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队伍人数不算多,也就一千人而已,但是,这一千人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万人一般,身上那股萧杀之气,无比的浓郁,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当然了,这只是错觉,所谓的血腥味只是因为他们刚刚从前线上下来。

    带队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秦之豹。

    秦之豹来到岩门镇之后,直接翻身下马,瞥了一眼许睿慈,就直接看向了姜三甲和宁致远,锐利的目光在这一老一少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之后,又看向了枯井不波的老和尚法海,然后,手握马鞭重重的一抱拳,道:“西征军都蔚秦之豹。”

    姜三甲抬起头,瞥了一眼秦之豹,微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没有太多的反应,宁致远则抱拳道:“儒家宁致远,见过都蔚大人。”

    老和尚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对于这三人的平淡反应,秦之豹微微眯了眯眼睛,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而是转过头看向许睿慈问道:“情况如何?”

    从军之人,往往都是豪爽之人,直来直去,不过,这只是一般的将士,到他们爬到一定的位置之后,该有的城府还是有的,虽然不像朝中的那些文官那般心机如海,但是,也不是什么情绪都直接表现在脸上的。

    如果单从两个人的身份背景来说,现在的秦之豹和许睿慈,后者说话的分量要比前者大,而且是大很多,一个败军之将的儿子,戴罪之身,不被砍头就是一种恩宠了,但是,要论职位的话,还是前者说的算。

    秦之豹虽然是戴罪之身,但是,在这次西征当中,他虽然只是都蔚,可是,在冲锋陷阵的时候,秦之豹的战功不比童真和许凯歌小多少,甚至犹有过之。

    许睿慈不是那种眼高于顶的稀烂货,虽然他身上也有很多京城子弟该有的缺点,但是,无论是在做人上,还是在做事儿上,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他也不会从一个普通士卒,成为一个百夫长,据说他马上就要升职为校尉了。

    听到秦之豹的问话,许睿慈不敢怠慢,连忙把这边的情况事无巨细的跟秦之豹汇报了一番,听得秦之豹一阵的皱眉不语。

    其实,在来之前,秦之豹就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时只是听到了斥候的简单汇报而已,了解的并不全面,现在听到许睿慈的详细汇报之后,秦之豹才知道,就在昨晚,就在距离康城不到百里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之豹的内心是震惊的,也是疑惑的。

    震惊和疑惑来自两方面,一个是,在距离康城如此之近,甚至可以说是炎军大本营不远的地方,居然存在这么一支三百人的刺队伍,而他们事先却没有发现,这不得不让人细思极恐啊,如果这群人针对的不是许一凡,而是炎军,就这三百人的破坏力,不亚于一支三千人的队伍,问题是,他们是怎么躲过炎军犹如梳子一般的搜查的。

    另一个,自然就是许一凡他们这支二十余人的小队的战斗力了。

    以少胜多的事情,在战场上出现过,而且次数不少,在外人看来,以少胜多的战役多么的了不起,多么的神秘,其实,在他们这些武将看来,事实并没有多新奇,多么的了不起。

    所谓的以少胜多,往往不是正面的作战,尤其是在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正面作战往往就是鸡蛋碰石头,纯粹是找死,以少胜多的战役,往往就是分化切割,逐个击破,以绝对的优势吃掉对方一股股小队伍,然后不断扩大这个战果,从而削弱对方的优势,从而使得双方的差距没有那么大而已。

    当然了,不管前期怎么做,到了最后,往往决一胜负的,还是彼此之间的一场刀剑相向的大决战,赢了,自然就是以少胜多,缔造一个传奇,输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以少胜多这种作战方式,听起来很了不起,但是,在真正的战场上,往往是很少去用的,除非是一些特殊的情况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以少胜多的,敌人又不是傻子。

    许一凡这支队伍的人数不多,而且都不是军武中人,许一凡他们队伍当中有什么人,在许一凡他们过了玉门关之后,就已经知道了,在这二十余人当中,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军人,可是,也就是这样,他们却打赢了这场莫名其妙,又处心积虑的战役,虽然代价很惨重。

    听完了许睿慈的汇报之后,秦之豹没有评价什么,他现在只担心两件事。

    第一,许一凡一行人的情况如何,死了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活下来的人能不能活下去,这才是他关心的问题,其中,他最关心的还是许一凡个人的安危,虽然许睿慈说许一凡的伤势不算严重,可是,秦之豹还是很担心。

