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氏闻言呆在了当场,有些惊慌失措道,

    “这……这怎么成,这不是让我选……选一个么,我……我不能失了程家的助力……”

    可这武家才是自己安身立命之地,她也不能失了丈夫的心呀!

    小程氏立时左右为难起来,许妈妈见状叹气,

    “如今这情势,可不是您左右逢源的时候,您可是想好了……这家里还有三位小姐,两位少爷呢……”

    小程氏又低头想了半晌问许妈妈,

    “难道……那丫头那里当真半点儿都让不得了,她那宅子还是她的宅子,给翼南住又怎得了,这丫头就半点不念着自己身上还流着程家人的血了,她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许妈妈闻言一声苦笑,

    “小姐,有句话老奴也是早就想讲了……”

    顿了顿道,

    “您就没瞧出来,大小姐的性子与她……亲娘是一模一样的么?”

    想当年大小姐为了一个前途未卜的赶考举子,寻死觅活把那镇远侯世子的婚事给拒了,那是气得老爷与夫人扬言要与她断绝关系,赶出家门去,大小姐闻言那是一脸的冷笑,神情决绝的当着众人的面,将头上的金钗发饰通通给扔到了地上,连耳上那小小的珍珠耳钉都给扔了,一甩袖子,就要这么大步走出家门!

    结果还是夫人见势不好,生怕大小姐当真就这么出去了,传出去程家的名声可就真毁了,下头的兄弟、妹子们还要不要婚嫁了,当下是死拉活扯将大小姐给拉了回来,见女儿那是铁了心要跟着姓武的走,无奈之下只给了她少少的嫁妆,又关妈妈自愿跟着大小姐走,这才将大小姐草草嫁出了门!

    许妈妈还记得十多年前大小姐出门的情景,她一身红衣手中只提了一个包袱,却是头也不回的往大门外走去,老爷气的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没有露面,夫人倒是跟到了大门,见大小姐当真要走,仍是不死心的问道,

    “程家养你十多年,你就当真这般心狠,连头不回一下,你……你这心里便当真没有父母兄弟姐妹了么?”

    大小姐闻言大步迈向前的身影这才顿了顿,回头时,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的古怪,明明冷着一张脸,却是眼儿一眨,两行清泪缓缓从眼中滚落,她开口说道,

    “母亲,即是说程家养了女儿十多年,那女儿到要问问,程家是将我当女儿养了十多年,还是当做联姻的工具养了十多年,这十多年来母亲对女儿严加教养,延请名师悉心教导,可是为了养好女儿,好到今日将女儿卖一个好价钱?”

    夫人闻言大怒,

    “你胡说甚么?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会卖了你?”

    “是么?”

    大小姐泪眼婆娑的看向夫人,嘴角却在连连冷笑,

    “那为何女儿拒了镇远侯世子的婚事,母亲与父亲如此愤怒?武弘文除却家世,论文采,论人才那一点儿不比镇远侯世子强上百倍,你们到底是因为武弘文家世太低,前途未卜不愿女儿嫁过去受苦,还是因为女儿不尊二老之命,嫁给那吃喝嫖赌的二世祖,没能帮着程家更上一层楼才要赶了女儿出门?”

    夫人那性子向来是要强的,在家里从来是说一不二,却是没想到被大小姐给问住了,一时之间嘴唇翕动竟不能回答,大小姐冷笑一声道,

    “女儿之身虽是父母所生,但女儿的心却是女儿自己的,父母即当我做女儿,我便奉父母为至亲,可若是父母将女儿当做那程家进阶的梯石,那女儿便只能视父母为路人了!”

    说罢转身双膝一曲跪在了当场,冲着夫人磕了三个响头,顶着脑门上的血起身道,

    “父母对女儿的养育之恩,女儿今生必报,今生不能报,来生必要报,只却决不能以身许人,污了自身!”

    说罢再不说话,转身就走出了程家的大门!

    许妈妈叹道,

    “如今的大小姐与当年的大小姐性子几乎一模一样,那都是敢爱敢恨,爱憎分明之人,想当年大小姐在家里还倍受老爷和夫人宠爱,她都敢顶了世人的唾骂出了程家大门,更何况如今的大小姐,她可是在山里呆了十年的,武家也好,程家也罢,对她都无半分照携的亲情,她又怎么因为外头人的议论就轻易低头了!”

