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发现七郎脸色突变,疑惑地问:“你不为刘茂高兴吗?”

    七郎猛地回神,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他不能说倒霉催的齐王要造反,而且反得突然,败得迅速,就跟活腻了自寻死路似的;更不能说怕倒霉催的刘茂被齐王连累。

    沉默了一瞬,七郎一脸高深地说:“齐王封地在东边,我曾给刘大哥算命,他利见西方,往东去恐有灾殃。”

    晋王:……这个理由就很神棍。

    如果七郎说齐王有何不妥,不值得刘茂辅佐,晋王会不高兴。因为齐王毕竟是皇子,还轮不到一个小孩子来看不起。

    这么神棍的理由,反而让人找不出毛病。

    “果真如此?那你可以提醒一下刘茂。”晋王随意地说。

    像刘茂这样的人才,国子监很多,晋王也没有很上心。

    七郎勉强地笑了笑,心中着急,恨不得马上让刘大哥辞官。

    孟津陈氏用几代人积累的经验告诉他,站错队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七郎都没什么精神不着痕迹地拍晋王马屁,只送了晋王几桶葡萄酒,当作远行归来的礼物。

    晋王看七郎出手大方,笑道:“侯将军还真没冤枉你们……那些美姬又如何处理?”

    七郎答道:“高昌来的人,如今都安顿在庄园中。其中有擅长种葡萄、酿酒的,就让他们留下种葡萄和酿酒;手中有余财的富户,自由到西市寻房屋居住。至于女子擅歌舞者,安排到歌舞酒肆。殿下可要去庄园看一看?”

    晋王摇了摇头……他母后去世没多久,他也没心情看歌舞。

    晋王离开后,七郎就急匆匆地去找圆通,提出要进城找刘茂。

    圆通不为所动:“说好在寺中陪我抄经的,哪里都不许去。”

    七郎焦急地说:“这是要命的事呢!”

    说着,歪着头伸出舌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圆通看七郎怪模怪样的,忍不住笑道:“你着急什么?就算齐王有什么不妥,他还在长安呢,在天子的眼皮底下,他能对你刘大哥做什么?”

    顿了顿,他迟疑地说:“也没听说齐王有虐待属官的癖好,至于龙阳之好……咳咳……”

    阿弥陀佛,他不该在小师弟面前妄言。

    七郎眨巴着眼睛,师兄这是想到哪里了?别欺负他读书少,“龙阳之好”是啥子意思,他还是晓得的~~

    “总而言之,就是刘大哥在齐王帐下久了,以后的事就说不清了!”七郎吞吞吐吐地说,“将来齐王犯了事,就算不牵连到刘大哥,他的仕途也毁了。”

    皇帝有的是人可以用,为何要用一个可能从逆的?

    圆通听懂了七郎的言下之意,皱了皱眉,允许七郎进城。

    在兴国寺的山下,寻了一户租住着寺产的人家,请他们用牛车接送七郎进京。

    再一次风尘仆仆的进城,七郎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他已经托兴国寺帮他往益州去了家书,告诉爹娘他回到长安了,且还挣了一大笔钱,准备在长安买宅子了。

    所以这次见刘大哥,也可以托刘大哥物色合适的宅子了。

    最要紧的是够大,能够住下他一大家人和先生,还有刘植、师姐的房……

    听说京城的房屋很贵,但他现在不差钱了~~

    七郎去了务本坊,刘茂此前租住的房子,却得知刘茂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新住户也是太学的学生,热情地告知了刘茂的新家。

    刘茂新赁的宅子在升平坊,在陈敷家附近。这里距离皇城较远,租赁的价格比务本坊要便宜,刘茂租的宅子也有书房和房了。

    七郎选在官府休沐日进城,刘茂正好在家,看到七郎来了,惊喜笑道:“听闻你回京了,我今天正想去兴国寺看你,不想你先来了。”

    七郎撇了撇嘴:“刘大哥忒没诚意,你要看我早不去,我来了你就说这样的话。”

    刘茂哈哈笑道:“是我错了,最近公务繁忙,晕头转向的,实在抽不出空去看你……听说你做了和尚了,怎么头发又长出来了呢?”

    七郎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哼道:“我才不是和尚,只是换了个发型好出远门……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说着,他目光看了看周围。

    刘茂心中疑惑,还是把随从打发了出去,堂屋里就只剩他们两人。

    “嫂子不在?”七郎又问。

    刘茂高兴地说:“她去年冬日生了个孩子,如今在天明村带着孩子,没有随我出来。”

    “哦,那你可自由了。”七郎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刘茂尴尬地说:“你别胡说,我近来忙着公务,没有去哪里。”

    他两次提到公务,还想炫耀一下自己科举得中、当官了呢,谁知七郎郑重地说:“刘大哥,你辞官吧!”

    “噗……”刘茂一口茶喷了出来,连忙用绢帕擦拭,手忙脚乱了一通,他无奈地说:“我好不容易当官,你让我辞官。”

    “你别小看王府属官,本朝藩王是有实权的,领地方都督、刺史,是一州之主。做王府属官,也是实职地方官。将来再升任县令或京官,都是一条出路。”

    华阳县令杨道整,原本就是蜀王府的属官。

    七郎认真地说:“我知道啊!但你哪怕做滕王的属官呢,至少平安无事。做齐王的属官……你有没有问过先生,他没说其中风险吗?”

    刘茂皱了皱眉,说道:“我任齐王属官才两个月,刚给家中去了信,还没收到回信。”

    七郎:“难怪呢!我就说嘛,要是先生知道,恐怕也会劝阻你。”

    刘茂沉吟道:“你是说齐王的出身?齐王是阴妃所出,阴家跟皇室是有仇。但无论他母妃姓什么,他都是皇子。”

    七郎其实也不能肯定齐王会不会反,毕竟这个时空许多事情都变了。

    他为难地说:“齐王和阴家亲近吗?”

    刘茂见七郎如此郑重,想了想,说道:“很亲近。齐王的舅舅阴弘智举荐了自己妻子的兄长燕弘信谒见齐王,齐王任命燕弘信为王府侍卫长官。”

    七郎沉重地说:“阴弘智恐怕一直对皇室怀恨在心,想替父报仇。齐王就是阴家复仇的棋子。齐王若不亲近阴家还罢了,若是亲近,风险就太大了。就算他自己不想反,阴家也会逼着他反!”

    刘茂怔怔地看着七郎……十一岁的小孩儿,说着这样令人惊心动魄的话,他一时难以接受。

    该怎么说?真不愧是被禅师和罗先生看重的人?

    刘茂抚着胸口,声音艰涩地说:“那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当上官,真的要辞官吗?”

    这么一想,就觉得悲从中来。

    寒门子弟,就算科举得中,想要当官也得有人举荐。

    好不容易齐王看上了他,让他踏上了仕途……结果官服还没穿几次呢,就要辞官?

    这也太倒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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