    这种担心不单单是许一凡个人的安危,还有事后该怎么跟许一凡交代的问题。

    单单从职位而言,许一凡是参将,比他都蔚的官职要高一级,但是,参将往往是没有实权的,就权利而言,秦之豹是在许一凡之上,他无需如何交代,可是,许一凡毕竟是上级,在他的地盘上出事儿了,还死了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合理的交代,是说不过去的。

    更重要的是,许一凡是皇帝钦点的参将,那可是携带者尚方宝剑的存在,许一凡出事儿了,皇帝知道了,肯定是需要交代的。

    第二件事,自然是那群刺的来历、身份以及目的了。

    在炎军的大后方,出现这样一支队伍,其危害有多大,不用多说,更何况,他们出现的时间,恰好是康城那边爆发瘟疫没多久的时候,这二者之间是不是存在着什么联系,也未曾可知。

    当许一凡他们一行人在这边遇袭的事情,被传到康城大本营的时候,殷元魁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震惊的,同时也是愤怒的,如果不是康城那边现在情况很麻烦,事情太多,来的就不是秦之豹这一个都蔚那么简单了。

    当然了,宁致远他们可能不知道的是,就在秦之豹来这之前,已经撒出去数千人,开始以岩门镇为中心,开始寻找那群刺的踪迹了,至于其结果如何,暂时还不清楚,但是,肯定会死很多很多人。

    问清楚了昨晚发生的详细情况之后,秦之豹就把许睿慈给打发走了。

    许睿慈本来的职责就是负责后勤方面的事情,开年之后,朝廷的很多物资都陆陆续续送上来了,解决了很多问题,但是,现如今康城出现了瘟疫,需要的物资已经从之前的粮草,变成了药品,这些东西很重要,非常重要,需要有人时刻盯着,许睿慈作为后方负责的将领之一,必须严格掌控,尤其是在出了这档子事儿之后,更是需要小心谨慎。

    许睿慈巴不得早点离开呢,尽管他对许一凡很好奇,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更不是主动凑上去的时候,谁知道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少年,醒来之后会怎么样,能躲自然躲起来了。

    在许睿慈离开之后,秦之豹再次来到宁致远他们面前,套寒暄了起来。

    其实,双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姜三甲不愿意搭理他,只是坐在那发呆,偶尔会跟老和尚法海聊上几句,跟秦之豹聊天的,自然只有宁致远了。

    一个读书人,一个武将,看似没有什么可聊的,其实,他们之间还是有共同话题的,秦之豹虽然是武将,却也从小熟读圣贤书,其中兵法最多,而宁致远的学问自然无需多说,再加上两个人的年龄差距不大,聊的东西自然也就很多了。

    秦之豹问的是昨晚许一凡他们遇袭的情况,而宁致远问的,则是康城瘟疫的情况。

    两边的情况都不算好,许一凡这边不用多说,一切都一目了然,死了不少人,而活下来的几乎各个带伤;康城那边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瘟疫一旦爆发,不死很多人是不可能。

    随着现在天气越来越热,瘟疫的传播也越来越快,死的人也越来越多,凡是受了伤的将士,不管是重伤还是轻伤,最容易感染的就是他们了,其次就是那些负责照顾他们,和他们有密切接触的人,然后就是那些体质差的将士了。

    在古代,对待瘟疫,其实并没有多好的办法,虽然暂时瘟疫还没有席卷整个炎军,但是,已经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军队受到了影响,短暂的隔离,汤药救治,如果这些都不行的话,那也只能选择最残忍的手段了,杀了那些感染者。

    暂时,康城那边还没有走到这一步,但是,根据秦之豹讲述,已经快了,毕竟,再这样继续下去,不杀人是不可能的,只是,一想到杀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秦之豹就无比的难受。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从西征开始到现在,死的人还少吗?这些活下来的人,哪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没有倒在敌人的刀下,却即将要倒在自己的刀下,想想就觉得悲哀,可是,为了整个大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起这个时候,秦之豹是叹息复叹息,而宁致远也沉默不语,没有说什么。

    这一路走来,从东海城来到这里,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很多东西都超过宁致远在书本上看到的,也经历了很多他之前陪着先生游历遇到的事情了,对待瘟疫,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尽管他是修行者,在面对这种灾祸,他也是束手无策。

    修行者看似高高在上,其实,在很多时候,他们也是普通人,救治一个人两个人很容易,可是,要救治成百上千人,甚至是上万人,那是很困难的。

    -

    秦之豹来的时候,恰好是快中午时分,在了解完情况之后,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埋锅造饭,准备午饭,自然是秦之豹的人去做了,而趁着这个时间,秦之豹去看了因为受伤而昏睡的人,沙起、钱义、谷歌已经醒过来了,三个人受伤不轻,虽然醒了,伤势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暂时无法自由行动。

