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冷,正街上来往的人比往日里少了好些。

    西北寒风呼啸,不过那些热闹的茶馆之中生意越发的好了。

    佟御史之女佟盈盈近两年的名声没有乔若依的才名高,但今日写了一纸论宗亲孝道的文,被文人们传阅。

    在文章里,佟盈盈夸赞宗亲制度,文末却是在批判着乔锦娘为了富贵,枉顾宗亲,又痛骂其他御史怕得罪乔锦娘不弹劾。

    最终还写了没有宗亲制度,大棠与蛮夷又有何干系?

    宗亲不再,死后连个祖庙都没有,香火都未必能享受。

    文人们一看这文章,都觉得发人深省,纷纷写诗写文批判着乔锦娘枉顾宗亲的做法。

    安远侯再厉害,也是一个武将,不是文官,他们这些文人既然懂得道理,自然要维护礼法的,乔锦娘破了礼法,他们自然不依。

    就连长安府尹那边,也都是状告着乔锦娘的状纸。

    此事已经引起了文人之怒火,纵使惠临帝想要帮着自家儿子包庇未来儿媳妇,也是无法了,在早朝之上,他便宣旨道:“宗亲一族古来有之,女子不可继承家业也是古来有之的,传朕口谕……”

    “命佳安县主将爹娘留下来的临安百味楼还给宗族,有族亲分配给合适的嗣子!”

    陆宸在一旁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开口阻拦,毕竟这是从祖上就一直留下来的规矩……

    只是,他也知道百味楼对于乔锦娘意味着什么。

    他记得成亲后的某一日,她刚刚看了一本书生给千金描眉的话本子,他因着没有给她描眉,她便说过,若非是因为要护住百味楼,她定然不会这么找就找了一根不识趣的木头成亲。

    那时,陆宸虽气恼,却也明白,乔锦娘她一直向往着的是话本子之中的两情相悦才成亲的。

    而不是像他们这般,才认识没有几日,就因为要护住百味楼,匆忙而成亲。

    乔锦娘为了百味楼可以献上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会儿父皇下了口谕,怕是乔锦娘会伤心至极。

    可千百年来的规矩,根本破不了!也没法破!至少如今宗亲制度盘踞于人心时,不能破。

    否则若是如此,日后绝户了的女子怕是连出嫁招赘都难,怕是会直接被族亲给弄死……

    ……

    乔锦娘接到了陛下口谕时,整个人如同坠入了冰窖之中,许久都不能缓过神来。

    郑晓在一旁劝慰着乔锦娘道:“锦儿,临安百味楼还给那些族亲就是了,也好让他们早日回临安,省的在长安碍眼。”

    乔锦娘摇头道:“不行,母亲,你不懂百味楼对我而言的意义,我绝不允许他们毁了百味楼!”

    “我去找陆宸,我宁可重新找个入赘的夫君,也决不许百味楼易主!”

    正从大门进来的太子殿下:“……”

    乔锦娘见到陆宸之后,红着眼眶道:“你为何要是太子,你若不是太子多好!”

    “爹娘的百味楼我一定不能给他们,我是爹娘的养女,爹娘遗愿是将百味楼给我的,只要我重新找个赘婿,必定能夺回百味楼的。”

    陆宸对着乔锦娘道:“招赘?你以为这么容易,若是找了一个对你不好的赘婿怎么办?”

    乔锦娘低声道:“那就不能让晞儿继续做乔家的晞儿吗?”

    陆宸:“皇太孙与江南酒楼的小掌柜的,你若是晞儿你怎么选?”

    乔锦娘是当娘的,自然是想要晞儿能够做皇太孙的,若只是皇孙,她倒是希望晞儿能够远离皇家的争斗。

    可这会儿已是皇太孙,她怎得还会让晞儿去做小酒楼的掌柜的呢!

    乔锦娘抬眸看着陆宸道:“那能不能你我再生一个孩子,让那个孩子姓乔,继承百味楼的家业?”

    陆宸对着乔锦娘道:“怕是也不行。

    但你也不必焦急,你想想,那些乔家族亲能够善待百味楼吗?

    他们要的不过是挣快钱罢了,待他们经营不下去百味楼时,你将百味楼买过来,不也一样?”

    乔锦娘道:“你根本不懂他们,他们定不会这么做的,他们定会拿着百味楼来威胁我,威胁我去填补那个无底洞!”

    乔锦娘又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事,她们家中有一个邻居便是如此。

    那邻居嫁给了一个丝绸商,家中的嗣子弟弟经营不好家业,经常逼着姐姐拿夫家的钱去补贴。

    明摆着的例子放着,到时候百味楼在他们手中,他们想如何就如何,有这么大一个把柄在,他们岂会舍得卖掉?

    乔锦娘埋怨着陆宸道:“你这个太子还不如不做呢,做了反而处处守着掣肘,处处都要看人的眼色,真不如做了郡王之流的来的让人舒适。

    那些文人也是闲的没事干,不去聊些政事,反倒是盯着我一个小女子的酒楼瞧着!”

    陆宸道:“你知道为何这事会引起所有文人的计较吗?

    因为你这并非只是动了乔家的宗亲,若是你今日以女子之身,都没有入赘就继承了家业,那世间的女子纷纷效仿呢?

    你可要知晓,这世间绝户的女子虽不多,却也不少。

    再说,即便不是绝户的女子,家中有兄弟的,女子强势可继承家业,兄弟懦弱。

    到时候那些女子效仿你,亦或者是父母偏疼女儿些,不必让女儿入赘就将家业给了女儿,那兄弟会怎么想?

    这已经不单单是你与乔家宗亲之争,文人多是男子,他们定然要为了自个儿的利益所争。”

    乔锦娘听着陆宸的话,才冷静了下来,长安不是临安,她这也不再是市井小民间的家业纷争,她讽笑道:

    “族亲若是自个儿有能耐,谁还会盯着一个孤女的家业,帮衬还来不及呢!

    都是一群无能之辈,恬不知耻地抢人东西,偏偏还要说什么祖宗传下来的礼法?真是可笑。

    而陛下自诩圣明的君王,却昏……”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宸捂住了嘴巴。

    陆宸总觉得他父皇是在自个儿身边安插着人的,但或许也是怕当年的事情重演一遍……

    但谁知道这话会不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

    陆宸在乔锦娘耳旁道:“知晓你生气,可是又不是没有别的法子,等他们卖百味楼不行,可是乔家族亲这么多,他们未必团结,当初抢嗣子之位不也闹过一遭?”

    乔锦娘扒开了陆宸的手,眨了眨眸子道:“对,我若说我想要亲自挑选嗣兄,嗣弟也可让他们先狗咬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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