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耀先所言绝非危言耸听,小日本鬼子所做比他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小日本鬼子宪兵在《训练大纲》中就列入了惨绝人寰的刑讯方法。包括鞭打、灌水、火烧、水烫、电休克、膝关节脱臼、悬梁、跪利刃、切除手指甲和脚趾甲,以及折断手指和脚趾等。小山子年纪轻轻的没有对敌经验,很难熬过阴险狡诈的小日本鬼子宪兵的酷刑。“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一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和日伪周旋的地下工作者所必备的素质。在这个世界上,像宁死不屈的赵一曼那样的英雄,毕竟还是极少数。

    生活也许是由古老的魔幻弯曲构成,充满了目不暇接的纷纭和混乱,它有太多的定理格式。如日落月没,如生老病死,如瓜熟蒂落,任凭天打雷劈,兀自岿然不变。但有时它又没有规矩和格式,就像睡梦一样变幻不定,在漆黑的荒野中行走,既犹豫又大胆,某种机缘巧合像天外来,像地下精灵,乘云而降,拔地而起,神奇又蛮横。

    沙士山诺夫是郗世贵公开的名字,可郗世贵为什么叫“沙士山诺夫”呢?也许是和他在延安工作的经历有关。但是,郗世贵绝对是一个经验丰富,精明强干的地下工作者。他早年曾追随著名的革命家杨奠坤从事地下工作,跟随杨奠坤与李红光、杨靖宇等一起创建了以磐石红石砬子为中心的游击根据地。将原有的党的武装改编为“磐石工农反日游击队”,也就是后来日益发展壮大的东北抗联第一路军。郗世贵在残酷的隐蔽战线斗争中茁壮成长起来,经过严格的审查,被杨奠坤推荐到莫斯科东方大学初级班学习。郗世贵除学习文化课外,还学汽车驾驶、骑兵战术、射击技术等。郗世贵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莫斯科的学习之后,奉命前往革命圣地延安参加工作,改名为沙世山。郗世贵为人机警,身手不凡,工作任劳任怨,每次都能出色的完成任务。当国际北满特科遭到破坏,应“gru”的请求,延安社会部经反复筛选,认为郗世贵很适合这项工作。郗世贵这才受命返回故乡,从事地下工作。

    上午,郗世贵安排小山子去中央大街的梅金面包房找代号“安德烈维奇”的国际北满特科特工谭铭凯,取回哈尔滨的犹太人关于小日本鬼子“海豚计划”最新动向的情报。

    梅金面包房那可是哈尔滨规模最大、机械化水平最高的面包厂。就连厂房都是最为典型的折衷主义风格建筑,最为特色的是拱形造型,可能因为是生产面包,所以特意做成了拱形的面包状。另外,窗口装饰着弧形山花的造型也是很有特点。说起梅金面包房主人犹太人梅金兄弟,在当时哈尔滨的犹太人中可是无人不晓。为了让在哈尔滨的犹太人吃上正宗的犹太面包,梅金兄弟特意在犹太人聚集区开办了前店后厂的面包铺。

    “狄安娜”绑架小日本鬼子关东军参谋长武田德重中将的行动失败之后,伪满洲国哈尔滨宪兵团的汉奸们跟在小日本鬼子宪兵的屁股后面,由警察狗子带路,在哈尔滨进行了疯狂的大搜捕。一时之间,哈尔滨这座美丽的城市鸡飞狗跳,老婆哭孩子叫的,全然没有了过年的气氛,整个浪儿陷入了恐怖之中。

    天擦黑的时候,郗世贵匆匆从家里出来,步行到俗称“大石头房子”的铁路局,登上了平头四个门的摩电车,也就是有轨电车。“摩电”是舶来品,因为车顶上边有一个弹簧弓子摩擦着电线,所以叫“摩电”。哈尔滨摩电车的历史是很早的,一九二七年十月十日就开通了,是全国最早开通的摩电车之一。在哈尔滨人的记忆里,摩电车曾经是人们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摩电道也是人们辨别方向的坐标。

    郗世贵要前往哈尔滨交通株式会社,通知国际北满特科“古斯达夫尔斯基”中国特工小组他的部下迅速按预定方案转入地下。十几分钟之前,郗世贵从他家窗户对面的紧急秘密联络处取回了潜伏在小日本鬼子宪兵队,代号为“冬丽娅”的内线送来的十万火急的情报。

    情报是用暗语写的,告诉郗世贵,他的联络员小山子在日伪的联合大搜捕中被捕了。“冬丽娅”的情报中还说,只要小山子能够挨过小日本鬼子宪兵队的“一百杀威棒”,也就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抓进去了先打一顿再说,“冬丽娅”将设法将小山子营救出来。

    夜色朦胧中,摩电车弓子和电线摩擦出刺眼的火花,摩电车悦耳的“叮当”、“叮当”的铃声在夜空中回响。也许是过年的缘故,也许是这两天市面上挺紧张的,车厢内的两排长凳上没有坐几个人,郗世贵一反常态的坐在离司机很近的座位上。他以往都是坐在摩电车最后面的司机座位上,目的是视野好、离车门近,一旦发生情况就可以尽快跳车逃走。郗世贵下意识的坐在司机身后,透过车前的玻璃窗瞭望着前方,尽管他满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他的心中却不断地催促着摩电车的司机:“麻溜儿利索儿的!麻溜儿利索儿的沙楞点儿!……”

    摩电的旁边不时小日本鬼子宪兵驾驶着电驴子“突突突”、“突突突”的驶过,也有荷枪实弹的伪满哈尔滨宪兵团的宪兵排着一列纵队走过。这哪里是过年呀,咋看都是“老毛子”的百万大军就要打过来、兵临城下的恐怖样子。

    摩电车的司机歪戴个帽子,半啦腚坐在摩电车内正前方的椅子上,嘴里哼着《满洲姑娘》小曲儿,左手握着铁制的启动栓,右手操纵另一个把柄在一个有刻度的圆盘上来回滑动,还不时的用脚踩着脚下的一个响铃,发出“叮当”、“叮当”急促的铃声,警告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注意一点,有摩电车来了!注意一点,摩电车在两条铁轨上跑,拐不了弯儿,压死白压。

    虽然过年了,可哈尔滨还是死啦冷。摩电车内的温度和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车窗的玻璃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冰霜上有很多洞,只不过洞的上面结上了更薄的一层霜。这些洞是乘向外张望时看不到车外的街景,用手抠出来的。摩电车的司机就没有乘那么惬意了,他得不断用木片刮去前窗玻璃上的冰霜以便瞭望。最辛苦的还是售票员,收钱、撕票、收票,由于手必须暴露在外面,常常冻得通红。

    那个时候的技术水平有限,摩电车行驶在铁道上,一点也不平稳。郗世贵的身子随着摩电车晃来晃去的,急促的铃声,仿佛就像他的心情一样。那前儿在哈尔滨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穿制服的宪兵、警察,还有穿便衣的特务,随时都会拦住行人盘问、搜查。老百姓不懂政治,也不敢过问政治,就凭特务的一张嘴。特务说你是“思想犯”你就是“思想犯”,特务说你是“反满抗日分子”你就是“反满抗日分子”。你胆儿肥了敢虎了吧唧的顶嘴?轻则一顿棒子炖肉,倒霉一点儿就给抓进了笆篱子。再想出来,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就算是出来了,也是废人一个了。也就是说,在哈尔滨做地下工作十分危险,随时有被捕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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