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见了有些为难,
“三爷,这么些铜板儿,怕只能买一个人的药呀,您这伤怎么办?”
程翼南一摆手道,
“我……我不用药,待会儿再用凉水给我敷敷,都是皮外伤,隔几日便好了!”
待到第二日,程翼南便顶着一张肿到发亮的脸出了门,他那双眼被红肿的脸颊,挤得只剩下一条缝了,步下大门时,台阶都瞧不清楚,脚下一空差点儿摔倒,他那几名护院,如今只剩下两个全须全尾的跟着他,见状便要上来扶,却不料一旁有人抢上一步,更快出手将他给扶住,
“三表兄!小心些!”
程翼南没瞧见来人,倒是被声音吓的一蹦三丈高,忙不迭的退回台阶上去,还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这厢抖着手指向武馨安,
“你……你怎么又来了?”
武馨安笑眯眯道,
“昨儿有些话没同三表兄说完,今儿我特意过来提醒提醒你……”
程翼南结结巴巴问道,
“甚……甚么话没有说完,你……你还要说甚么话?”
武馨安笑道,
“不是早同你说了嘛,即是住了妹妹的宅子便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一直住下去,毕竟这一个月八十两银子的租客,妹妹我也不好寻,你若是想出门逛逛妹妹我不拦着,可若是……”
说话间武馨安便就沉下了脸,
“若是你今儿是出门去另寻宅子……可别怪妹妹我不讲情面了!”
程翼南闻言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回走,只听自家那土匪表妹还在后头慢悠悠的又补了一句,
“三表兄即是住了妹妹的宅子,妹妹自然是要时时探望的,若是有一回来了见这人去宅空……”
后头的话被一声重重的关门声给截住了,
“砰……”
程翼南背抵着大门,大口的喘着粗气,立在那处半晌转回去身偷瞄门缝,见那恶人已经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是拔腿儿往内院跑去,
“惠娘!惠娘!这日子没法儿过啦!”
程翼南回转后院,将自己被武馨安给堵了大门的事儿一讲,楚氏是又气又急又恼又怒,
“这……这还有……有没有王法了?只听说过做生意有强买强卖,这租房子也有强租强赁的了?”
想到这处也顾不得在脸上擦药了,站起来一拍妆台,
“砰……”
“她……她要如此恃强凌弱,我们……我们就告官去!”
程翼南闻言一愣,
“告官,姑父不就是官?”
楚氏应道,
“姑父这官,一来管不了这个,二来那是他女儿,他自然是维护的,我们告到这应天府的衙门去,有人强租宅子,收取高价租费,我就不信衙门不管,你如今可是南京国子监的监生,公公和祖父可是在京城为官的!”
程翼南眉头一皱,
“告了官儿,这事情可就闹大了,我们可还是亲戚呢!”
楚氏气道,
“亲戚!亲戚有一个月收八十两租的吗?”
程翼南想了半晌点头道,
“成,就依着你的主意办,不过我们且要再待上一个月,待下个月她又来收租时,我们便给她来个人赃并获便是姑父都没法子为她说话了!”
“好,就这么办!”
如此这般,这二人便又安心住了一个月,就等着这一日收租,武馨安带着徐三又来了,程翼南见着她便道,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住你一月宅子……你……你竟然要收八十两的银子,你这是讹诈!”
武馨安笑眯眯道,
“三表兄说的甚么话,这事儿你情我愿的,慢说是八十两便是八百两,您愿意付,我便能收!”
程翼南闻言怒道,
“我不愿意!”
徐三这时节却是挽了袖子,跃跃欲试道,
“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今儿你这银子是给定了!”
说话上去便是一拳头,正正打在程翼南的小腹之上,
“砰……”
那程翼南当时就捂着肚子倒下了,这厢在地上大叫道,
“别打了!别打了!我给你就是!”
说话间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百两的银票,徐三一手抢了过来,正要回头递给武馨安,却听得有人大喝一声道,
“好猖狂的女子,竟敢讹诈良民!”
说话间哗啦啦一声响,有几人一抖镣铐便冲了出来,武馨安与徐三定睛一看,那几人却是一身衙役打扮,手中铁尺镣铐一应俱全,从那二门处跳出来,显是早就埋伏好了的!
武馨安见状是冷笑一声,又手抱胸立在那处斜眼瞧向徐三,那几名衙役几步冲到二人跟前,抖了镣铐便要锁人,徐三见状哼一声,上前两步娇喝一声道,
“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小姐倒是要看看……你们谁敢锁我?”
