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七郎召上前,略略打量了一下,笑道:“第一次见你,是个小沙弥,却大谈道经;第二回见你,头发也被剪没了。这一回还好,是个长发的俊俏少年郎了。”

    七郎:……他就不太想谈换发型的事。

    但此刻,他只能保持微笑:“圣人能记得微臣,微臣深感荣幸。”

    皇帝点了点头:“朕原本想着,像安市城和平壤城这样坚固的大城,靠火药是炸不开的。没想到你们用了攻心之术,比火药的威力更大……你做得很不错。”

    ……从黑火药出现上千年,在冷兵器的战场上都只能做辅助来看,就知道它的威力并没有许多人想象那么大。

    这一次如果不是用上了神棍的攻心之术,光是攻城战就不知拖多久,拖到冬天,说不定又是饮恨而归。

    七郎谦虚地说:“战术都是将军们定的,我不过是执行而已。至于里应外合攻平壤城,还多亏了圆真大师兄。”

    皇帝也知道圆真这个人,想到这花和尚的种种传说,脸色就有些微妙……

    这样的和尚,长安是绝不能有的。万一也给他的妃嫔“弘法”怎么办?

    皇帝说到了正事:“经此一战,众人也看到了火药的威力。朕决定在军器监单独设立火器署,调一批能工巧匠来制作威力更大的火器。这火器署就由你负责。”

    七郎闻言大喜,连忙躬身道谢。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虽然他只是个小小的主薄,也要把分内的工作做好。

    谁说打铁的、炒火药的没出息?

    他还封爵了呢!

    他有把握将火器署发展成比弓弩署更热的衙门,到时候各军将领都要来说:“拜托拜托!再给我发一批吧,我急用!”

    七郎欢喜的模样,让皇帝和太子都很满意,谁不喜欢兢兢业业的臣子呢?

    七郎领命后,恭敬地说:“微臣多谢圣人提拔,才得以立微末之功。前两日给礼部上了请折,请封微臣的母亲为诰命夫人。家母是乡下妇人,虽见识不多,却一直教导我们七兄弟,家里的田地是官府分的,有如今的好日子,多亏了朝廷。让我们时刻不忘报效朝廷。”

    皇帝朗声笑了,对一旁的太子说:“他在催朕批复诰命的请折呢,还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也不是所有五品官的母亲都能封诰命的。首先要官员上折请封,礼部来决定。

    七郎赧然:“微臣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太子也在一旁说:“父皇,赵家兄弟确实多有才干。他五哥当年跟随牛进达击退吐蕃、攻下鄯善;他四哥随文成和亲进藏,不久前才回来。”

    皇帝笑道:“既如此,就让礼部把请折递上来,朕亲自批了。”

    七郎又是谢恩!

    他心急着回家呢!要是封诰命的事拖到明年,就不那么完美了!

    ……让母亲当上诰命夫人,母亲就舍不得责怪他了吧?

    这么想着,他高兴得嘴角都勾了起来。

    皇帝看到这样生机勃勃的少年郎,仿佛也年轻了几岁,笑问他在高句丽王宫论道的事,那高句丽相国泉盖苏文也算是枭雄了,就那么容易上当?

    七郎正色道:“我想地位越高的人越怕死,我告诉泉盖苏文,我从秦朝活到现在,他不管信不信吧,只要抱有一线希望,就不会轻易杀我。”

    这句话,又说中了皇帝的心思。

    他深深地看了看七郎,勉励了几句,让七郎退下。

    这宫中宴席,是由尚食局负责的。

    二酒水、四凉菜、四热菜、二主食,一道汤,还有三道点心。

    这些御膳精致至极,比如一道“佛手观音莲”,看着就像一朵白色的莲花在瓷盆中绽放,花瓣重重叠叠、栩栩如生,吃起来又嫩又爽脆,还有淡淡的荷花清香。

    七郎回来时,已经上到主食了,他就一道一道的品尝。

    嗯,这道菜不错,回去跟三哥三嫂说一说,看能不能做出来……嘿嘿,回家之后可以告诉乡亲们,在宫里都吃了什么菜!

    而大殿之中,还有歌舞表演。

    隋唐两朝帝王出身高贵,都通音律。先帝就因为喜欢安叱奴的琵琶,封其为五品散骑侍郎。

    如今的皇帝同样喜歌舞,兴致来了,作诗一首:“建章欢赏夕,二八尽妖妍殿,罗绮昭阳殿,芬芳玳瑁筵。佩移星正动,扇掩月初圆。无劳上悬圃,即此对神仙。”

    群臣齐齐称赞,这一首诗将丰盛的宴席、妖妍的歌舞、华丽的宫殿、盛世的风景,都描述得淋漓尽致。

    既有歌舞可赏、又有美食可尝,赴宴的有功将士全都很兴奋,觉得这辈子能有这一回,就是死也无憾了!

    一些大臣陆续上前与皇帝说话,心中对最早被叫上前的七郎多了几分思量……这少年郎出身虽寒微,却前途无量啊!

    关于前途的事,七郎也有自己的想法。

    过了两日,赵宅摆庆功宴,请了唐璿、薛礼等并肩作战的同僚,也给其他相熟的亲友发了帖子。

    萧凌和阎立德也都赏脸光临了。

    萧凌一来,气氛顿时轰动,就连薛礼等粗汉子,都不由得偷看了他几眼,暗自赞叹,这就是兰陵萧氏的郎君!

    赵家的宴席,当然没有宫廷的精致讲究,但都很实在。

    烤羊、烧鹅、红烧肉……一道道大肉菜让人看着就满足。

    当然,赵家也细心地避讳各人的饮食习惯,比如安家的席面上,就不会出现猪肉。

    萧凌笑道:“你这一回可风光了,有功将士给母亲、妻子请封诰命的折子,就你的最先批复。你回到家里,整个天明村都得轰动了。”

    在华阳当了几年县令,当地的“民风”,萧凌也是深有感触。

    特别是老赵家……这一回可得好好显摆了。

    七郎笑嘻嘻地说:“回家就给我娘摆诰命宴,可惜这样的热闹事,不能请萧大哥和诸位朋友一起去了!”

    薛礼等人都知道七郎得皇帝器重,都笑着说了恭贺的话。

    酒过三巡后,唐璿认真地说:“我此次以武立功,但想将来入朝为官,还是得有文采的名声。我想参加明年的明经科举,你要参加吗?”

    七郎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将来也想出将入相,不能只给人神棍或武夫的印象。连裴简和唐璿这样的人都参加科举刷经历,他当然更需要。

    “我入读国子学也有三年多了,可以参加结业考试,获得科举资格。”七郎正色道,“我参加进士科,就不跟休璟抢明经科的状元了!”

    人们都哈哈大笑:“好!就等你们的好消息!到时候我们喝状元酒!”

    这赵七郎可真自信,说得好像只要他参加科举,状元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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