    武夫也好,修行者也罢,在受伤之后,他们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都需要静养。

    梦倾城的伤势不重,都是些皮外伤和内伤,之所以睡过去,是因为太累了,昨晚她杀的人可不少,对于一个剑来说,每一次出剑杀人,都是一种很费神费力的事情,只是,她并没有睡多久,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醒了之后,就去了许一凡的帐篷,查看许一凡的情况。

    在午膳之后,真正还昏迷不醒的,只有许一凡和俞蝶了,俞蝶是受伤太严重的缘故,很多人都以为她扛不过来,毕竟,伤势太重了,可是,在许一凡的一番捣鼓之后,已经一只脚踏进阎王殿的俞蝶,又被拉回来,情况没有太大的转变,但是,已经趋于稳定了,看情况是死不了。

    许一凡为何没醒,很多人都不清楚,他伤势不轻,但是,跟俞蝶他们比起来,算是轻的了,有古沫汐和梦倾城她们在,这些伤势很好处理的,期间,宁致远和姜三甲这两个修行者也都去看了许一凡,确定他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他们在走出许一凡帐篷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凝重。

    姜三甲还好,表情变化不大,但是,宁致远的表情却无比的凝重,无比的怪异。

    “姜老,公子他......”

    说到这,宁致远看向姜三甲,犹豫一下,继续说道:“什么时候成为修行者了?”

    姜三甲斜撇了一眼宁致远,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

    宁致远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与其说许一凡什么时候成为修行者了,还不如说,他怎么可能是修行者。

    在给许一凡查看情况的时候,起初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情况的,许一凡还是许一凡,和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可是,在刚才给许一凡把脉的时候,宁致远却感受到,在许一凡的体内有一股真气在流转,虽然很微弱,却无比的强劲,这股真气不是武夫的气机流转,而是修行者独有的真气。

    虽然,修行的体系不同,所修习的典籍、功法不同,体内的气机流转也不同,但是,修行者体内的真气还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这一点儿是很容易判断出来的。

    许一凡的资质简直是没的说,嗯,就是字面意思,没的说。

    他不适合习武,根骨不行,资质也不行,也不适合修行,至少不适合儒家体系的修行法门,这一点儿,在兴安城的时候,许一凡受伤之后,宁致远亲自查看过,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发现许一凡体内有真气的存在。

    如果许一凡有习武资质的话,就现在许一凡身边聚集的人,哪个不是高手,只要许一凡稍微有点习武的资质,那肯定有人主动去传授他武艺的,可是,许一凡没有。

    如果许一凡有修行资质的话,宁致远也早就看出来了,肯定也会教授许一凡修行的,然而,许一凡也没有。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习武,也没有修行资质的人,他的体内却有真气流转,而且那股真气的强劲程度,远远超乎宁致远的想象,这就很奇怪了。

    对于许一凡,宁致远不敢说朝夕相处,知根知底,但是,许一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是很清楚的,根本没有发现许一凡会修行。

    太奇怪了,一切都太奇怪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当中的无师自通?

    想到这儿,宁致远哑然失笑,摇摇头,修行也好,习武也罢,就算一个人天资再好,没有领路人,也是不成的,更何况是许一凡这种明明就是废柴的人,怎么可能会修行呢?而且还是无师自通呢。

    宁致远想不通,但是,姜三甲却想得通。

    许一凡会修行的事情,姜三甲其实是知道的,不过,他知道的时间也不长,是在年前的时候,他有一次无意间看到的,那个时候,他的心中也是无比震惊的,更让他震惊的不是许一凡可以修行的事情,而是许一凡修行的功法。

    许一凡修行的功法,不是现在儒释道这些体系的功法,而是一种他只见过一次的功法,而这本功法已经消失很多很多年了,而当年修行这种功法的人,也早已经死去,至于那本功法秘籍,也早已经不知去向了,可是,许一凡却会了,这让如何的不震惊呢。

    只是,在震惊之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人。

    没错,正是他的师弟,孙曦圣,那个瞎了眼睛,一辈子看似都碌碌无为的老头子,估计也只有他,才能找到并且得到那本功法。

    想到这儿,姜三甲抬起头,看着头顶的烈日,喃喃道:“师弟啊,你给师兄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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