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投湖自尽

    这时宁越从大殿中缓缓走过來,刚才的一切他都听在耳中,他却并沒有生出怨恨,只是觉得人心其实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远处不知是谁在放着风筝,飞得高而飘渺的,突然那两中风筝就都断了线飞远了,围栏之外似乎有脚步声在追赶那只远去的风筝,宁越就这么看着,觉得其实就这样让它们去了也好,人世总有纠缠,它们两只雁儿给它们无拘无束些多好,

    这时嫣沫眼中炽然一亮只听她道:“对,我是可怕,可这个世上什么都是不可靠的,我只有凭自己來掌控自己的命运,得到我所要得到的东西,”

    须臾的眼中的神色也变得冷峻,只见他直盯着嫣沫的眼冷声道:“你其实真正想要的现在已不是为什么蓉妃报仇,让景家扬眉吐气了是不,你甚至并不是要为了要得到我,你不过是想把把殊蔺把其他那些女子踩在脚下罢了,”

    须臾怜惜地看着她疲弱的样子,他可以拒绝一个冷漠的世故的她,可却无法拒绝一个疲惫的她,所以他转身离开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于忧柔,宁越却跟在他的背后,已走出好几步还是转头折回來,想了会儿才低声道:“其实你不用怨恨的,我知道你恨陛下不爱你,而你却爱他爱得如此深沉,可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并不爱他,你只是羡慕他的女人所拥有的一切,你在心里呀真真在意的是一个名分一个位置,而不是他,可陛下他可能不爱你但他真的是在意你的,”

    “可是你现在却连这点在意也亲手撕毁了她,”宁越知道须臾不会下令杀她,但是她的下半辈子,怕是也只能落发出家,从此青灯古佛,忏悔赎罪,”

    “你叫我如何不怨恨,这么多年我就是凭怨恨支撑着走过來的,如果不怨,如果不怨时还得不到一个爱的支撑,我拿什么來撑持自己的生命,”嫣沫突然就笑起來,笑自己那其实已经遍体鳞伤的生命,笑自己年轻时那么义无反顾的在小山坡上将身体奉上,将那全部的热情奉上,但那时的日子是快乐的,因为拥有他,以后经历那么多争杀磨难,她又何尝得到了快乐,

    霎那时,只见嫣沫由笑转而绝望,啜泣声在寂寥的沉香殿中久久回荡,轻轻细细的,仿佛一吹即散的青烟,

    转眼已是十月,宁越与须臾并排的走着,虽然一路秋风凉爽但心里都是汗岑岑的,嫣沫的事,长宁的事都如是困惑压在心头,哪怕秋风再是温柔也抚不平了,

    沉默时的须臾似乎更有风彩,那是暗藏晦韬后的光芒与宁寂,他边走边问,“佛关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宁越躬身答道,“确实如陛下所料,河将军开始叛乱,庞将军已经率军抵达了佛关,这会儿双方已经开战,我们也只能静侯佳音,”

    “臣想向陛下请旨,”宁越的两份旨意无它,自池晏和庞即相继离开康丰之后,一是原池晏部下沙溢回都率新练的精兵一万,以充实康丰防卫;二就是调令原致都图它所率苏家军万余精兵去往西境落樱城,

    “好,”须臾淡淡的答道,

    不远处的小罗河边透过稀疏的人影间隙,两人看到地上躺了一具湿漉漉的尸体,绿短衫柳叶裙贴在惨白滴水的皮肤上,散开的湿发如黑色长蛇般纠缠住她的身体,发间还夹杂着惨绿的水草青萍,半掩着那张双眸紧闭的青白脸庞,

    须臾却沒有去看而是选择了转身离开,那张曾经鲜活的脸,就在上个月,她还倔强着说她不甘心,说她说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争取一切属于她的东西,但现在这个她,在落发出家、日日青灯古佛前赎罪的她……却她成了一片湿漉的死寂,

    她死了,她到底是死了,在一个秋风凉爽的秋夜,选择了投湖自尽,

    宁越看到须臾的步子走得不如以前踏实了,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要倒下來,然而宁越才这么想须臾的身子就摇了摇,一头栽下好在身后的唐曹支撑住他,慌慌的叫,“太医,快去找太医,”

    不时云苏替他把了脉,开了安神药方喝下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宁越晚时再去看他时,他半躺在榻上,脸色还有些虚白,

    “有沒有她的消息,”须臾如是惯常一样,每日一问,

    “怕是早飞远了,”宁越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康丰城中鸡飞狗跳无有一天宁日,但这“祸害”的根源却还是沒有找到,须臾拍着床沿要治管飞青的罪,但却被宁越拦了下來,

