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弘文乃是经年的老吏,又是科举出身,能有此一言,对裴赫评价自然是极高了,裴赫闻言摇头道,
“科举晋身太慢,又……”
他倒也是实话实说道,
“官场之中人际来往太过费神,小侄性子冷淡并不愿与人多打交待!”
还是锦衣卫好,见得最多的除了同僚便是罪犯,届时只需冷着脸用刑问话即可,却是少了许多麻烦!
武弘文闻言倒是对他的诚心又信了两分,这冷心冷情的人一旦动了情,却是要比旁人还要灼热真诚的!
二人在里头相谈甚欢,外头小程氏也是听得高兴,只这实在站得久了,两只脚却是受不住了,瞧着时辰不早了,便索性过去敲门,
“老爷,已是过午时了,不如留了裴公子用饭吧!”
武弘文闻言看了看外头,这才惊觉已过了饭点,当下应道,
“即是如此,还请夫人预备吧!”
小程氏喜滋滋应道,
“好嘞!”
当下连忙出去吩咐,当日武弘文不但留了裴赫用午饭,又午后二人还在花园里对弈半日,直到天色渐暗这才放了裴赫离府。
武馨安那头早有人送了消息,关妈妈闻听喜道,
“大小姐,看来老爷是极满意裴公子的……”
要是不满意早赶出府去了,怎还会留人用饭又下棋呢!
武馨安倒是毫不意外,依裴赫那脑子,若是想讨人喜欢,自然有的是法子!
果然第二日那王媒婆又上门了,这一回武弘文很是爽快的答应了婚事,王媒婆自去向裴赫报喜,武馨安那头知晓了消息,却是眉头皱了起来,到这时节她才想起来,她还从未过问过裴赫身家几何,也不知有没有银子置办彩礼之类的各样婚事必备的物品。
想了想,便吩咐关妈妈道,
“妈妈,将我那些金银全数取出来清点清点……”
关妈妈只当她是要点自家的嫁妆呢,便笑道,
“大小姐真是心急,这要点嫁妆还早了些……”
武馨安摇头道,
“依我瞧着裴赫多半是没有银子成亲的,先把我的银子清点出来,给他送去!”
那些金银之中本就有他的一半,现下给他送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关妈妈笑了,
“哎哟!大小姐这还未出嫁,就向着夫婿了,不过……就凭着裴公子那样的人才,出多少银子都愿意!”
说罢,乐呵呵的去点银子了,不多时自己抱了一个檀木箱子回来,里头满满当当都是银票和钱庄里存银的凭证,
“大小姐,您的银子都在这处了!”
武馨安打开来点了点,前头东用西用,又家里买宅子,添置物件等,剩下约有二万两左右,这厢打发了关妈妈,却是去掀了阿黄放在自家闺房里的狗窝,将那狗窝下头的木板子挪开,露出下头的隔层来,将里头藏着的宝贝取了出来,这些乃是当初从那倭寇头子藤原淳一手里弄到的四样东西,一样是万年海底寒玉,一样是一片枯树叶,一样是婴儿拳头大的药丸,一样却是一对海兽的眼珠子。
武馨安心中暗道,
“这四样东西,除却万年寒玉我瞧得出来价值不菲,其余三样都不知到底是做何用途的,放着也是可惜,倒不如趁这机会交给裴赫,让他瞧瞧到底能做甚么?”
特别是那药丸子,也不知是甚么药,不敢胡乱瞎吃,他本就是学医之人,让他辨认是正正好!
当下将四样东西打包,又将那银子分了一半出来,揣在身上。
这厢转身叫王勇备马,出了家门直奔北镇抚司衙门,裴赫得了信便出来见她,待得他撩了帘子坐进来,二人见面,武馨安却是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不敢看他的双眼,低着头心中暗道,
“前头当他是兄弟,勾肩搭背乃是寻常,如今这窗户纸一捅破了,反倒不知应当如何自处了!”
裴赫见她低头不语,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二人呆了半晌,裴赫才问道,
“你……你是有何事寻我?”
话一出口却是立时后悔了,心中暗道,
“当真是笨,难道她无事便不能来寻你了,这样问话只怕她要恼了!”
他这也是按着那寻常的姑娘心思来揣度的,只武馨安却不是那一般人,闻言松了一口气,觉着总算寻着一个话题了,当下忙从脚下将自己带来的包袱取了出来,
“正是有事寻你!”
将那包袱往裴赫的手上一放,
“这里头有几样东西,我也不知晓到底是做何用处的,你得空给我瞧瞧!”
