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故人远去

    她的这一句话却让宁越知道自己的计划有了一线成功之机,“退出此局,退回你们匈奴,你们在北燕的所部我会尽数归还,听说你们匈奴天灾几乎无有所获,我也会禀明陛下援助你们粮食二十万担,”

    “我为何要听信于你,你们即将即位的须臾公子还在我们手中,他可是最大的一颗棋子啊,别说二十万担粮食,就是用他交换一百万担,你们还不得乖乖听我的,”匈奴试图挽回这口风之争,哪料不远处突然飞來一骑,附着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匈奴女一时脸色大变,

    “我们北燕有句老话,叫莫走夜路,夜路走多了就会遇着鬼的,这位姑娘,怕是现在遇鬼了吧,所以……我劝你还是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只听宁越又道,

    “听说宁大人一向好杀,这会儿怎么如此仁慈,莫不又是诈中有诈,出尔反尔,”匈奴女话完突然就一剑过來,那剑锋利利的压在宁越的脖子上,宁越却轻轻摆了摆头微微一笑“你若接受,我便绝不反悔,”

    宁越抬头看了看那落日的余辉,瑟杀冷肃的四野那一轮落日却似唯一可以依持的温暖,现在格子村里的这场撕杀之局正是关键,这干系到明日整个皇家的安危整个江山的稳定,

    夜开始逐渐深了,格子村里的动静也逐渐小了,再后來四周一时静得就是一根针落地的声息也听得到了,忽然远处一阵马蹄滴嗒声响近了,一瞧原是池晏,那皎好的面上笼着一层喜色,“大哥,赢了赢了,我们赢了,”话罢池晏却见不远处有五六十骑正转身离去,那马蹄声中似乎带着一点落寞又似心有不甘,领头之人带着面纱正是匈奴女吧,这个心中不知起了多少杀劫,每一次都将局势闹得天地翻覆的女子,怎么就这么走了,

    “大哥,她,”池晏问,

    “让她走吧,”宁越淡淡道,“我觉得她像是一位故人,你我都是熟悉的故人……”

    池晏又盯着那个宁越所说的故人背影盯了好久,恍恍惚惚之间似乎也有点熟悉的味道,她究竟是谁,

    宁越牵了马,那白衣拖在草芥之间缓缓行走,那月色朦胧硝烟朦胧连他的声音也是朦朦胧胧如是虚幻,“谁叩荆扉惊鹤梦,明月千里故人來……”

    宁越在格子村的郊野都转了个遍查看地形,这里的野外凹凹凸凸极不适合做交兵之地,却是个可以设伏的理想场所,

    巡查已毕天色已深,宁越走在格子街巷上,每一次清扫战场其实都是一次向死者的默哀,格子村的青石板道上爬满了青苔,那低低弥散的烟气中偶尔有几只萤火虫有气无力**着,似是一个个欲行升天的魂灵,已经是暮春了原本这样的天空是澄静碧蓝的,上面挂满了星星眨呀眨的在尽情享受人生的欢愉,而这会儿乌青乌青的云都染了血色,那飘來荡去的风中也含着几许腥味,格子间屋前屋后恣意生长的杂草都有一种浓郁至极的阴气,,四季一年一年的更迭草一茬一茬的生长,周而复始周而复始,可长眠在此处的战骨却是再也醒不來了,

    宁越忽然停步,他看到苏长宁从一间格子间里进进出出,她一身女子装扮,金丝软烟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这样的打扮本该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礼的样子,可她却是斜抱箭捆大步流星來去如风,未免不搭调,而且她的脸上似有胭粉又有灰迹,偶尔伸袖往脸上拂拭一下两种颜色相互掺杂,在几盏灯笼火的映射下显得更是可笑,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这萧杀之夜, 竟在他的心头漾起了一股别样的女儿温情,

    须臾在她的边上,一身士兵装扮居然也全无公子哥的娇弱,将那屋子里藏有的武器尽数清点发归各处以作备用,偶尔他抬起头看看苏长宁,说上几句话,或是给她倒碗水,那目光那神情中却也比以往多了几许风彩,

    长宁忽然抬起头,不知怎么她就感觉到有人在看她,然而这条巷子尽处却沒有人影,只有一匹马慢慢嗒着步子过來,那马她却是认得,她的眼波如风轻轻一扫身前身后找那个人影,到最后也只是低低一叹,

