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琳儿见她那懦弱无能的样儿便一股火往上撞,甩了她的手道,
“你自来便是个胆小无能的,以前我那死鬼爹还在时,他骂你打你,你不敢吱声儿,现在他死了,你好不易瞧上一个可心意的,却是整整五年都没能嫁出去,待我以后嫁了人,你就打算一辈子跟着舅舅,看舅母的白眼儿过活?”
一番话勾起那妇人的伤心事,却是眼圈儿一红掉下泪来,
“琳儿,娘是个无用的,拖累你了!”
“你……哎呀……”
关琳儿见着亲娘又来这一套,不由气得跺脚,
“你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多说两句,便只知道哭,哭有甚么用!”
说罢一甩手,再不管亲娘转身又往自家舅舅那处跑去,
舅舅可是国公府侍卫长,总有法子帮到母亲的!
关琳儿的舅舅邵长山乃是魏国公府的侍卫长,也算得是魏国公跟前一等一的贴心人了,在这府里他也是一号人物,打着魏国公的招牌出门儿,南京城里大大小小官员总归是要卖些面子的。
“舅舅!”
关琳儿去寻了自家舅舅邵长山,
“娘同万叔的事儿,您可得想想法子呀!”
邵长山身形高大,容貌俊伟,见着外甥女过来原是脸上堆笑的,只听了这一句话不由是笑容一凝,
“这个……琳儿,这事儿倒不是舅舅不肯尽力,只万教习那处,舅舅也是多次旁敲侧击过的,万教习并无娶妻的打算……”
关琳儿闻言咬紧了下唇,
“舅舅,我娘到底有哪里不好,这么多年来万叔一直都是独身,为何就不肯娶我娘?”
邵长山也是一脸不解,他也曾私下问过万金全,万金全却是久久一言不发,半晌才回了一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是知晓万金全多前年曾娶过妻的,不过新婚不久妻子便逝世,之后万金全一直独身,入国公府这么多年,只隐隐约约听那万金全相识的侍卫说过,万金全早年在师门还有一个师姐,感情甚笃,不过之后二人之间也不知生了甚么风波,一人娶妻,一人远嫁,后头自己妹子婆家出事,自己怜她们母女生活艰难,便将她们接入了国公府中,妹子有意万金全,他也曾暗中打听过万金全的往事,相熟的人都说是他难忘旧情,宁愿独身。
邵长山也是私下里询问过几回,万金全都是摇头不肯,这……虽说是再醮之妇,不似大姑娘家矜持,可也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追着人嫁的呀!
想到这处邵长山叹了一口气道,
“琳儿,这婚姻大事,两情相悦,这事儿要你情我愿,即是万金全无意娶妻,那……便让你娘收了心思,再挑一个吧!”
关琳儿闻言却是一噘嘴道,
“舅舅,万叔若是当真想独身一辈子也就罢了,可怎得琳儿听说最近来了一个万叔的女师侄,好似便是那杭州师姐的弟子,看来万叔与他那师姐怕是要破镜重圆了!”
“哦……是吗?”
邵长山闻言倒是有些惊诧,想了想还是劝道,
“琳儿,罢了,若是那万金全当真与师姐又再继了前缘,你娘便更没机会了,还是息了这心思吧!”
关琳儿不甘道,
“我娘守了这么几年都是白守了?我娘有甚么不好?”
邵长山伸手摸了摸自家外甥女一头柔顺的长发道,
“琳儿,你年纪还小,待再大些便知男女情爱,并不是好与不好,便能一言而定的!”
关琳儿自邵长山那处铩羽而归,却是领着丫头气哼哼的往回走,只过了自家院子,仍是不停脚,迳直向着大门方向而去,后头小丫头忙追上去问,
“小姐!小姐……您这是上哪儿去呀?”
关琳儿恨恨道,
“我去寻万金全……”
“您……去寻万教习做甚么呀?万教习在外头练龙舟呢,这时节过去,那湖边都是男人呀!”
关琳儿应道,
“放心,我不会让人瞧见我的,我要去盯着万叔……”
盯着万金全做甚么,自然是瞧他是不是私下里与他那师姐相会了!
小丫头见状忙拉了她劝道,
“小姐,舅老爷都说了,这事儿不能强求,您……您就罢了吧!”
