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妈妈听了连连摇头,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得不能嫁人呢,这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乃是天经地义,绵延子孙之事,大小姐便不想生个一儿半女么?”
“一儿半女?”
武馨安歪着脑袋想了想,前世里她形容凶恶,亲事难成,倒是夜半无人之时,自己也曾悄悄想过,以后嫁了夫君,生一堆儿女的样子,关妈妈伴着她多年,见她神色便知她有些意动,忙加把劲儿劝道,
“是呀!您不嫁人哪儿来的儿女,您想想,成了亲便能生儿育女,生下儿子一个个虎头虎脑,生了女儿都是玉雪可爱,届时妈妈还能给您看顾小小少爷和小小小姐们,多好呀!”
“虎头虎脑……玉雪可爱,也要找个好看的夫君才成呀!”
武馨安小脑袋,再歪了歪,突然之间想起来那个长相极是精致的人来,
“要是跟他一样好看的人成亲,生的儿女都长得似他一般,也不用做甚么,每日里光是瞧着都必是心里高兴的!”
可一转眼又想起他冷淡的性子,立即又将脑子里的人给抹去了,
“他就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长,无情无爱,要娶妻必也是娶那天上的仙子,我这凡人必是配不上他的,还是罢了!”
想到这处,武馨安那粗大的心眼儿里,难得升起的一点点女儿家绮思,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转头对关妈妈道,
“妈妈,嫁人是以后的事儿了,现下里您还是想想这些金银怎么处置吧!”
关妈妈闻言仔细想了想,便又苦起了脸来,
“大小姐,这事儿还当真有些难办!”
这些金银都是铸的十两一个的元宝,元宝底部还印有一个模样古怪的兽头,一瞧就不是中原汉家之物,就这么大咧咧的抬到到钱庄去,说不得那钱庄的掌柜转身就要报官去,立时就有衙役来锁了自己。
这些金银得融过之后才能拿到外头用,可她们这……也没那融金银的窑炉呀!
关妈妈左想右想,倒是想出了一个法子,
“明儿我去外头买几把钢口好的剪子,把这些元宝全数都绞了,我们一点点的拿出去花用!”
武馨安点头,
“这法子好,妈妈就这么办吧!”
关妈妈点头,
“那还要将这些金银给藏起来才是!”
关妈妈又是冥思苦想,背着手在这院子里上上下下的转了好几圈儿,好一番琢磨之后,终于选定了一处地方,却是趁夜里众人都睡了,在院子里阿黄的木头狗屋下头将那铺地的青石砖块给撬了起来,挖出里头的泥土,把那些金元宝、银元宝全数埋进了土里,之后重又将砖铺好,再放上阿黄的狗屋,而那些新挖出来的泥,则全数兜到了花园里头撒了。
待得她汗流浃背的做完这些,这天色竟然都已是蒙蒙亮了,这厢伸手揉了揉在一旁守了一夜的阿黄,
“好狗儿!这可是我们家大小姐以后安身立命的家当,你可要好好守着!”
阿黄闻言也不知听懂没听懂,只是呜呜叫了两声,过去趴在了自己的屋子里,抬起头来冲着关妈妈使劲儿摇尾巴。
且不说关妈妈每日里偷偷绞了金银,再趁着每日出门采买存入银庄,只说过了正月十五,年关便算是过了,这日子如常进行,眼看着武馨安入了三月便是十一了!
那吏部嘉奖的公文终是送到了武弘文的手中,那上头对擒获倭寇的杭州府衙门诸人都有奖赏,又有一纸调令将武弘文调往了南京刑部任浙江清吏司主事。
来来回回看了那公文上头的白纸黑字三遍,武弘文只觉得心头一凉,
“这……这……这算是甚么奖赏?”
按着那官级来说,刑部浙江清吏司乃是正六品,自己这推官只是七品,自然是升职了,且南京乃是留都,一切形制与京师相同,仍是保留有六部,自己这算是从地方到了中央,可……可那南京乃是留都呀!
虽说一切形制与京师相同,但这官场上人人都知晓,在南京六部任职的都是混吃等死的,等着养老乞骸骨的,又或是那在京师官场斗争后的失败者,才会遁入南京求个保身!
“这……这……”
满腔期待的武弘文只觉这正月刚过,正是翘首待春来的时候,却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底板,那是凉透了心!
府台大人黄永州一看那调令也是大吃一惊,
“翊帆,此事有些蹊跷呀,这份调令摆明了是明升暗降,可本官前头在奏折之上为你是大力美言,年底的官员评定,本官也是做了上上的评语,按理不应当如此呀,难道是翊帆得罪了甚么人?”