    池晏不知从哪里冒出來,站在他爹面前,脸上似有点泪意他也不想伸袖去拂,此时说到这一场大战他并沒觉得心里多痛,只是见到池壁了却觉得颊上的泪水忽不可自控地长流而下,來得突兀还是当着庞即的面,但这又有什么呢,父子俩抱在一起轻轻拍拍对方的肩,乱世中的团聚來得太弥足珍贵了,

    这时有人过來禀告,说是丞相大人有请公子以及各位将军大人前往原阙连安住所有要事相商,

    阙连安在格子村的处所其实也并不大,几个人站着就显得有些挤,这次战斗俘获了敌兵近五六百人,外边一直在清理战场却未曾发现阙连安的影子,但战争并沒有结束,明日才是真真正正的一战,在这一点上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己方军力也所余不多此次折损约有三百,所以大家只觉心中惨淡对明天的战事沒有一点胜算,

    屋子里也沒多少椅子桌子,大家蹲着的蹲着,站着的站着,苏长宁倚身靠在墙上,脸上有一点久战厌兵的神迹,宁越站着的地方临近一处灶垒,墙边烟熏火燎上面隐有字迹,再一细瞧原是一条条短短的竖线,多得已是数不清,边上还有两个模糊不清的字迹似是人的名字,看起來已经有些年代了,其实这些大家一看多少都是内心明了的,这是一个在家等待儿子归來的母亲在深情的呼唤,那一道线条便是一天,是一声呼唤,是抽打在心底的一道血痕,

    “大家对于明天的战事,有什么要说的,”宁越也靠着墙,说道,

    “哎,让那个阙连安跑了,真是窝火,”庞即率先道,

    池晏看了看庞即,道,“阙连安跑了这事另说,依着目前情况,外围包了这么大个圈子,起码有万余人,再加上明日送葬过來的全是天煞,所以若沒有战略上的合理安排,肯定敌之不过,”

    “我们烧了这个村子,逼迫送葬队伍改道,”庞即道,

    “但即便改道天煞还是控制着送葬队伍,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屠戮罢了,”池壁却不甚同意,

    “现在的问題是我们必须牵制住目前这个伏击圈的人,那边送葬队伍不必担忧,有翟景将军的烈焰军护队,以相当的人数我相信翟将军有必胜的实力,”须臾打了盆水,正在洗脸,边洗边说,“我现在就怕我们牵制不住这边的伏击圈人数,以致他们赶过去救援那情况可就糟了,”

    宁越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自己却是未着半字,他看着脚边上有一群蚂蚁正围着一点血水好像玩得不亦乐乎,

    这会儿阙连安已经身在郊外的帐营里,正在苦思接下來的动作,这时匈奴女掀了帐帘进來,手中还擒了一个人推推搡搡着进來,帐外的亲兵想拦却也拦不住,阙连安挥挥手示意亲兵退下,那匈奴女的手指似是痉挛,将手中那人往地上一推,顺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阙连安一看有些大惊,那个嘴里被塞了布条的家伙正是他的手下苍苍,

    “公主,发生了何事,这人是不是犯了色心,想要轻薄于公主,”阙连安忙问,

    “这人刚跟我说,阙大人要把我在格子村中的手下,明日全数屠杀一个不留,所以我特來问问,大人可否有此事,”匈奴女看着阙连安想要从他的表情上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阙连安脸色起了一点微妙变化,他确是有此打算,而且吩咐过苍苍如此如此去做,可是苍苍一向口风极严,而且跟了他不止一年二年早已成了心腹,他怎么可能将此等秘事相告于匈奴公主,然而阙连安迟疑的片刻却落入匈奴女的眼里,她本是试探想要证实宁越的说法,如此看來是确有其事了,

    “绝无此事,公主不要偏听小人之言,现在正是合作关口,我怎么会将友军尽数屠杀,你我都不小了,相信公主会有自己的判断力,”阙连安妄图解释,

    “我就说么,阙大人怎么会做如此蛮事,也太枉废大家倾力合作之心了,如此看來,他也确实是小人了,”匈奴女将用手拍拍苍苍的脑袋,苍苍被反绑着嘴里还被塞得严实,他想解释却是有心无力,只得不断的扭动着身体以期吸引阙连安的注意,凭借自己多年來的忠心來让他看清自己的冤屈,然后匈奴女却笑笑,那拍条狗一样拍着他的脑袋,笑声里一片狂妄之气:“即然阙大人也说他是小人了,那小人留着有何用,说不定还是宁越派來的奸细,想挑拔你我的感情,不如……來人……立即拉出去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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