裴赫闻言便要打开来瞧,武馨安却是按住他的手道,
“现下别瞧,这些东西我虽不知是做何用处的,但却知晓十分的值钱,你拿回去自家关了门再慢慢瞧!”
裴赫点头,却是趁机反手抓了她的手,
“安安……”
胖呼呼的小手一入掌心,裴赫便不肯放了,武馨安脸上一红,也不敢用力挣扎,生怕自己力气大了伤着他,任由裴赫拉着自己的手轻轻地揉捏着,
“安安……我……我已是在预备彩礼了,待备齐之后我……我便请了媒人上门,正式提亲!”
武馨安点头,说起这个她倒是不害羞了,抬头瞧向裴赫应道,
“我也没问过你有没有银子,那些彩礼你瞧着预备,差不多便成了,也不必太过破费!”
裴赫应道,
“我手里倒确是银子不多,不过师父他老人家有银子……”
金八两这么些年行医,身家实则也甚是丰厚的,他膝下只一个女儿,早出了嫁,夫家也是家境殷实,用不着他帮衬,他指望着徒弟养老,这身家便都是徒弟的了,又刘重九无儿无女,无亲无故,师侄成亲自然也是鼎力相助的,裴赫自家没银子,娶媳妇的银子却是绰绰有余的。
裴赫将事儿一讲,武馨安却是摇头道,
“我们自家有银子,用不着师父、师叔的银子,他们的银子还是让他们留着养老才是!”
裴赫听她说那“我们”二字,心里便是莫名一甜,点头道,
“安安说的对,我手里也有一些银子,虽说不多,但凑一凑也就够了,只……却要委屈你了!”
武馨安神秘一笑却是没有多言,二人在这车厢里手拉着手说了半晌话,裴赫这才提了包袱下车,目送着武馨安的马车离开,才转身回去了。
裴赫提着包袱回到屋中,打发了伺候的小厮,打开那包袱一看,却是先瞧见了上头的银票,见状不由一愣,想起马车中武馨安那神秘的笑容,立时明白了她的心思,知晓她是怕自己手头窘迫,特意送了银子过来。
只她送归她送,裴赫却不能收下,男子汉大丈夫娶妻的银子都要妻子来出,他成甚么了?
这厢略想了想,先将银票放在一旁,打开了那四个木头盒子,那万年的寒玉他是识货的,拿出来看了看放在一边,又那枯树叶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在记忆里寻找良久,猛然想起在一本海域怪志的书中,好似见过这东西,忙起身去了一旁的书房,果然从书架之中找到了那本海域怪志,匆匆翻一看,却是愣在了当场,
“当真是众里寻它千百度呀……”
裴赫合上书,心头暗暗喜道,当下对着外头叫道,
“来人,打盆水来……”
外头小厮用铜盆打了水进来,打发小厮离开,裴赫将那一片枯树叶放入水中,只见得那片原本枯黄发干的树叶一入水便立时舒展开来,迅速变成半个巴掌大的隐隐发出金光的鳞片来,“果然是龙鳞!”
裴赫白皙的脸庞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见状是摇头轻笑,
“前头派人四处搜寻龙骨,却是一无所获没想到竟在安安这处得着了!”
继而眉头一凝,恍然道,
“知晓了!”
安安哪里来的龙鳞,自然是从藤原淳一手里得的,藤原淳一来自那东海岛国,得着龙鳞的机会自是比地处内陆的他们大的多,想来他带着此物到中原来必是想寻机进献给皇帝的,没想到如今却是落到了安安手中。
裴赫将那龙鳞从盆中捞了出来,龙鳞出水金光顿散,待得裴赫用干净的帕子将它擦干时,这东西立时便又萎缩收敛成了枯树叶状,
“倒是有些神奇!”
裴赫将那龙鳞重新放回了盒中,又去看那剩下的两样东西,一样是用蜡封好的丹药,裴赫取了一把小刀,轻轻的刮下了一小块蜡封,露出里面黑漆漆的丹药来,这药果然也是不同凡响,他只刮出这么一小点儿来,立时一股子异香扑鼻,满室里都充盈起来。
裴赫将药丸凑到鼻尖闻了闻,不由神色一动,
“这丹药只怕大有来头!”
这厢又收入盒中,再看那一对海兽眼珠子,这一回便是他都不知晓来历了,想了想先藏好了其余的东西,再将那两个盒子揣入怀中,转身去寻金八两与刘重九了。
裴赫先给二人看了那药丸,金八两先是闻了闻,又用小刀刮下一点药皮放进嘴里尝了尝,立时便双眼瞪直了,
“小子……小子……你……你从何处得来的这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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