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问出那话后秦筝迟迟没有作答,  他也没催,就这么一个蹲着一个靠树站着,四目相接,  起风时满树的梨花纷飞落下,不知是风迷了眼,还是花乱了心。

    “阿筝姐姐,  你洗漱好了没,  吃饭了!”

    林昭过来叫她们吃饭时瞧见这样一幕,  虽然她对太子还是有成见,但也被眼前的场景惊艳了一把。

    秦筝却是无比感激林昭这时候过来,  她将碎发捋到耳后,赶紧起身往外走:“已经洗漱好了,这就过去。”

    太子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清浅的眸色里透出一点不可窥探的幽深来。

    山寨的里的人为了干活有力气,  其实并不喜欢喝粥。

    仆妇做的蒸笼饭,  许是为了待客,还特地蒸了扣肉,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盆炒蚕豆和凉拌红薯叶。

    昨晚在院子外守了一夜的汉子们人手一个大海碗,  盛上一碗饭后去装菜的大盆里捞上一大勺菜,直堆得海碗冒尖。

    秦筝见林昭都是这么吃的,  也不讲究,拿了个碗给自己这般盛饭夹菜。

    只不过她胃口小,堆在蒸笼旁边的有只有一摞大海碗,  她盛的那点饭只填了个碗底。

    蒸的扣肉全用的肥肉,  一块切得有一指厚,裹的碎米面又少,看着油亮亮的,  东寨的汉子们最好这口,吃得满嘴流油,秦筝却没敢动筷,只舀了半勺蚕豆,用公筷夹了一箸凉拌红薯叶。

    这么点饭菜装在大海碗里,看着少得可怜。

    林昭瞧见了,眉头就是狠狠一皱,用公筷从装肉的大盆里夹了两块厚墩墩、油亮亮的扣肉给秦筝:“阿筝姐姐你怎么吃得比我们寨子里的猫还少,怪不得这么瘦,多吃点肉!”

    秦筝看到碗里那两块晶亮的肥肉,内心是崩溃的。

    可看着林昭诚挚的一双眼,不好拂了她的意,只含糊道:“够多了,我若吃不完,浪费了粮食。”

    战乱一起,粮食比银子还贵重,山寨里还能吃上一口肉,山下饿死的流民却比比皆是,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活不下去的庄稼汉落草为寇。

    林昭听她这么说,总算是没再给她碗里夹菜了,不过看秦筝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怜惜,仿佛是老农在看田地里长势不好的庄稼。

    秦筝混着两样素菜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饭,两块扣肉被她拨在海碗的一边,就没碰过。

    当着林昭和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说自己不喜欢吃这扣肉,更不能丢掉。

    她不喜欢吃肥肉是一回事,但对山寨里的人来说肥肉弥足珍贵,他们是用最好的食物来招待她的,她若说不喜欢,就是辜负了人家一片好意。

    就像是去别人家做客,别人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哪怕不合胃口,也不能当着主人家的面挑三拣四。

    可是……这拇指厚的晶亮肥肉,她实在是下不去口啊!

    秦筝硬着头皮吃了一块,腻得她头皮发麻,赶紧吃了一大箸凉拌番薯叶才把口腔里那股油感给压下去了。

    剩下的那一块,秦筝死活没勇气再动筷子。

    但都夹到她碗里了,还能怎么办?

    为了给自己拖延时间,给吃这第二块肥肉做足心里准备,她几乎是用筷子挑着米粒继续慢吞吞吃饭的。

    林昭和喜鹊第二碗饭都快用完了,秦筝那碗饭还剩一小半。

    林昭看着秦筝的眼神更怜惜了,阿筝姐姐吃饭真比她们寨子里养的猫崽还斯文。

    喜鹊则是一脸“我懂了,美人就是这样用饭”的表情。

    被人盯着吃饭压力山大的秦筝:“……我出去看看我相公。”

    她捧着大海碗走出厨房,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发现不少汉子或蹲或站地捧着个大海碗在吃饭,她也想找个僻静地方蹲着吃,却在门口处碰上了同样端着个大海碗的太子。

    他那一碗饭应该是山寨里的汉子帮忙盛的,堆在碗面上的扣肉占据了大半,同太子的视线对上,秦筝半点没有先前的不自在了,只有一股油然而生的同病相怜之感。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太子,吃惯了山珍海味,对这肥腻腻的肉只怕也难以下口。

