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销金窟的场所,自然不可能上烧酒了。须知,烧酒是下等人才喝的酒,压根就上不得台面。

    正式开席之后,酒过五巡,玉柱突然瞥见今科探花郎钱明鼎,一直死瞪着他。

    玉柱心下一动,就借口去更衣,出了雅间。

    果然不出所料,玉柱出来不久,钱明鼎便跟了出来。

    “这个……那个……玉贤弟,实在是不好意思,愚兄出门的时候,忘了带荷包,实在是该打。”钱明鼎红着脸,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总算是把意思说明白了。

    玉柱心里有数,刘昌云点了熊掌之后,今晚这一顿豪华盛宴的开销,就小不了。

    这一顿盛宴,肯定不可能由刘昌云真的请客,只能由玉柱他们三个人,一起均摊了。

    仅看钱明鼎的穿着,便可知晓,他的家底一定不怎么富裕。

    玉柱二话不说,招手唤来吴江,命他拿了二百两的银票给钱明鼎。

    钱明鼎毕竟是今科探花,如果不是囊中实在是羞涩了,生怕等下会账的时候出丑,又怎么可能找玉柱打商量呢?

    没等钱明鼎把借钱二字说出口,玉柱便主动借了钱给他,这份善解人意,岂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唉,谢了呀。”钱明鼎心里很感激,赶忙拱手道谢。

    实际上,钱明鼎临来之前,已经找同乡借了钱。只是,他做梦都没有料到,刘昌云竟然点了金贵的熊掌。

    说句心里话,刘昌云这种大揩油的搞法,就很有些不地道了。

    以后,还怎么好好的交往下去?

    “客气啥呀?说句不外道的话,等你手头彻底的宽裕之后,再说。”玉柱的做人原则,向来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真正的大问题,都是钱决定不了的。

    正经的豪门顶梁柱,必须擅长花小钱办大事。

    不懂怎样花钱办事的权贵子弟,大多是没有受过完整教育的残次品,迟早要塌楼。

    借了钱给钱明鼎后,玉柱先回了雅间,免得叫旁人看出了破绽。

    一旁吴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佩服的不得了。

    有些傻蛋,借钱给了兄弟,还没落着好,就是没有注意做人的分寸和细节。

    你到处大嘴巴乱说,张三找我借了几百万,我真是慷慨大方。

    这岂不是把张三的面子,彻底的踩在了脚下了么?

    唉,这么个搞法,怎能不遭嫉恨?朋友还能交得长久么?

    吴江又学了一招。

    孙承运喝惯了花酒,见弹琵琶的女校书,长得格外的清秀,便起了色心。

    老孙的贴身小厮,得了吩咐之后,就出去找校书妈妈。

    很快,合奏的一曲终了,姑娘们退下换衣裳之后,那名弹琵琶的清秀校书,便坐到了孙承运的边上。

    孙承运开了个“好”头,老十二也不端着皇子阿哥的架子了,也点了个面容姣好,唇边有颗美人痣的漂亮校书。

    一时间,漂亮的女校书,都被瓜分殆尽,惟独玉柱没有叫校书相陪了。

    玉柱见大家都有意无意的瞟着他,头皮不由一阵发麻,这便是不合群的下场。

    孙承运知道,玉柱不爱携姬玩乐。只是,连老十二都叫了女校书,玉柱如果不叫,就有点那个啥了。

    结果,老孙叫人去吩咐了校书妈妈之后,来了一名身段火辣的女校书。

    孙承运凑到玉柱的耳边,小声说:“据校书妈妈所言,此女原是兵部某侍郎的宠妾,老侍郎得急病死后,就被正室给卖到了这里。”

    玉柱微微一笑,校书妈妈为了钱,什么假话不敢说?谁信谁傻。

    有女校书们相陪,席间的气氛立时热闹了许多。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除了玉柱不爱吃花酒之外,谁不爱个热闹?

    酒酣耳热之际,孙承运就有些把持不住了,搂着女校书,起身走了。

    孙承运做表率后,刘昌云也领着人走了。

    令玉柱感到惊讶的是,榜眼谢盛,别看已是油腻大叔,居然搂了两个女校书,乐滋滋的走了。

    钱明鼎本不想走,可是,架不住怀里的女校书,又扭又摇的撩骚,忍不住的也走了。

    现场就剩下了玉柱。

    玉柱自然不可能召女校书相陪了。但是,老十二和同年们都在此地快活着呢,他怎么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呢?

    于是,玉柱让身材火辣的女校书独自睡进了房中,他则选择了睡去马车里。

    玉柱的马车,铺盖齐全,垫得也很厚,睡得也很滋润。

    没走,是给老十二和同年们面子。睡马车里,是告诉他们,他不乐意碰女校书,再漂亮也不想去碰。

    玉柱躺进马车之前,吩咐吴江,拿五百两银票,暂存到校书妈妈的手上。

    肯定花不了这么多,等结帐的时候,多退少补。

    原本,应是三鼎甲分摊的费用,因为多出了老十二和孙承运这两个色鬼,自然就应是玉柱付帐了。

    做人,千万不能坏了规矩和道义。

    玉柱带来的朋友,也在一起享受过了,岂有还让同年跟着一起分摊之理?