似这类地方官员的任命,吏部虽说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但实际的评价权还是在官员的直属上级手里,按着一般的情形,只要上级官员大力推荐,吏部是十有八九不会驳了面子的,除非是这官员得罪了甚么人,有人故意留难!
不过似武弘文这类七品的地方官儿,会得罪在京师里有资格指挥吏部的大佬吗?
武弘文闻言苦笑道,
“大人,下官在杭州为官十载,与京师诸位大人从未谋面,亦未有打过交道,便是要得罪人也不知从何得罪去呀!”
黄永州闻言点头道,
“说的倒也是……”
这厢捋着胡子想了想道,
“本官在京师吏部有相熟的同科,待本官写信去问一问缘由!”
武弘文听了心中暗叹,
“这调令都下了,问了还能改不成……”
不过不弄个清楚明白,他终是不甘心的,能问一问也是好的,当下忙拱手行礼道,
“多谢大人!”
这调令虽说是下了,但还要等着有人来交接公务,新任者自正月十五之后上路,到杭州城也有一段日子,这段时间自然也是留给武弘文处置公务与私务的,倒是能等到吏部的回信。
不说黄永州那头写信询问自家京师的同科,却说武弘文回到家中,将自己关到书房之中,那是长吁短叹,心中又是不解又是委屈,想着自己兢兢业业为官十年,屡次破案立功,前头倭寇闹腾那般厉害,也是自己领着人,勇擒匪徒,这也算是提着脑袋在为朝廷,为百姓办事了,可到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武弘文愤愤不已,甚至有了辞官回乡的念头,只他转念一想,
“想我二十二岁科举中第,到杭州为官十载,到今年不过才三十有三,不过刚过而立之年,便要辞官回乡务农,我那十几载寒窗苦读又是为了甚么!”
就这么回去实在不甘心,只想到要就这么去南京养老,却是心头实在也是不甘,这左也难,右也难,不由让武弘文在书房之中连连叹气,背着手踱着步,几乎将书房的地面给磨穿。
如此这般,武弘文心绪难平直到深夜还在书房之中,小程氏那头久久不见丈夫回房睡觉,便派了人去打听,回来的人报道,
“夫人,老爷自下衙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直到如今还没有出来!”
小程氏与武弘文夫妻十年也是知晓他性子的,猜想这必是遇上了甚么难解之事,便索性披了衣裳出来,过去见武弘文。
三思院中武弘文闻听是夫人来了,略略沉呤片刻才吩咐程贵道,
“请夫人进来吧!”
小程氏进了书房打量武弘文脸色,
“老爷,这么晚不睡,可是公事上遇上烦恼了?”
武弘文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应道,
“吏部的公文下来了!”
小程氏闻言便是一喜,
“那……老爷可是高升了?”
“高升!哼……”
武弘文负手转向窗外,
“高升倒是高升了,从七品升到了六品……”
“啊……倒是好事啊……”
小程氏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又听武弘文道,
“虽说是升了六品,却要去南京任职了!”
“南京!”
小程氏闻言便是一愣,
“南京不是留都么,在那儿做官有甚么意思!”
武弘文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小程氏脸上难掩失望,
“在南京做官儿岂不是再无升迁之望了”
这留都里的都是些甚么人,整个大庆官场都是知晓的,自己丈夫这才三十有三,便要去南京养老了么,这是……这是……这辈子做官就要止步于六品么?
武弘文点了点头道,
“多半是这样了!”
小程氏想了想也问了与黄永州一样的问题,
“老爷不是擒倭寇有功么,为何明升暗降,难道是得罪了人么?”
武弘文摇了摇头,
“官场之中沉浮,即要交友也免不了树敌,不过我便是有敌人,也不会有那本事左右京师吏部!”
“那……那是为了甚么?”
武弘文还是摇头,长叹一声不再言语,小程氏立在那处也是呆愣了半晌,她心头失望之极,想起前头派回京师家中送年货的下人带回来父母和姨娘的信,不由喃喃道,
“老爷……怎么就不是调往京城呢?”
话说这大程氏与小程氏出身的程家,乃是江西程家的分枝,往前数三代便迁到了京师,祖辈里最高曾任到了吏部侍郎,之后开枝散叶,到如今也算得枝繁叶茂了,家族之中有人为官,也有人从商,大程氏与小程氏的生父程季礼就在京城任职,做的是户部员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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