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后,当陈泽一行人顺顺当当的回到古县的时候,早早接到消息的张世山已经在自家门口等候了。

    不过,不论身材宽胖的张世山如何晃着胖脑袋遥遥张望,却都没能从归来的队伍中看到左章的身影。

    而随着马车的靠近,张世山渐渐顾不上思索左章为何没有一同归来。

    因为他心中对于两位多年未见的老仆的殷切期盼,正被带着怯歉意味的紧张局促所取代,甚至让他面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负责带队的陈泽远远瞧见张世山面色有些不自然,顿时想起途经正心寺山下时,左章与他分别前的叮嘱,连忙策马快走几步赶到张世山面前。

    “老爷,二老我们接回来了。”陈泽跳下马凑到张世山耳边低声道:“二老一路上挂念您的很,谈及您时总掉眼泪。

    “就在刚才,二老还偷偷商量着要亲自下厨,给您做些您小时候爱吃的饭菜呢。”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落入耳中,张世山顿觉心头一暖,紧张局促瞬间消散的同时眼眶也热了起来,情不自禁的朝着马车小跑着去了。

    见张世山的反应一如左章所料,陈泽暗暗感叹一声左章通晓人心,便追着张世山跑向马车。

    而就在张世山殷切招待两名老仆的时候,被他忘在脑后的左章则定定的坐在正心寺后院桃树下,面容沉凝目露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左章忽然眸光一动,随手从树后拽出一张用来与张世山饮酒用饭的矮桌,然后头也没抬的低声说道:“木听涛,让萌芽取笔墨纸张来。”

    “是。”木听涛应了一声,然后便不再言语。

    过不多久,松鼠萌芽嘴叼爪捧的带着一应事物,踉踉跄跄的来到了桃树下,将东西一件件的推上矮桌。

    “你是越来越顶用了。”左章见松鼠萌芽颇有几分乖巧模样,赞了一句后就研墨润笔,摊开纸张挥毫走墨。

    眨眼之间,数张写满了字的纸便摞在了桌上,而桃树木听涛见左章没有丝毫停笔的意思,连忙招呼松鼠萌芽再去拿些纸来。

    就这样,半个时辰眨眼而过,而矮桌上也堆了两叠码得整整齐齐的写满了字的纸张。

    “木爷爷,智深大师还要写多久啊?”

    再一次将十几张纸放到左章手边的松鼠萌芽窜上了桃树,一边好奇的看着左章一边问道。

    “应该快写完了。”

    桃树木听涛不确定的低语一声,虽知左章在树下抄写便没有避讳自己的意思,却还是强忍好奇没有窥探左章所写的内容。

    很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就在松鼠萌芽以为还要再去拿一趟纸的时候,就听运笔不停的左章忽然轻声道:“不用续了,去歇歇吧。”

    松鼠萌芽闻言开心的搓搓爪子,嗖的一声窜下树去,影子一闪就不知去了哪里。

    而就在她走后不久,左章忽然开口问道:“没看吗?”

    桃树木听涛自是知道左章在问自己,立即答道:“小的老眼昏花,看不大清楚。”

    “呵呵,该说你老实还是不老实呢?”左章笑了一声,一边继续书写一边从怀里掏出木灵藤,看也不看甩上枝头,“看看吧,能用得上就用,用不上我就卖掉了。”

    说罢,左章继续埋头默写,可还没写两个字,身后就传来桃树木听涛感激涕零的声音,“智深大师!大恩大德,小的……”

    “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就好。”已经习惯了桃树木听涛日常感恩的左章笑笑,“怎么样?那藤枝还算得用?”

    “得用得用!”桃树木听涛惊喜莫名的说道:“此藤能自行吸纳天地灵气化为精纯妖气,想来是某位大妖前辈的遗躯!

    “小的得了它,不仅化形能快上几分,还能将这根树藤化为己用!”