    “臣想向陛下告假一个月,” 看着身边的侍女体贴地为须臾点燃一室烛光,亮如白昼,宁越才开口说此行的目的,须臾看了看宁越,倒是不大奇怪,“你想去找她,”

    “是,”宁越一身官服,墨玉腰带,紫金冠白玉簪,面容依旧是那般美如璞玉,可须臾的眼里一时间幽深如潭,荡漾着微微的光芒,“天大地大,你可知去何处寻找,或者,你根本就知道她在哪里,”

    “臣不知道她在哪里,但臣想出去走走,若能遇上也是缘份,若然命中无缘也无法强求,”宁越的话倒也实在,须臾点了点头,但点头过后又是一声叹息,至少面前的这个人还有希望,但是他自己呢,只怕日子远去,尘灰积累,到最后自己的心头上剩下的就只有茫然了,

    这时唐曹进來说是云苏云太医求见,云苏进來后跪下,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再缓缓的吁出來平覆了一下心绪,“臣,臣已经找到可以令殊大人复原之法,”

    “你说的可是属实,”宁越和须臾同时一惊,云苏继续说,“当时臣为殊大人诊治之时发现致其毁容的是一种叫做“见血封喉”的树的汁液,这种汁液无色无味涂沫在皮肤上便会被灼伤,臣这些日子一直在找治愈方法,最近从一本古书上找到一个方子,说是用几种药草混合搅拌成汁液,可以对付见血封喉所造成的灼伤,但这个方子并沒有经过验证,也就是说还存在一定风险,而且……”

    “而且什么,” 须臾猛然道,

    “而且其中一味药极其难找,目前宫中还沒有,”云苏顿了顿,又道,“此药草名叫‘无忧’,”

    烛火的光线将几个人的侧颜打在地上,而又拉长直至拉成了一道沉默的剪影,宁越看了看须臾:他柔和的眼神在须臾茫然的脸上一扫而过,那茫然中仿佛也夹杂着几许痛意,

    虽说知道云苏是苏长宁的大哥,为此事须臾也心生芥蒂,但他亦知在此事上他断不会加害,于是须臾咬着牙道,“说,有何办法可得之,朕是一国之君,朕就不信倾国之力会得不到一株药草,”

    云苏拱手道,“此草只有衡夏所有,且在其国都皇城之内,整个皇城又只有皇帝的御花园中才有一株,此花冬天才开,花束洁白,听说闻其香可以如入倾城梦境,忘却世间烦忧,故谓之‘无忧’”

    须臾眼里峰芒毕露,“区区衡夏小国何足挂齿,朕出兵二十万即可于几月之内扫平整个衡夏国,”

    宁越却苦苦一笑,口气里有一种渺茫茫的味道,“虽说覆灭衡夏是早晚之事,但一怒为红颜此等事情还望陛下三思,一一來这关系到陛下一世英名,二來现与衡夏东境佛关正起战火不宜再战,三來……此事早晚是会传出去,到时就算衡夏国灭想來‘无忧’也会随之倾失了,”

    “我们……可以向衡夏国君讨要,想要他不会不同意的,”云苏提了个小小建议,

    “这个建议好,我会派使臣过去谈,”须臾笑了笑,然而笑过之后却又晃了宁越一眼,“当年楚茨灭亡之后,丞相就开始图谋南陵,提早了两年采用‘以猎代耕’之计,以瓦解其财势军政支撑,即然父皇当初在位之时提出要七国一统,那么丞相就该是以此为毕生目标的,我就不信,丞相会沒有对以后攻打衡夏提前采取点什么措施,”

    “每一个国家的情况不同,所能采取的计划也是不同,如南陵国君昏庸,那臣就瓦解它的财力让他无钱打仗,同样对衡夏此策就不行,衡夏国原本被灭,但其能重新复国靠的绝非是国君洛诰,而是其弟陈陵君,洛王虽然孱弱,但其弟陈陵君却异常强悍,军事才能也极高,其功劳和光芒都掩盖住了国君,以致国政内务外务都由其一手把持,而国家的存亡也维系在其一人,那么臣所要做的,便是挑起他们之间的事端,瓦解他们的兄弟情谊,臣当初攻打南陵之时,曾与衡夏和上黍达成协议,出兵吸引南陵兵力,而臣当初去衡夏订立盟约之时,找的却不是国君而是陈陵君,臣此举只是想向衡夏国君传递一个信息,在其他几国眼里,你国君根本就沒有存在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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