那几名衙役,冲到跟前这才看清了人,当时吓得是后腿跟立起,前脚掌抓地,都齐刷刷愣在了徐三面前,他们乃是常年混在南京街头上办事的差役,这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达官贵人,他们都要一一记在脑子里,若说有那新上任的官儿不认识,倒是情有可原,但若是徐三小姐都不认识,那就当真是瞎了眼了!
几人都是一愣,继而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起来,为首的班头倒是惯会见风使舵,脸上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一变,挤出一脸的笑上前就要说话,一旁的程翼南却不明所以,对着徐三冷笑道,
“你是甚么东西,难道官府都不能动你?”
徐三冲着他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却是有那班头突然一转身,反手就要给程翼南一巴掌,
“你才是甚么东西,敢诬告徐三小姐!”
“住手!”
徐三拦了衙役,那是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程翼南,
“这儿的事不用你们管,你们自去就是!”
衙役们闻言大喜,他们前头得了报案,又收了程翼南的银子,便藏在了后头就等着捉现行,听得外头声音,那是看都没看便冲了出来,没想到迎面正正撞上了魏国公府这张金刚铸就的大铁板,正自后悔无处躲藏呢。
却是没想到徐三小姐放了他们一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当下是二话不说拔腿儿就走,到了大门处,还很是贴心的随手拉上了大门,末了那班头还对徐三小姐道,
“您办您的事儿,小的们都在外头守着,但凡您有吩咐,只需叫一声便成了!”
徐三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
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徐三与武馨安却是冲着目瞪口呆的程翼南哈哈一笑,武馨安拿了那银票冲着自家三表兄一笑,
“三表兄,这租嘛……妹妹我是每月都收的,您若还是不服,自去叫衙门里的差役来便是了!”
徐三也是冲了挥挥拳头道,
“叫甚么应天府衙门的人,有本事你把京城的锦衣卫叫来呀,你瞧瞧本小姐怕是不怕!”
说罢二人恶行恶状的哈哈大笑,转身徐三大摇大摆的走了,二人自去那秦淮河上找小月仙唱曲儿快活去,留下程翼南夫妻是面面相觑,状如那被恶霸欺凌无处伸冤的苦命百姓一般,在六月的大太阳下头是瑟瑟发抖!
程翼南夫妻这一回里里外外,去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却是又去寻着小程氏哭闹,小程氏无法只得又补了一百两银子,息事宁人!
只她本就手里紧巴,哪儿来的银子这么月月一百两一百两的出,小程氏实在没法子了,只得又去寻了武弘文哭诉。
武弘文听完经过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中暗道,
“这丫头的性子如此霸道蛮横,也不知到底是像了谁?”
她母亲虽说也是与她一样性子活泼坚韧好强,却是从未如此睚眦必报过,自己向来处事周全,轻易不与人撕破脸皮,这孩子也不知随了谁!
只安安做事再霸道,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程翼南先起了坏心,安安又何至如此?
想到这处武弘文冷冷道,
“你给甚么银子,是他自己要去安安的宅子里住的,便由他自己个儿出钱,为何你要掏腰包?”
小程氏是有苦说不出,她倒不想给银子,可程翼南是口口声声要回去告诉了祖父祖母,要告诉自家老子,说甚么二姑姑在信上说了要给宅子住,又在南京看顾着他,这才多久自己便挨了两顿打了,这是亲姑么?
这分明就是仇家!
武馨安是外姓人,他是拿捏不了了,但只要小程氏还想靠着程家一天,那就不得不被他这侄子逼得乖乖就范!
如此这般,这拳头到最后是落在程翼南的身上,却是揍瘪了小程氏的腰包!
武弘文知晓内情,那是不动声色,收紧了手里的银子,有心要教训教训小程氏,安安的宅子会被程翼南砸门进去强住,小程氏免不了在里头推波助澜,他不用出手,只安安便能收拾了这一对姑侄!
武弘文最紧官场得意,却是暗下里收了不少银子,原本是想给小程氏的,如今他是不想给了,倒是让武诚去打听城外的田地,
“不拘是良田好地,只要买下一块地来,便有得赚!”
他没有安安的本事,能让人送庄子送田地,只得自己一块块的挣,先不论好坏买下来,待到之后慢慢置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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