    更何况这表少爷也不占理呀!

    小程氏闻言是白着脸呆了半晌,

    “你……让我想想……”

    “小姐,如今表少爷那处还等着您的银子呢,您……还是早些做决定吧!”

    当天夜里,武弘文在外头有应酬,回府之后便在前院里歇息了,倒是让小程氏清静想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便去见了武弘文,一进门便给武弘文跪下口中称道,

    “老爷,妾身错了!”

    武弘文见状便是一惊,

    “夫人,你这是何意,起来说话!”

    小程氏抬起头,已是双目泪流,

    “老爷,是妾身误会老爷给大小姐花银子买了宅子,才心生不满,纵容着翼南强住了大小姐的宅子,才弄成今日这局面,都是妾身的错……”

    说罢便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她这回倒是真想通了,跪在那处哭得极是伤心,她这是一大早便过来了前院,披头散发,神色憔悴,双眼浮肿,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哭到伤心,削瘦的肩头抖个不停,看着甚是可怜,武弘文先是冷眼看她,半晌之后还是心软了,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我知晓,你心里对安安一直是不甚亲近的……”

    见小程氏止了悲声,抬头刚要说话,武弘文摆了摆手道,

    “你不用多说,我是做甚么的,这么多年刑名做下来,这世态炎凉,人心冷暖,我是看的比谁都明白,安安不是你亲生的,又离家十年,你与她不亲,她与你不亲,乃是在常理之中,我亦从来不强求你们能亲如母女……”

    顿了顿又道,

    “……因而安安自归家之后,她那小院独成一体,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她自己支应,我虽是知晓的一清二楚,却是从未多说甚么,那孩子也是硬气,这么久了也从未向我开过口,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指望着你们井水不犯河水,能各自安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小程氏闻言忙道,

    “老爷放心,妾身以后必会同大小姐相敬如宾,决不会再为难她了!”

    武弘文叹气点头,

    “但愿你能言出必行……”

    顿了顿又道,

    “安安手里的银子,她自有她的来处,总归有我管着她,你就不必过问,这些个孩子都我的亲生骨肉,我是对安安心里愧疚,对她难免纵容了些,但那也是她应得的,你不必心生不满,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决不会亏待任何一个的,你只需记得一点……”

    说着武弘文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你总归是我武某人的妻子,也是安安的母亲,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为难她,害得便是自己!”

    小程氏应道,

    “老爷,妾身昨儿一夜没睡,已是想明白了这一点!”

    “嗯!”

    武弘文点头又道,

    “我知晓你心里念着程家,只这么些年来,你是还不明白么,我在杭州十年,如今又到了南京,程家若是当真能为你做靠,为何从未见他们在京城为我活动,我虽说平日里从不过问,但想来你总会有向娘家人提过我们如今的处境,岳父又或是岳母或是大哥等人,又可曾流露过支言片语,要为我想法子的?”

    “这……他们……他们……”

    小程氏却是从未想过这一节,被武弘文问到立时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应答,武弘文叹了一口气道,

    “娘家人生你养你,你记挂着他们自然是好的,可若是他们只看得见富贵时的你,瞧不见落魄时的你,这还当真是至亲骨肉么?”

    旁的不说,只说她那侄儿程翼南,为了几十两银子如何待她的,难道还不明白吗?

    小程氏闻言呆坐在了当场,武弘文终究与她十年夫妻,见她一派失魂落魄的样儿,不由心下不忍,过去将她拉了起来从到床边,

    “你如今已为人妇,为人母十年有余,甚么东西在你心中最要紧,你自家不明白么?”

    小程氏愣了半晌,才伸手抱了武弘文哭起来……

    武弘文见她是真心知晓错了,到最后还是松了口,

    “罢了!翼南的事儿,我会同安安讲的……”

    说罢苦笑一声道,

    “不过……这事儿翼南当真是混账之极,安安那口气有没有出完,肯不肯放过他,我这做父亲的可是半点没有把握的!”

    小程氏应道,

    “老爷肯为妾身说话,妾身已是感激不尽了,大小姐愿意怎么做那是大小姐的事儿,妾身决没有半句怨言!”

    总归侄子也得罪了,若是写信告到京城,那大哥也得罪了!

    左右人都得罪了,总不能将丈夫也弄得心生罅隙,夫妻不和吧,大哥那头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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