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只想活着

    “大师,我……我只是想活着……”长宁在些虚脱的皱了皱眉,边上的丫环就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是啊,活着,这个理由就足够了,”无渊大师收拾妥当东西,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來,便下了马车,小丫环替长宁重新将被子盖好,掖了掖被角,又将窗户打开,让暖暖的阳光洒在长宁的身上,这才转身道,“殊将军,你躺一会儿,现在是午膳的时间了,奴婢去将膳食取过來,”

    小丫环下了马车之后,须臾隔着帘帐的目光便也如这阳光一般灼灼的洒在长宁身上,长宁下意识用被子蒙了脸,而须臾却终于下了决心掀了帘子,在她的身边坐下,只留给她一个侧颜,他的样貌的确俊得让人失神,但他流露出來的高贵气质,不经意间已成为一道不能轻易逾越的鸿沟,

    须臾低下头看着她,不由苦笑了一下,他伸手拉下她故意蒙着脸的被子,看着被子底下她那张明艳而让他痴迷的脸,她看起來像是已经入睡,但她长长的睫毛还在轻轻的颤着,

    须臾知道自己不该见她的,明知这种见面就形同饮鸠,但还是忍不住一次一次饮了,每一次见面都让他比上一次伤得更深,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是一种自虐式的快感,就是想看看一个伤口最深能伤到有多深,这滋味他尝到了,但他不恨这爱以及这爱带來的痛,因为这痛让他成熟,

    就像现在一般,他渴望从风尘劳顿、世事扰攘中清醒,还是会忍不住一次次自己动手剥开那个疤,很疼的将从前的那些往事重新感受,仅管那些往事都苦涩暗晦,从來就沒有甜蜜的时候,

    可是,他又很清楚的知道,凭什么老天一定要给你一个九五至尊的身份,另外还配上个……完美爱情,这世上其实有很多事都是公平的,

    须臾平静的看着“沉睡”的长宁,看了半晌才终于喃喃的如是要自言自语,“纳鸾,你从來不知道在朕的心里,是那么的想得到你,但朕是个明白人,就算得到了你的人,也得不到你的心,更何况现在宁越手中握着朕的半壁江山,他权倾四野特别是在军中威信极高,他若有心为你发动战争只怕北燕又将是一派腥风血雨权势倾轨,这该不是我想看到,更不是你想看到的一幕吧,若然如此,你便真的是祸国了,”

    须臾说着,原本深沉又温柔的目光霎时有些悲切,“所以,你只需站在朕的视线范围之内,朕有时候抬头能看看你的身影,知道你还在朕的身边这样子就足够了,”

    这时的小丫环已经端了饭菜过來,须臾的双目又重新炯炯有神,放眼远处,那横在眉宇之间的魄气依然还在,

    装睡的长宁却不知如何是好,眼角似有泪水要流下來,却又咬着嘴角强行忍着,这样的宽仁大度,这样的明辩事理,这样的摒弃私利,这样品德高洁完美无暇的一个他,她却是辜负了他的一腔深情,

    小丫环又撑起了一张梨花木小案几放在了龙撵的里间,又将菜一一摆了上來,须臾这才笑着去“唤醒”长宁,长宁也故意装作慢悠悠的醒过來,对上他的眼,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发生,彼此间笑了笑,笑得客气倒也温暖,

    须臾吃饭极是优雅,害得长宁在一侧吃得也是小心翼翼,虽然她在宁越身边是原形毕露,但现在她毕竟面对的是能呼风唤雨的皇帝,不能太有失礼仪,须臾饭量很小,吃了几口便罢了碗筷漱了口看着长宁,长宁吃得战战兢兢,到最后才勉强将一碗饭吞了下去,放下筷子的时候须臾忽然靠了过來,轻轻伸手抚上她的唇角,笑着替她抹去了一颗沾在嘴角的饭粒,

    长宁微微有些叹息,这一路大概都得这么两两相对煎熬着了,

    “怎么,你见朕害怕了还是尴尬了,”待长宁漱过口,须臾看着长宁道,长宁有些怔然,这人目光和长宁一样毒辣,他人心里盘算的一点点小心思都能被逮个正着,长宁看他冰冷俊逸的侧脸,想想刚刚自己盘算的心思,不由打了个冷颤,忙回道,“陛下相貌堂堂,举止有礼,臣又如何会害怕呢,”

    “那便是好,” 须臾释然而笑,伸手接过侍婢递來的茶水,道,“这是用冬日雪梅上的雪水泡的茶,尝尝味道如何,”