关琳儿应道,
“我也不是强求,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娘生得那般貌美,为何万金全就是瞧不上她,我倒要瞧瞧他那师姐是不是天仙下凡,让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说罢便拉了丫头出门,却是连着好几日都跟踪那万金全,只这阵子万金全早停了去武府,一心练龙舟,就等着端午日大显身手,关琳儿倒是有耐心,这么一日复一日的跟着,终是等到了端午前一日。
万金全自打收了武馨安这师侄,倒是尽心尽力教导她,他独身多年,身边又没有后辈,又发觉自家这师侄女练武天份极高不说,且为人踏实勤奋,他本就是个老实之人,自然便欣赏与自己相类之人,因而是真正当武馨安是子侄辈一般看待。
这眼看着端午日就是明日,赛龙舟之时那是人山人海,观者无数,万金全知晓武主事官位低微,想就近看龙舟只怕是没法子寻到好位置的,他是不忍心让自家师侄女在人堆里挤了浑身臭汗的。
这武艺再好,也是小娘子呀,哪一个小娘子不想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端坐在最近的包间里,一面吃茶一面品糕点,欢欢喜喜的看赛龙舟?
想着自家师侄女也是年纪渐长了,以后也要说婆家的,于是还特意叮嘱了武馨安道,
“明日不要上文德桥,那桥上人多,你虽不怕人挤,但也不好去挤人,我在文德桥边的得贤楼订了包房,你穿身好衣裳,打扮好看些,去得贤楼报我的名字,小二自然会领了你去二楼的……”
每年端午秦淮河上的赛龙舟乃是南京城中一景,也还有不少外地人士慕名而来,明日的秦淮两岸必是人堆人,人挤人,有那富商官吏包船在河上观看,也有老百姓沿河岸观瞧的,最舒服的便是坐在高楼之上远观战况了,两岸的酒楼茶肆那包房的价钱是打着滚儿的往上翻。
不过这价钱再怎么往上翻,也必是不敢收魏国公府高价的,万金全这也是头一回去求了邵长山,邵长山乃是常年为魏国公在外头打点之人,这点事儿那必是不在话下的,只听说万金全是为他那师侄女寻的包房,不由的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
“金全对你这师侄女倒是用心!”
万金全是个老实人,闻言也是老实应道,
“这孩子颇得我心,是真当晚辈对待的!”
他这厢得了包房,转头便去告诉了武馨安,武馨安闻言笑眯了眼,心中暗道,
“我正在犯愁,明日人山人海的,如何让你们相见,你倒是自家想到法子啦!”
她面上却是不显,只是问万金全道,
“师叔,明儿你赛完龙舟可会过来见我,我买上好的烧刀子给您庆贺夺得头竿!”
万金全笑道,
“这都还没有比呢,怎得就夺竿了!”
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
“我赛完便来寻你,你就在包房之中不可乱跑……”
“好!”
武馨安笑眯眯的点头。
待到第二日武馨安便早早起了身,在院子里是照样练拳,又在书房练过几篇大字之后,这才放下笔,对外头正在房门前,急得来回踱步的知袅笑道,
“进来吧!”
知袅闻言大喜,推门进来,双手捧了早就挑选好的衣裳,
“大小姐,您快换上吧,这眼看着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去接苗师傅呢,若是再晚出门,外头街面上便走不动了!”
今儿端午,那是全城出动,百姓家里男女老少都要出来看赛龙舟的,她适才出去瞧了一眼,那大通街上早就是人头涌动了。
武馨安被丫头们催促着换上了衣裙,此时正值五月,南京的天气是不冷不热,正适合小娘子们穿上漂亮衣裙,武馨安如今手里有银子,也不亏待自己。
她上身着了一件粉色的交领琵琶袖的上袄,下头是一条月白马面裙,上袄和下裙都有蝶恋花暗纹的刺绣,膝头处的裙面上有细碎的花色带,是用金线儿勾了边。
她如今在家里养了许久,皮肤白皙了不少,再将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梳了个桃心髻,刘海略略的梳了一些,鬓角插了几朵珠花,耳垂上也戴了粉色珍珠,她生的圆脸儿大眼,这么一打扮立时显得娇憨可爱,笑起为时贝齿尽露洁白整齐,让人一瞧便顿生好感。
打扮好的武馨安,立在那处粉袄白裙,腰身玲珑,面容俏丽,看得关妈妈是眼圈儿一红,
“我们家小小姐可是长大了!”
这容貌八成似了去逝的大小姐,关妈妈看了背过身去悄悄抹泪,
“大小姐,总归老奴没有辜负您的拖付,小小姐如今可是厉害着呢!”
武馨安这身打扮领着两个丫头出了门,到了外院去见武弘文,武弘文正与小程氏等着孩子们出来,一家子汇到一处去外头瞧龙舟赛去,这厢夫妻二人见着武馨安都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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