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熬了两天,就在星期五下午他匆匆忙忙结束当天的工作,提前几分钟从工作间出来,站在医院大门口等候那个女孩的出现,可是说来奇怪,一直都很准时的女孩,今天怎么也不出来,臧水根就开始猜想,会不会今天她加班。又等了一会儿,他就想再次进去看看,可是他既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又不知道在哪个部门工作,再说过去在医院也从来没碰到过她,总不能到每个房间里去查看吧?再说,如果离开,这一刻她又出现了岂不是耽误了。就这样,迟迟疑疑,差不多到了九点,臧水根确定今天那女孩不会再来了,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他就觉得很沮丧。为了这个女孩,今天在学校,已经给老师说了假话,说是自己身体有恙没能及时完成作业,教授提醒他下不为例。并且还通知他下周可以开始为他做一些资料整理工作,每周八小时,报酬也不错,这样可以近距离和教授相处,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当然这是教授的想法,可是他不知道这时候的学生已经被鬼附了身,根本没有心思看书,满脑子都是那女孩的影子。也许挣钱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回到住室,臧水根跪在临街的窗口前,两眼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窗口,可是对面依然如故,每间窗口都还亮着灯,他不敢肯定到底那女孩是哪一间?但是他自我安慰,既然都亮着灯,女孩一定就在,这样想,他好像就舒服多了。这才感觉饿了,急忙下楼去小卖店买些吃的,没想到刚出来,就看到那女孩的身影,匆匆忙忙地向院里走去,好像后面有人跟踪似的。看到女孩的背影,臧水根有一种冲动,想跟进去,可是,很快大门就关上了,不知道进到了哪个房间。臧水根呆呆地站在那里,暂时忘记了自己下楼来要干什么。

    又是煎熬的三天过去了,周一下午,臧水根早早就去了医院,工友们见了还问为什么提前这么多来,他只是笑笑,说今天下午没课,在学校里待着闷得慌,还不如早一点出来精神不用那么紧张。岂不知他背后的真正原因,是要看看到底那女孩是不是在医院里。因为时间还早,臧水根就在医院到处随意走走,先是去了门诊,然后又到了住院部,还去了后勤,可是始终没有见到那女孩的影子。不过,他觉得很正常,医院里大家都穿白大褂,就是迎面碰到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五点钟,他回到工作间,集中精力干活,时间过得也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的时候,这一次,臧水根精神很好,他有一种直觉,今天一定能够看到那女孩。等他匆忙出来医院的时候,果不其然,有个女孩的背影一下子就映入了他的眼帘,这不是她还能是是谁呢?他远远地看到女孩好像是在等人,臧水根就故意慢腾腾地从一边绕过去,然后才从容地经过她身旁,静悄悄的。

    “水根君?”臧水根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臧水根转身看到那个女孩紧走几步赶上来,“你是水根君吧?”臧水根点点头,不过他很怀疑这声音一点也不熟悉,除了是女孩的声音之外,一点和他见到的想着的那个女孩不一样。

    “这是您的一封信,我走了!”这个女孩很快又进医院去了。臧水根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觉得不可思议。很快他醒悟过来,赶紧打开信笺,原来信纸被叠成燕子的形状,看来那女孩还真是用心,臧水根知道这是女孩的信。在打开燕子信笺的时候手指头怎么也不听使唤,差一点把纸张扯个口子,不过他还是打开了,看到信笺上的内容,只有一句话,“水根君,这周末回来,如果您正好有空,敬请来家里喝茶!智子。”

    臧水根连续读了三遍,详细领会了这里面透露的信息。周末回来,说明他不在东京,叫我水根君,说明她已经知道我的名字,喝茶那是兑现前几天的邀请承诺。看来是自己太在意了,人家一点事儿没有。臧水根开始回家,不过他怎么想觉得不对头,她怎么就能知道我的名字呢?她称呼我水根君,为什么没有说是臧君呢?难道他不知道我是中国人,我的名字是水根。她是休假了,还是回老家了,是出公差,还是有什么意外。带着这些疑问,他又进入了自己的小屋。

    进到屋里,他把日子写在一张纸上,放在自己的桌面,好随时提醒自己。他搬着手指头算了算,还有四天,好漫长的四天呀。不过毕竟有了消息,他悬着的心有了着落,晚上他又开始安心地学习,虽说不时还会跑题,但毕竟他能够坐下来,能够在作业本上划来划去。这一晚,他完整地完成了老师的作业,上床前再次看了一眼对面的灯光,黑暗一片,不过他知道那女孩不在,他也不是真的在意灯光是亮的还是暗的。他总算做了个好梦!

    教授那里也开始打工,正好把时间与医院的工作分开,这样二四六,他可以为教授工作,时间分配也算合理。这样子,臧水根算了一下账,差不多他挣来的钱可以满足自己的全部花销,也就是说不用再伸手向家里人要钱。想到这一点,他多少觉得很自豪。

    周四晚上,回到住室,门口有两个校友在等他,臧水根和他们不是很熟悉,但是见面也都认识,打了招呼,对方说,“水根兄,也不请我们进去喝杯茶?”