    王彪站在他边上,似在同他说什么,见太子没答话,不由得也朝着太子的视线方向看了过来,瞧见秦筝,他冲秦筝点头打了个招呼后,就非常识趣地端着碗走了:“我去厨房添个饭。”

    秦筝捧着个比她脸还大的海碗走过去,瞥了一眼太子手上的大海碗,用一副难兄难弟的语气道:“你碗里也被夹了这么多肉啊……”

    太子见她眉毛都快打结了,瞥了一眼她碗里贴着碗沿放的那块肥厚的扣肉,问:“不喜欢吃?”

    秦筝一张俏脸愁得快皱成个包子,反问他:“你喜欢?”

    太子没说话,直接伸筷子夹走了秦筝碗里那块扣肉。

    正巧林昭从厨房出来瞧见这一幕,她英气的眉狠狠一蹙。

    阿筝姐姐碗里就一块肉!她相公碗里全是肉还好意思夹阿筝姐姐的!

    当真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林昭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即冲过去给秦筝讨个公道。

    却又见秦筝被抢了肉后还“含情脉脉”地看着太子,林昭气得捶胸顿足,终究是没在这节骨眼上前去说什么,想着回头再好好给秦筝说道说道。

    秦筝压根不知林昭看着她们脑补了那么多,见太子把扣肉直接夹到自己碗里,她大脑宕机了一秒,才不确定地问:“那个……你要吃?”

    太子低头扒了一口饭,道:“能补充体力,扛饿,是好东西。”

    他很久以前吃东西就不管好吃还是难吃了,只要能尽快恢复体力,在战场上从死去的战马上割下来的生肉他都咽过。

    扒饭明明是很粗鲁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倒也称不上赏心悦目,但秦筝莫名地觉得透过他那副浊世佳公子的皮囊,似乎看到了一个驰骋沙场悍将的影子。

    秦筝望着太子愣了一会儿。

    太子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停下筷子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秦筝忙摇摇头,也低头扒自己的饭,等她吃完,太子那碗饭也见底了。

    王彪又过来同太子细商一会儿去西寨的事,秦筝看他走不开,便顺道帮他把碗拿回厨房。

    走到院中时耳尖地听到靠墙根蹲着吃饭的几个汉子在议论她。

    “程夫人对军师可真好,自个儿碗里有块肉都舍不得吃,特地拿过去给军师,老子以后讨婆娘,也得讨个这样的!”

    “得了吧,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人家军师一表人才,又能识文断字,你这损样哪个姑娘家瞧得上你?”

    汉子们一阵哄笑。

    秦筝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空碗,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她进厨房才发现林昭已经出去了,喜鹊在一旁帮着厨房大娘收捡碗筷。

    秦筝问了句:“阿昭呢?”

    喜鹊答道:“今早起来漫天红霞,这两天八成是要下暴雨,大小姐去同寨主说盖瓦的事了。”

    秦筝不解:“盖瓦?”

    喜鹊道:“这两年战乱,来投奔祁云寨的人越来越多了,房子不够住搭了茅屋,天晴还好,遇上雨天,那就是外边下大雨,里边下小雨,再刮个大风,整个茅屋顶都能给掀没了。”

    厨房大娘接茬儿道:“可不是,寨子里一些老房子年头也久了,瓦缝稀松,漏起雨来不比茅屋好到哪儿去。”

    秦筝蹙眉问:“需要加固房顶的人家有多少户?来得及吗?”

    厨房大娘叹了口气:“哪家的房子大大小小都有些毛病,问题不大的自家人修修补补将就一下,等雨停也就过去了。像康婆子家里,她儿子死在了外边,家里没个男人,茅屋又漏得厉害,翻墙盖瓦的活儿,她一个老婆子哪里做的了?也是寨主和大小姐心善,对寨子里死去的兄弟家眷多有照拂,不然康婆子那一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她说着就不住地摇头。

    秦筝不免也听得心口有些重,这世道,上山为匪过得尚且这般艰难,那些在山下四处逃难的百姓,过的还不知是什么日子。

    秦筝对喜鹊道:“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同你们一道去帮忙盖瓦吧。”