    “用得上就好。”左章笑笑不再说话,继续一边回忆一边默写,准备一鼓作气将曹光林的功法和随笔默写完毕。

    然而就在还差数页就默写完毕的时候,桃树木听涛忽然晃动枝丫低声道:“智深大师,阿黎仙子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左章手中毛笔稍稍停顿了一下,微笑感慨道:“回来的倒是巧。”

    桃树木听涛继续说道:“小的看她步履疲乏,似是久经奔波。”

    “这么短的时间走遍晋国九府,自是不会轻松。”左章抬头看看天色,思忖道:“让萌芽准备些食水,她用得上。”

    “是。”桃树木听涛闻言立即通过各处的桃枝去通知萌芽,眨眼间就让萌芽将清水食物放在了矮桌上。

    寺门外,面露疲态的阿黎终于登上了最后一级石阶。

    只见她微微松了一口气,驻足寺门外稍做休憩,接着又整理了一番头发衣饰,并努力掩去面上的疲惫,这才向寺内走去。

    来到后院,阿黎探头看去,见左章盘腿坐在桃树下低头写着什么,不由心生好奇,压低足音的走了过去。

    然而没等她走到近前,就见左章笑呵呵地说道:“比我预想的要快很多。

    “马上就写完了,坐下稍微等等吧。”

    “哼!故弄玄虚!”阿黎哼了一声,自然而然的坐到左章对面,然后就看到了矮桌上摆着一个盛水的葫芦和几碟坚果。

    接连奔波十余天的阿黎顿感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偷偷扫了左章一眼,见他什么也没说,眼珠一转舔舔嘴唇,然后轻轻拿起葫芦,就着坚果吃喝起来。

    低头默写的左章听着对面传来的动静,嘴角微微翘起的同时缓缓放慢了默写的速度。

    片刻后,当仰脖喝掉葫芦中最后一滴清水的阿黎长出一口气时,左章恰恰写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阿黎,

    “够吃吗?”

    阿黎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只剩下坚果壳的碟子,俏脸一红,假作没有听到似的挪开了视线。

    左章见状咧嘴笑笑,着手整理自己所默写的功法和随笔,“怎么样?打探到什么了?”

    “你想知道的东西大部分都弄到了。”阿黎面带得意的微微扬起了头,取出十余张纸摆在了矮桌上,“只是不知真宝阁背后除了那些巨商,是否还有其他的主顾。”

    好奇心起的左章拿起细细翻看,见纸上字迹秀美精致,越看越是让人有赏心悦目的感觉。

    看了两眼之后,左章发觉其中清清楚楚的写着真宝阁的种种详细信息,所写内容分门别类条理分明,显然是用心整理过的。

    而回想自己临别时仅是简单交代了一句,顿时明白这下又欠了阿黎的人情,不由无奈苦笑。

    “晋国的真宝阁共有十家。”见左章面露苦笑又看得投入,阿黎心中得意,不由傲然道:“国都一家,九个府城各有一家。

    “我从每一家各抽了几个杂役管事用了梦惑之术,才套到了你手里的这些东西。”

    “这种事情也只有你能办到了。”左章由衷赞了一声,细细翻阅了一遍阿黎的劳动成果后沉吟道:“单个的生意看不出异常,不过生意一多起来,就能看到有意思的东西了。”

    阿黎纳闷道:“你又看出什么来了?”

    将记着真宝阁消息的纸张折起收好的左章笑笑,“看出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且底蕴很不简单。”

    “怎么说?”阿黎兴致勃勃的问道。

    左章摸了摸头顶的僧帽,细细解释道:“按着你弄到的消息来看,他们每年都会卖出作为交易凭证的玉佩,且不问买主是谁。

    “可当你手持玉佩上门交易的时候,即便是假冒他人,也要细细登记身份,这便说明他们想知道手中事物落到了谁的手中。

    “如果只是单纯的做生意,有必要留下这些信息吗?”

    阿黎心思灵动机变,略作思忖,立时明白这些消息若是运用得当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花容微变,“他们会挑弄……”

    “我不确定。”左章耸肩笑笑,“不过呢,真宝阁每年发出去三百枚玉佩,可做成的生意却远比三百次多出不少。

    “那么问题来了,多出来的那些玉佩,是从哪里来的呢?”