    无奈,领他们进了院子,脱鞋入门。这两个人自来熟,到处翻翻看看,臧水根也不介意,他自己也没什么秘密害怕外人知道。再说虽说和他们交往不多,但毕竟在国外也算是同胞,谈不上多亲近,但是也不会那么排斥。

    “水根兄,我们来是邀请你明天晚上参加一个晚会,是专门为孙大总统组织的吊唁晚会!”其中一个人说。

    “孙大总统?死了?”臧水根很惊讶,第一他不清楚谁是孙大总统,其二怎么就死了?

    “孙文先生!”

    “啊,我知道,曾经去听过他的演讲,忘记了是去年还是前年听说他逃难来到日本的。”臧水根赶紧解释。

    “不是逃难,是来这里革命的。”另外一个年轻学生赶紧解释说。

    “水根兄,你也加入同盟会吧,这样可以为祖国多做一点贡献!”

    “我回国还有好几年呢,将来学成了一定回国做贡献,加不加入都一样的。再说我老娘还在老家,我还得回去给老娘养老呢!”臧水根对什么会什么党不感兴趣,可是也不想得罪他们,就绕起圈子。

    “好吧,记着周五晚上七点钟,到时候见!”说着他们就要起身离开,臧水根把正在洗的茶杯放下,赶紧过来说,“不行啊,我去不了,我每天都要去上班,不能请假的,否则工作就会被别人抢走了。我就在家里悼念孙先生吧!”

    “咦,水根兄,我看你这里不是已经标注了周五晚上的时间吗,难道你要参加其它人组织的活动?”臧水根知道他们嘴里的其他人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心里很好笑,这个时间是专门留给对面女孩的日子。可是他也不解释,只是说,“真的要打工,我害怕忘记了,就专门要记下来提醒自己。你们是公费,不知道我们自费的难处,一天不干活回来没饭吃。对不起了,下次有空一定来!”

    那两个人看臧水根是铁了心不愿意参加他们的活动,也就悻悻地离开。

    这个小插曲,倒是提醒了臧水根,一直这样拒绝别人也不是办法,还是尽早决定参加一个什么组织,免得他们整天来打扰。平常他们也都是在学校里,动员一下,今天竟然跑到自己家里来,看来还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因为他们地质系中国留学生他是唯一一个,所以几乎没什么学生团体邀请他参加,除了一些学术性质的在教授的介绍下他参加了一些特别的研究会,其它的一如既往,全部排斥。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总有中国留学生找过来,邀请他参加各种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社会团体,每一个都说要拯救中国,可是臧水根实在不知道到底中国怎么了,必须这些人拯救。难道真的就要死了吗?可是已经几千年的历史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他觉得这些人不好好学习,每天把时间花在这些政治运动上不值得。不过,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人家有宏大的政治抱负,立志要拯救全中国,那就让他们拯救吧,不过臧水根他不需要。其实这些事情他也和欧阳明在信上探讨过,可是得到回复却是欧阳明大谈特谈挣钱的机会和诀窍。虽然臧水根眼下确实也需要钱,可是他不觉得挣钱是他目前最大的任务。所以谈了几次也就兴趣索然,所以通信的频率也就逐渐减少了。他也曾经试图给李家大哥聊聊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只从今年春节后,就一直没有了他的消息,他很着急,可是也没用。因为他知道李家的那个姐姐已经去了法国留学,通信也就自然终止。有时候他多少觉得和那个姐姐还能谈得来,至少她能够听得进去。在日本这些朋友和守护人中间,臧水根觉得自己就是个孤独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参加了这样那样的政治团体,只有他,算是极少数的一个例外,每天只潜心于学习之中。好像这些留学生来日本就是为了学习闹革命,而不是来学习知识的。臧水根有时候觉得自卑,到底自己是山里出来的人,对于西方的哲学欧洲的主义,还知之甚少,所以自己也很单纯,就是一个目的,学点本领回去,也不枉花这些学费。可是为了逃避而逃避,最后总是被打扰,可是到底要参加哪个团体才可以避免这样的打扰呢。臧水根眼下还没有一个目标。

    周五又到了,今天他特意去剪了发,显得精神一些。从医院里出来,就看到那女孩,不,是智子,就站在医院门口等自己,今天智子也显得很特别,好像她一改往日黑色的衣服,换了一身好看的和服,显得她身材尤其的苗条。脸色也比以往好看多了,至少觉得有了血色,并且还透出一点红晕。

    “你是智子小姐,对吧?”臧水根走上前去,带一点调侃的味道说。

    “水根君,不认识我啦?”智子好像心情不错,也笑笑说。

    然后,两个人就冷场了。像以往那样,开始往回家的路上走。智子在前,水根在后。总是错开那么几步的距离。其实水根一直压着自己的步子,觉得这样太慢了,可是为了不至于让智子小姐太累或者太紧张,他也只有这样慢腾腾地小碎步,在后面跟着。智子完全靠耳朵判断后面的脚步声,她也不紧不慢地走着。到了他们门口,智子才转过身来,问,“水根君,你要回家更衣吗?”