    说着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将泡好的茶又推了一杯至她的面前,此时冬雪正在消弥,天空碧净皓蓝,阳光暖照一片安宁,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默默的品着茶,好一阵子不说话,

    许久,须臾将手中的茶杯一放,道,“朕听说你颇喜欢下棋,今日闲來无事,下上几局如何,”

    “啊,”长宁杯中的茶漾了漾,差点漾了出來,她抬头去看这说话的人,只那眼眸深沉,有看不尽的情绪在内里暗自涌动,

    “怎么,你不愿陪朕下棋,还是嫌弃朕的棋艺太差,” 面对须臾的责诘长宁摇了摇头,并且有些自嘲,但面上的神色看起來带着一丝娇俏,“不是,是臣的棋艺太差,棋品还不行,到时恐怕臣一失手,一颗棋子过去将陛下伤着,那就不好了,”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须臾看着长宁素面朝天,未施任何脂粉也未着任何首饰,更有一番清水出芙蓉的清丽秀美,不由笑了笑,笑得极是阔朗豪爽,“不过这又有何妨,若真伤着了,念在你此次救驾有功的份上,朕恕你无罪,”

    边上的侍婢很快就将棋盘与棋子尽数摆在了案几上,须臾命人给长宁披了件雪色斗篷,将她捂暖了些,方才由着她靠着靠枕下起了棋,

    马车开始幽幽的往前走,上午还是明媚的阳光下午就开始了风雪大作,马车一路走得极慢,

    长宁看了看马车窗外柳絮似的雪花打着圈儿的落下來,像是绽开朵朵素白的裙裳,天地静寥,唯有雪花亲吻大地的沙沙碎响,可是,长宁的目光投注在远处的耕地里,大片的土地不见人烟,少见翻整过的痕迹,很多地都慌了,

    须臾随着长宁的视线望着,他的目光看得更是深远,“战争过后便是属于和平了,若朕在位,一定会致力于还民众一方肥沃的土地,给百姓一片安宁的栖身之所,纳鸾,你可相信朕,”

    “臣当然相信,自陛下继位后,国内情势已经大好,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说完她扭头,须臾也带着点研究的眼神正转过头,两人目光碰在一起,各自欣然一笑,

    放下帘帐,隔了外面的风雪,马车内的棋局已是波涛暗涌,大战正酣,长宁看了看须臾,虽说是大战正酣,但长宁知道须臾正让着她呢,此刻的须臾思索片刻,落了白子,他落子的声音极轻,如同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长宁手中掂着黑子,乌黑的棋子衬得她的指尖莹白如玉,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子敲下,尘埃落定,

    长宁一脸苦色,“呜,陛下……臣又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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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燮城到康丰他们这一路行來,庞大的仪仗队伍一直沿着官道行走,每过一地当地的官员皆会出城十里接驾,姿态排场是相当的够的,但须臾似乎是个相当的低调的人,每每过城而不入,接见官员也是相当简单的走个过场,一路行來绝不扰民,从沒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所以这一路虽然他们走的很慢,但还不是很离谱,一天至少能行个七八十里的路,

    苏长宁和须臾回到康丰时已近年底,朝中事务积压了许多,须臾日夜理政总算将谐多事务渐次料理得头绪分明,朝中上命新提拨起來一些武将,放于各处驻军,他需要培植自己的亲信,对于此次军中严查之事他也尽数做出处理,凡有喝兵血贪授现象者,一律尽斩不殆,边关之上,河汾二将的问題解决之后,这尽收天下兵权之事也逐渐提上了议事日程,须臾着手太尉府办理,

    因为苏长宁的军功战功,须臾提出要赏她一处宅院,但被长宁拒绝了,她现在在丞相府中住着已成习惯,倒也不愿再搬來搬去,况且她想在这丞相府中等着他回來,

    原本将长宁弄得毁容的小丫环也已被抓,押在廷尉府中,尽数招出了嫣沫的罪行,须臾一旨令下将其斩首示众,

    衡夏那边传來消息,因为受到陈陵君的严抵,在年底之内是攻不下來,也就意味着宁越于这新年之际是回不來了,

    待到长宁能随意下床走动的时候,她去了一趟打金街,那里气氛也极是热闹但多了几分污浊,所有挑担的、骑驴的、抬轿的、卖花的、吆喝的尽显人世百态,长宁去的时候正是黄昏,就看到夭夭正站在晕黄的阳光里,那身姿美好在这份热闹中成了唯一的安谥,唯一嘱目的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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