    喜鹊有些犹豫:“这哪能行……”

    秦筝打断她的话:“你给阿昭说一声就是。”

    林昭知道她懂建筑工程,她过去指不定还能帮上忙,林昭肯定会同意的。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秦筝等林昭时,也在厨房帮忙收拾碗筷。

    院外的汉子们用过早饭,押着昨夜突袭东寨的那几个西寨人就去西寨讨说法去了,林尧有伤在身,此番领头的是太子和王彪。

    厨房大娘想起林昭兄妹的伤势,对西寨就没一句好话。

    她一边用丝瓜瓤子洗碗一边道:“我今早瞧着阿昭那孩子眼下直接青了一圈,肯定是昨天夜里担心寨主担心得睡不着。”

    喜鹊挠挠头:“我瞧着大小姐昨晚睡得挺沉的啊?”

    厨房大娘诧异道:“昨晚大小姐跟你一个房睡的?”

    喜鹊点点头:“半夜过来的。”

    坐在灶膛子处看火的秦筝:“……”

    她大概知道林昭为何半夜要去喜鹊房里睡了。

    原本还打算回去后跟卢婶子挤,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卢婶子一把年纪,她又抢被子睡相又不老实,把老人家折腾病了就罪过了。

    等林昭同林尧商议好了过来,听说秦筝要一起去帮忙盖瓦,自然是满口同意。

    因为要去康婆子家会顺道路过秦筝住的院子,秦筝想着晚间还得跟太子挤一张床,扯了个夜里凉的缘由想找林昭拿条被子。

    林昭怕秦筝冷,准备拿床冬日里盖的厚棉被给她,秦筝觉着这棉被她一盖上,只怕太子都没地儿躺了,挑了条稍薄些的。

    林昭不解:“这床被子跟阿筝姐姐你们盖的那床被子一样厚,换了只怕夜里还是冷。”

    秦筝道:“我拿回去搭着盖,这个厚度够了的。”

    林昭神色怪异起来:“两床被子一起盖?这个天气得闷出汗来吧?是不是阿筝姐姐相公有伤在身,畏寒得很?”

    秦筝正愁找不到理由,林昭这么一说,她就赶紧点头:“我相公的确有些畏寒。”

    林昭终于又找到一个抨击太子的点:“他吃那么多肉还体虚成这样?真没用!”

    秦筝:“……”

    这话一定不能让太子知道。

    方抵达西寨的太子半点不知自己又被编排了一次。

    东寨此番一并前去的有四五十个汉子,凶神恶煞地往西寨大门前一站,还是颇能唬人,他们押着十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捆成猪的西寨人。

    西寨哨楼前站岗的汉子见事态不对,都没敢开寨门。

    一个小喽啰问王彪:“王……王头领,你们这是作甚?”

    王彪一脚踹在其中一个被捆起来的西寨人膝盖窝,直踹得对方跪了下去。

    他冷笑道:“这群叛徒勾结水匪,劫了我东寨的货船,叫二当家和他那狗儿子出来见我!”

    西寨的小喽啰不敢耽搁,立即跑去寨子里向二当家禀报,对吴啸忠心的,也不动声色溜去吴啸那里通风报信。

    太子负手而立,看着手拿家伙站在西寨木栅栏里边的一众西寨汉子,神色平静。

    天阴阴的,已经刮起了冷风,山雨欲来。

    片刻后,就见二当家被一众人簇拥着朝寨门处走来,却不见吴啸。

    二当家做了个手势,小喽啰才打开了西寨寨门。

    二当家带着几十个汉子走出寨门,一张脸瘦筋筋的,像是放干的红枣,他目光扫过被绑的那十几个西寨人,沉着脸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彪讥诮出声:“都这时候了二当家还装蒜呢?”

    他又踹了先前那人一脚,直把人踹得跪不住栽倒在地:“把你们昨晚招供的话再说给二当家听听!”

    被绑的小喽啰只是听吩咐做事,眼下事情发展到了这地步,昨天又才受过一顿毒打,自是把一切都招了:“昨晚吴大哥听说东寨夜里要卸货船,让弟兄几个药倒了看守堰窟的东寨弟兄,放水匪进两堰山水域。”

    二当家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王彪又是一脚狠狠踹在那小喽啰肚子上,直痛得小喽啰蜷缩着扭动得像条蛆虫。

    王彪凶煞道:“我可记得中午我大哥受伤那会儿,也是你们几个和东寨的弟兄一起看守堰窟的,大白天的就放水匪十几艘船靠近两堰山,也是你们搞的鬼吧?”