    “啊,不用了!”说罢,跟着智子小姐背后,就进了她的院子。

    走进屋里,臧水根发现,这里的房间真整齐,房间比自己的稍大一点,但是看得出是和人合租的。

    “智子小姐,你一个人住这儿?”话已出口,臧水根才发觉他太唐突了,于是马上说,“不是,我意思是说,这房间好大呀?”

    “不介意的,确实不是我一个人住。那天代我送信的,我们合租的。她上夜班呢!”

    “啊!”臧水根好像是醒悟了过来,难怪呢,整天都会亮灯,原来智子不在的时候这里也有人在。

    “您稍等一下!”智子去收拾茶具,臧水根就坐下来,因为是女孩子的闺房,也不好到处走动,只有乖乖地坐着,等候智子过来。

    “我不大会茶艺,水根君,让您见笑了!”智子一边熟练地泡茶,一边说。臧水根也见过日本女人的茶道,可是看到智子熟练地动作,就觉得像是在表演一种艺术。他很欣赏。也很陶醉。

    “您请!”智子将泡好的茶斟了一盅,双手递过来,臧水根急忙接过来,多少还是碰到了智子的手指,全身一下子麻木了,这电流整个充满了每一个细胞。他似乎忘了,茶是要品的,愣怔以后,而是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看来水根君是渴了,平时要多喝水才好!这样有利于身体健康!”说着,又送上一杯。这一次,臧水根才开始慢慢将茶盅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在口腔里绕了一圈,觉得茶的清香,充满了整个七窍,直到咽下这口茶,臧水根才说,“嗯,真正的好茶!”他看了看智子,也在端着一盅,慢慢地品着,他就问,“智子小姐,我一直很纳闷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智子听到,放下茶盅,用手绢在嘴边抹了一下,然后笑笑说,“这是个秘密。你真想知道?”

    “不止这些,还有你是一个人在这里吗?家在哪里?你在医院哪个部门工作?”臧水根马上补充说。

    “看来水根君的好奇心还是很强吗?”智子这一次用袖口挡住脸,大笑起来。臧水根有点迷惘,她怎么一直笑,我的话有错吗?过去的她不是阴沉沉的,总是一身黑色,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到底她发生了什么?

    “水根君,先喝茶,我去弄点点心来!”说罢,智子起身进厨房去了。这时候臧水根像是解放了自己,浑身上下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他向周围看了看,打量了屋内的家具摆设,看起来既不豪华,但是又非常舒适。室内使用的用品虽不是极高档的,但是也是有一点档次的。就是这套茶具,他也觉得不是一般街头店里的商品。难道这个智子她家里是个富翁,可是也不会呀,如果那样,她也不应该在医院打工呀,再说她也不会一个人与别人合租住在这种地方?臧水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这时候,智子端了点心出来,步履轻盈的像是在跳舞一样,像是柔风吹着一样,她跪下来,把盘子放在茶几上,然后盘腿坐下来,亲手夹起一块儿杏仁蛋糕递上来,“水根君,你尝尝,这是我自己做的。”

    臧水根用手捂着,放进嘴里,觉得真甜,就像是雪糕一样,入口就滑进了胃里,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整个蛋糕就不见了。“嗯,真好吃!你的手艺真好!”臧水根发自内心地赞扬说。

    “好吃就多吃一点,如果以后水根君赏脸,可以给你送过去!”智子显得很高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臧水根不知道怎么又急不可耐地提到了刚才的问题。

    “怎么?不弄清这些问题,不敢吃我的东西,对吗?今天我是专门谢谢你那天为我捡回雨伞的,如果你想得到问题的答案,那我也有一大堆问题要问水根君呢?”说完,智子用眼睛看着臧水根,这一次让他觉得有点不敢直视,就有点害羞地低下头,嘴里咕哝着,“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你的问题。”

    停了好一会,没有任何声音,臧水根就抬起头,发现智子眼睛里噙着泪水,这一下,臧水根害怕了,“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就哭了?”

    臧水根不知所措,想把自己的手绢递过去,又觉得不妥,可是智子一直在那里流泪,让他这个大男人手足无措,怎么办呢?他有心上前给她个肩膀让她靠住,可是这是第一次单独见面呀,再说真的对智子小姐的情况一点都了解。就是自己再喜欢她,也总要了解一下,有个过渡期吧!他这样想的时候,智子说,“水根君,你住的房子就是我家族的。”

    “你是房东?”臧水根大惊失色。

    “也不能完全是。我姑姑才是。不过这房子是我家族的公房。我姑姑负责这里的事情。”

    “那你们家就在这里?”

    “也不是,我家都在神奈川。这里是早年我爷爷他们置买的土地,后来盖了房子,专门租给大学生的。”

    “那医院?”

    “医院的后台老板就是你以前的房东,现在他儿子是那里的主人。不过他们老家是我们那里人。”

    “怎么这么巧?难怪,他们介绍我去医院干活。可是你怎么会在医院工作呢?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

    “你看我像干什么的?”

    “医生?不大像。护士,有点像,但是我不敢肯定。”

    “你猜对了,我就是护士,严格说,就是实习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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