    阿黎心头一动,面上露出几分懊恼,却是想起自己来去匆匆不及细思,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因而没有打问。

    “怪不到你头上,怕是你问的那些人也不清楚。”左章宽慰一句后又说道:

    “与他们做生意的人想要的东西虽然各有不同,但是功法、丹药和兵器却占了近乎六成。

    “而要想从真宝阁换到这些东西,就要按照他们的要求提供相应的功法、丹材药材和修行资源之类。

    “能够向顾提供功法丹药兵器,说明他们有且能供得上。而让顾拿功法材料资源来换,则说明他们需要。

    “可是既能提供这些东西又需要这些东西的势力,不应该是一个商会联盟,而应该是一个底蕴深厚的大宗门。”

    “好多大国都有真宝阁……”阿黎顿时明白过来,“你是说真宝阁的背后,是一个超级大宗门?”

    “有可能。”左章点点头,旋即又摇头叹道:“不过不管是不是,我都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咱们现在惹不起真宝阁。

    “所以先把这件事情放一边,说说你关于阴阳劫的收获吧。”

    一说起能换万幻无常的阴阳劫,阿黎顿时来了精神,兴奋说道:“十家真宝阁,关于阴阳劫的消息有六条!

    “而除了师家这一条,还有其他五条指向了两个武道世家、两名武道高手和晋国王室一脉!”

    左章略作思忖沉吟道:“王室一脉就算了,另外的两个武道世家和两名武道高手呢?”

    “其中一个高手与拳圣有些关联。”阿黎立即眨巴着眼睛答道:“另外两个世家和一个武道高手则和阴阳劫有些关联。

    “而且有趣的是,和阴阳劫有关的两个世家和那个高手,分别是怀宁府周边三府的人!”

    “看来这四个州府有问题。”左章说着将手中整理好的曹光林的功法和随笔递给阿黎,“幸亏我也有点收获,不然就冲着今天你拿来的消息,我就得在你面前矮一头了。”

    “给我的?”阿黎诧异接过,“这是什么?”

    “功法和随笔的主人叫曹光林。”左章伸了个懒腰,“是一个通神境高手,是师家先祖的师父。”

    “啊?”阿黎连忙翻看起了随笔的内容,“你是说师家先祖的阴阳劫残篇,是从曹光林手中拿到的?”

    “即便不是从曹光林手中拿到的,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左章点点头,将自己的经历和从老叟口中听到的往事说了一遍,

    “不管怎么想,拳圣的阴阳劫和他隐居的秘境都应该有所联系。

    “而师家和曹光林都在怀宁府,你说的那两个世家和一个高手在怀宁府周边三府。

    “这就说明秘境很可能就在这四府之内,所以我们最好可以去秘境里探一探。”

    动作极快的阿黎已经将曹光林的随笔翻了一遍,闻言眉头微蹙道:“可是咱们不知道秘境在哪里啊?

    “再说这四府之地加起来都小半个晋国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过传闻,恐怕很难找吧。”

    “我有办法。”左章笑呵呵的从怀中掏出残瓦,在阿黎面前晃了晃道:“这个就是线索,能不能找到秘境,就看它了。”

    阿黎看着左章递来的两寸方圆的土黄色残瓦,心头越发不解,“靠这个?能找到吗?”

    “找对方法就行。”左章收起残瓦,看着因太过疲累而眼底隐隐充血的阿黎,咧嘴笑笑,“连着奔波这么久,你也快熬不住了。

    “索性先休息休息,等你精神头好些,我再告诉你怎么找秘境。”

    “一天不装神弄鬼你就难受吗?”阿黎见左章露出了招牌式的神棍笑容,知道此时追问也是没用,索性顺水推舟站起身来,走进一间厢房。

    过不多久,轻微平稳的呼吸声飘出厢房,钻进了左章的耳朵,显然疲累已极的阿黎已经睡去。

    而见阿黎陷入沉睡,左章悄声叮嘱桃树木听涛莫让阿黎靠近小殿,然后就大步跨入小殿中,入定进了须弥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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