    二当家听到此处眼神闪躲了一下,喝道:“够了,把吴啸给我叫来!”

    王彪却不理会他,揪起小喽啰的衣领吼问:“老子问你话呢!”

    他像是一头随时会吃人的老虎,小喽啰正是跟在吴啸身边的那瘦猴儿,此刻早被吓破了胆,被王彪这么一吼,险些尿裤子,连忙求饶:“王头领饶命,都是吴啸让我们做的,小的也是被他逼的……”

    虽然早有这样的猜测,可亲耳听到昨天中午那场突袭就是西寨勾结水匪做的,想到林尧险些丧命于崖底,王彪就控制不住一身的戾气,抡起铁拳照着瘦猴儿脑袋就捶了下去。

    瘦猴儿直接被那一拳砸得两眼翻白,倒地不起,显然是断气了。

    西寨的汉子们都大骇,二当家脸色也难看至极。

    他沉声道:“王贤侄,我已派人去叫吴啸过来,有什么事等他过来当面对质,何故伤我西寨人性命?”

    王彪脖子上青筋凸起,整个人怒不可遏:“这孙子都招了,还对个屁的质,我大哥是为了救二当家的心肝宝贝女儿才被水匪砍伤的,如今卧床不起,二当家倒是为吴啸那狗杂种开脱起来了,果然是父子情深!”

    他前脚才骂了吴啸一句狗杂种,紧跟着又说二当家何吴啸父子情深,可不就是在变相地骂二当家么?

    二当家重重一拍寨门处的木栅栏,结实的木头直接被他拍出裂痕来,他阴着脸道:“若此事当真是他所为,老夫亲自砍了他的脑袋去向寨主赔罪!”

    正在此时,二当家派去找吴啸的小喽啰回来了,“二当家,不好了,吴啸逃了!”

    二当家鹰目一瞪:“逃了?”

    小喽啰喘着粗气道:“我去吴啸住处看过了,那边的人说今儿一早起来就没看见吴啸,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王彪嗤笑:“行啊,原来二当家在这儿拖住我们,就是为了给吴啸那狗杂种争取逃跑时间啊。”

    “传我令,举西寨之力捉拿叛徒吴啸,生死不论!”二当家寒着脸下达命令,他冲王彪拱了拱手:“是老夫识人不清,上了那白眼狼的当,此事老夫定会给东寨一个交代!”

    王彪哼笑着问:“二当家,吴啸都跑了,你们西寨若是一辈子拿不住他,这事岂不是一辈子都交代不了?”

    “十五日之内,老夫必提吴啸的人头去向大当家赔罪!”二当家掷地有声道:“菁儿昨日也在山崖底下,我若早知吴啸那厮狼子野心,早杀了他,又怎会让菁儿置身险地,菁儿欠寨主一条命,这个仇,自当我替寨主报!”

    王彪恨得牙痒痒,二当家是只老狐狸,把一切往吴啸身上一推,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看了太子一眼,见太子不动声色冲他点了头,才勉强收了一腔怒火,咬牙切齿道:“那我就等二当家这边的好消息了!”

    他把被五花大绑的几个西寨喽啰丢在西寨门口,带着东寨的弟兄们扬长而去。

    二当家看着他们的背影,低声问站在自己身侧的中年男子:“先生以为今日之事当如何是好?”

    此人乃西寨军师,身形干瘦,獐头鼠目,两撇八字胡下是一口发黄的龅牙,他摇着羽扇道:“二当家都已做出决断了,又何须需再问某?吴啸昨夜胆敢私自勾结水匪,这头白眼狼见利忘义,趁此机会除掉他也好。只是……”

    他语气一顿,手中羽扇虚虚指着跟东寨人一道回去的太子:“此人留不得。”

    小喽啰早被屏退了,二当家再同他说话也不避讳:“我已听昨日从堰窟回来的弟兄说了,此人武功高强,远胜王彪,昨日若不是他,只怕姓林的小子已经归西了。”

    拿着羽扇的男人却摇了摇头:“我让二当家除去此人,非是惧他武艺,我观此人面相,贵不可言,此时正是他命中大劫,龙潜浅滩之时,过了这时日,往后再想除去他,可就难于登天了!”