    那就太不懂事了!

    按大清会典的规矩,新科三鼎甲,照例直接授官。

    所以,今天的传胪大典,玉柱身为状元,可穿从六品朝服。

    因还是三月,需戴红缨暖帽,帽上是砗磲顶子,石青色的六品鹭鸶朝服,黑面高底朝靴。

    在大清,有品级的官员们,一律穿官靴。官靴,又叫朝靴。

    草民不许穿靴,要么草鞋,要么布鞋,要么光脚。

    因未到五品,玉柱还没资格挂朝珠,倒也省了点事。

    说实话,挂着朝珠,既不气派,也很碍事。想弯下腰,都要用手托着朝珠,免得朝珠拖到了地上。

    玉柱参加今天大朝会的一应装备,都是自己掏钱订做的,朝廷才不管这些呢。

    检查完了朝服之后,吴江出了内院,跑到二门外的影壁那里,检查官轿的准备情况。

    文官坐轿,武将骑马,这是规矩。

    玉柱现在正式出门上朝,还必须坐轿,不能骑马或是坐马车了。

    文臣上朝不坐轿就是违制,只要被言官弹劾了,革职都是轻的。

    玉柱的官轿,锡顶,皂盖,皂帷,二人抬。

    没办法,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在京师也才有资格坐四人抬的官轿。四品及以下的官员,只要在京,一律都是二人小轿。

    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李四儿早就让隆科多找来了十名可靠的轿夫。二名轿夫一组,抬一段路,就换另一组轿夫接着抬。

    有五组轿夫轮换着来,既不影响行进的速度,轿夫们也不至于太累了。

    美中不足的是,养着这么多的轿夫,开销可是不小。

    不过,在玉柱的身上花多少钱,李四儿都不心疼!

    用罢早膳后,给隆科多和李四儿请过了安,玉柱步出二门,登轿去东华门外。

    朝廷只是限制了玉柱本人而已。实际上,就在玉柱的官轿后头,不远不近的跟着两辆马车。

    其中的一辆马车上,坐着寒霜和林燕儿。另一辆马车上,则搁着一应的日常用品,以及随时可换的好多套衣服。

    因为,从今日起,玉柱正式做了官之后,很可能下衙之后,并不是直接回家了,而是去参加应酬。

    穿官服去参加应酬,那是嫌言官御史们太闲了,找不到弹劾你的机会么?

    现在,官场上通行的作法,都是随行上衙的下人们,带着很多套不同款式的便服或是官服。

    比如说,玉柱正吃着花酒呢,皇帝突然召见了。这个时候,为了不让皇帝久等,他就肯定要马上换了官服,以最快的速度进宫觐见了。

    以前,出门晚,不觉得有啥不方便。玉柱如今坐了轿子上路之后,麻烦就多了。

    在这四九城里,六品小官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途中,凡是遇见了品级高的官员,玉柱的小轿都必须避到街旁,等人家先走了,才能继续上路。

    让道的次数多了,玉柱索性不走了。

    反正,进宫的次序,也是按照官员的品级来定,六品官不是最末尾,也是倒数了。

    大管事胡彪,跟着隆科多上朝多年,已经有着丰富的经验了。

    见玉柱钻进了马车里,胡彪也没说话,只是仔细的叮嘱了轿夫们,等会务必走快点,免得耽误了大事。

    果然,大约两刻钟后,品级高的官员们,都走到了前边,玉柱这才重新乘轿上路,晃晃悠悠的赶到了东华门外。

    玉柱下轿一看,好家伙,在文武百官的末尾,二百多名新科进士,清一色的石青色公服,戴着三枝九叶顶冠。

    玉柱昂首挺胸,迈着四方步,缓缓走过同年的队列。

    嘿嘿,在诸多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注视下,就有股子检阅的味道了。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小得意滴!

    在新进士的队列之中,三鼎甲都穿着官服,特别好认,极其显眼。

    等玉柱走到新进士队列的最前头之时,东华门前已经开始放行了。

    这时,身穿三品朝服的鸿胪寺卿王尚林,快步走了过来。

    “诸君,等会一定都听本官的号令行事,不得自作主张。若是当众违了礼,遭到了御史们的纠弹,那只能怪自己咎由自取了。”

    王尚林是今日带领新科进士们行礼走流程的主官,新进士出了丑,他这个鸿胪寺卿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好看滴。

    毕竟,大家都是在鸿胪寺内,接受的礼仪培训。

    这时,胸前绣着獬豸的三名御史来了,他们分别站在新科进士队伍的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盯着大家。

    还没有正式授官呢,就遭到了御史的弹劾。若是丢了功名,那岂不是白考了么?

    于是,两百多人的大队伍里,一片鸦雀无声,连咳嗽声都听不见。

    “诸君,请随本官一起进宫吧。”随着王尚林的一声令下,以玉柱为首的新科进士们,列队进入东华门。

    (ps:授官的场景,绝对是很精彩的大戏。也该赏月票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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