
想到要把祖先们的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游蕊扣住双手闭眼默念了两句,反正是自家的东西,希望奶奶、祖外婆、太组外婆不要介意。
是的,游氏女科有时传女有时传男,依天赋而准,传男时虽然不能有亲自接生的实例,但他们家的女科正式奠定下来,也是从传男那一辈开始的。
因为男人能拜老大夫学医,第一代接过札记的男子辈儿,就把游氏女科的牌子彻底立了起来。
游蕊的妈妈,是当初跟着奶奶学医,才跟爸爸结缘的,她爸爸偏好做生意,对医学尤其是妇科根本不感兴趣,于是妈妈就从奶奶手里接下传承来。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原身穿到自己身体里去了,爸爸妈妈会不会很伤心?她也没有兄弟姐妹,假如真白发人送黑发人,爸爸妈妈,还有如今在乡下居住的爷爷奶奶,他们能不能受得了?
想到这些,游蕊的眼眶红起来。
这时,大门处响起门开动的声音,游蕊回神,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大白迈着悠闲高贵的步伐从外面进来,小白稍后一些,已经和小黑、小灰两只打闹在一起。
游蕊站起身,点上灯出门来,问大白:“你们今天怎么下来这么早?路上有没有碰到人?”
大白一般都是完全入夜以后才来的,游欢意二哥抓小白的事情过后,它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过来。
游蕊感觉大白很聪明,理解能力能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不相上下。
正这么想,就见大白低头、大嘴一松,把一枝桂花吐到地上,继而直接四肢一放,趴在了地上,脑袋又把那枝桂花往游蕊面前顶了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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