    二当家脸色瞬间严峻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王彪一肚子窝囊气没地撒,他侧头看了一眼太子:“要不咱两比划比划?”

    太子只扫了他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压根没搭理他。

    昨日在山崖底下,王彪也见识过太子的武艺了,知道真动起手来,自己不是他对手,他就是憋屈得慌,想挨顿揍泄泻心底的窝火。

    一想起这两日发生的事,王彪就气得两腮胡子都在抖:“你脑袋灵光,你说说,那何老贼是真不知吴啸勾结水匪还是装不知?”

    太子回想起王彪打那瘦猴问话时二当家闪躲的眼神,缓缓道:“昨夜应当不知,但昨日午间那场刺杀他当是知情的。”

    二当家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权,他想林尧死,然后自己上位。

    吴啸贪得无厌,钱和权都想要。

    王彪不解:“咋地昨晚的事何老贼就不知情?”

    太子看了一眼愈渐暗沉的天际:“昨夜勾结水匪一事若二当家也知情,那么吴啸就不可能逃掉,他要么昨夜就会来东寨求援,要么就是今日我们过去问罪时,只见他尸首。”

    王彪脑瓜子嗡嗡的,还是想不通其中关键:“军师,你说点我能听懂的。”

    太子:“……”

    他突然觉得还是跟秦筝说话省力,聪明人只要一点就通。

    “昨夜在堰窟处放迷魂烟的几个西寨人被我们抓住了,若勾结水匪是二当家的意思,人没回去,他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被抓的几个西寨人会供出吴啸,吴啸又会供出他这个幕后主使,对二当家而言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弄死吴啸,让吴啸担下所有罪责,既给了东寨交代,又能把自己摘干净。”

    王彪仔细消化了一遍太子的话,朝路边唾了一口,骂道:“老不死的,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

    太子道:“我原以为昨夜也是二当家的计谋,吴啸为了自保,肯定会和二当家狗咬狗,必要时还会求助东寨,那时东寨就是坐收渔翁之利。但昨夜之事是吴啸一人的主意,他见事情败露逃跑倒也说得通,只是山寨可还有其他下山的路?”

    王彪不解地道:“兄弟们上山下山都只有堰窟哪一条路啊。”

    太子道:“两堰山地势虽险要,但最先上山的那批人,那时候还没有开凿堰窟,他们又是如何上来的?昨夜你审讯东寨那些人时,我安排了人守在了堰窟处,吴啸没出现在那边,他若不在山寨里,只有可能是从别的道下山去了。”

    王彪一番思索后,狠狠一拍脑袋:“他娘的,还真有条道,不过极其险要,十几年都没人走过了!”

    盘龙沟,青州境内的水匪老巢。

    一艘无篷小船出现在盘龙沟水域内,立即被水匪的船只团团围住。

    “好大的胆子,盘龙沟也敢闯?”船上的水匪猖狂大笑。

    船上的人正是吴啸,他此刻不可谓不狼狈。

    昨天他得知东寨半夜要卸货船,就暗地里通知了水匪,又派了心腹去堰窟放到东寨的守卫,放水匪的船进两堰山水域。

    怎料派去的人一去不回,吴啸当即料到出事了。

    中午勾结水匪那次,是二当家的主意,他想不费西寨一兵一卒让林尧死在水匪手里,可惜计划没成,因为何云菁去崖底给林尧送饭,也险些把命交代在那里,他事后还被二当家迁怒罚了。

    吴啸早有反心,才不肯放过晚间的机会,本想着大赚一笔,眼见事情快败露,才连夜逃出了两堰山。

    堰窟处全是东寨的人守着,从那边是逃不了,他以前听山寨里的老家伙们说过后山还有一条险道能下山,只是摔死过很多人,慢慢的就没人走那条道了。

    吴啸被逼无奈,只得从后山去,大半夜的他又不敢点火把,借着月色一路摸黑走,在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摔得七荤八素,身上磕伤了好几处,脑门上也是血,不过好在总算是逃出来了。

    此刻看着十几个水匪,吴啸只觉松了一口气,他道:“两堰山吴啸,求见你们大当家的,昨夜你们劫回来的两船丝绸,就是我报的信。”

    几个水匪对视一眼,神情古怪,其中一人道:“等着,我回去给大当家报信。”

    不出片刻,就从远处划来数条船,水匪大当家站在一艘船的船头,他留着寸头,只在脑后留了一撮长发扎成小辫,脸上一条大疤,从眉骨横过鼻梁,瞧着甚是狰狞。

    他冷笑着开口:“原是吴头领大驾光临。”

    吴啸听出他语气不对,却还是抱拳恭维:“不敢不敢,吴某此番是前来投诚的,那三成船货,大当家的分吴某一成足以,其余两成就当是孝敬大当家和弟兄们了!”

    水匪头子闻言却是冷笑起来,跟在他身后的一众水匪也是嗤笑连连。

    吴啸如今就是条丧家之犬,他若不投奔水匪,拿什么去躲避祁云寨的追杀,此刻听见这满怀恶意的笑声,也不知是那句话说错了,连忙道:“我一成都不要了,只求大当家的收容!”

    水匪头子朝他啐了一口:“你小子敢戏耍老子,还敢单枪匹马来这里跟老子谈条件?”

    “大当家的冤枉啊,我何时戏耍过您?”吴啸心道这水匪怕不是想独吞那批货,在心底骂娘,嘴上却还是道:“昨夜我一得到消息就通知大当家的前去劫货了,那两船丝绸,姑且当做吴某的投名状,我因给大当家的报信,叫祁云寨的人察觉了,如今也是走投无路,才想着来盘龙沟求大当家收留!”

    水匪头子冷笑:“丝绸?狗屁个丝绸,也就堆在外边的那么几箱是,堆在里边的箱子里全是石头!”

    吴啸白了脸色:“此事我全然不知情,大当家的,我也是被东寨那帮人给骗了!”

    水匪头子用刀挑起吴啸宽阔的下巴,“昨日中午也是你小子给我报信,说能杀了林尧,结果却害得老子一个弟兄都没活着回来,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是你们祁云寨联手起来诓骗老子的局。”

    吴啸被刀尖抵着下颚,大气都不敢喘,连连表忠:“昨日中午真的差一点就能杀了林尧!若不是山寨里那个姓程的坏事,林尧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那姓程的就是先前在元江口处杀了你们大半船弟兄的人!”

    一见水匪头子动怒,吴啸心知自己的机会来了,他道:“我知道有条旧道能上两堰山,那里没人看守!”

    水匪一听,果然收了刀,吩咐底下的人:“带他回去。”

    吴啸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等跟随水匪回了匪窝,他进门却发现水匪大门口处贴了两通缉令,通缉令上还画着人像,吴啸先前下山在城门处就看到过这两张通缉令。

    此刻再看那通缉令上女人的面相,顿时和在寨子里见过的秦筝重合起来。

    他就说先前看到秦筝隐隐觉得眼熟,原来是在通缉令上见过!

    这通缉令上画的并不完全贴合秦筝的相貌,但脸部轮廓和五官大体上还是有五分像。

    之前就是因为通缉令上画的是个美人,他才多看了两眼,毕竟他自己就是山贼,平时躲着官府都不及,又哪里会关心官府通缉了什么人。

    吴啸再定睛细看另一张通缉令上的男人,可不就是那姓程的!

    他心头大震,那夫妻二人竟都是朝廷的通缉要犯!

    一个水匪见他盯着大门上的通缉令出神,催促道:“瞧什么呢,走了!”

    吴啸不识字,陪着笑脸问:“小兄弟,这通缉令上写的什么,怎贴在了此处?”

    那名水匪道:“朝廷在元江一带的水域大肆搜查通缉令上的两人,听说的犯了事逃出来的,找到尸体能领白银百两,若是活捉……”

    对方哼笑了一声:“能得黄金百两!大当家的为了让弟兄们把招子放亮点,才把通缉令揭回来贴到了大门上。”

    吴啸只觉浑身的血又热了起来,手心都浸出了汗。

    百两黄金啊!他娘的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作者有话要说:  秦筝:不吃肥肉qaq

    武嘉帝(伸碗):给我。

    林昭:狗男人,竟然抢阿筝姐姐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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