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中说“既殡食粥”,赵家这日晚上就是熬了一大锅粥。

    ……人多就是这点不好,一缸米都吃不了几顿~~

    给周氏熬的是肉粥,小孩子们还有蛋羹。

    守孝能不能吃肉,有权宜的余地,年老体弱吃肉是可以通融的,故“有疾饮酒食肉,五十不致毁,六十不毁。”

    ……“毁”的意思是批判。

    至于丧仪上饮酒食肉,变成亲朋间的宴席,在本朝已成一种习俗。

    历史上,唐高宗龙朔二年四月十五日诏曰“如闻父母初亡……亦有送葬之时,共为欢饮,递相酬劝,酣醉始归……”

    讲的就是把丧宴当喜宴摆,喝酒应酬到醉了才回家。

    高宗是个大孝子,对送葬时饮酒吃肉的习俗表示不满,下旨批评。

    但民间习俗,也不是一道圣旨能改变的,人们依然觉得大摆宴席是老人的死后体面。

    何况,现在还是太宗年间呢~~

    张氏张罗了一桌的各种酱菜、小菜用于佐粥,蘑菇酱、豆腐乳、拌五香豆皮、辣酸菜……看起来清清爽爽。

    但董月明还是吃不下,喝了一小碗白粥就放下碗。

    七郎迟疑地问:“真那么难受?”

    董月明翻了个白眼:“难不成是装的?”

    ……哟,怀孕了脾气见涨?

    七郎挠了挠头:“我见嫂子们怀孕,都是说怀就怀,说生就生的。”

    至于难不难受,他还真没怎么关注。

    大嫂张氏嗔道:“我们也难受,哪有不难受的?但怀孕就是这样,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幺弟要体贴你媳妇,不要惹她生气。”

    见董月明实在吃不下,张氏想了想:“菜园子的老韭菜抽了嫩芽,我割一些回来给你做韭菜盒子吧?”

    春天新种的韭菜还未长出来,但老韭菜在一场雨后已经抽了芽。

    新春的第一茬韭菜……董月明点点头:“多谢大嫂。”

    周氏欣慰地看着儿媳妇们其乐融融……张氏这长嫂,对弟弟、弟媳们都和蔼周到。

    赵家能有现在这么和睦,长嫂功不可没。

    七郎说:“天色暗了,还是我去吧!”

    割韭菜这种事,他也挺喜欢的~~

    过了一会儿,七郎割了韭菜回来,亲自动手和面。

    张氏则准备馅料,拌了一些虾酱在韭菜里,放锅里一煎,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董月明果然胃口大开,吃了一整个韭菜盒子,七郎松了口气。

    兄长们见状打趣:“七郎真是心疼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怀孩子呢!”

    胡英子瞪了赵四郎一眼:“你们男人就是会说风凉话,反正难受的不是你们。”

    赵四郎:“……我就是想怀,也得我怀得了啊!”

    这么一打岔,又被七郎溜走了。

    夜里,七郎躺在董月明身边,小心翼翼地摸着媳妇还平坦的小腹,好奇地问:“你说他在哪里呢?”

    “还那么小,怎么摸得到?”董月明无奈,反问:“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七郎连忙说:“当然高兴。就是想到他出生我不在身边,有些遗憾。”

    听说雏鸟会依恋出壳后第一眼看到的动物,也不知孩子第一眼看到的是谁?

    “当官的人,都是这样的。我出生的时候,我爹也不在身边。“董月明平静地说,“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不介意男孩还是女孩,就是挺好奇的。

    七郎:“……其实我算不准。家里男孩很多,是女孩才好呢!”

    看看小猪崽,到现在还是周氏最疼爱的小宝贝。

    赵家的女孩儿,本来是按琴棋书画起名,因赵四郎不喜欢“输”,他家猪崽的大名叫“赵盈”,赵五郎的女儿叫赵画。

    再往下,没想到排行,兄弟们商议就选寓意美好的字。

    “如果是女儿,你来取名字。”七郎大方地说。

    董月明顺着七郎的话,琢磨起女儿的名字,转移了注意力,身体也好受了些……

    董月明有孕的事,得告诉董家和刘家。

    董夫人带着董昊跟刘茂一家也回了天明村过年,张老太太的丧礼,董家和刘家作为亲戚,都去了吊丧。

    刘家老太太想大孙子这么多年,今年终于见到刘茂回家,简直喜极而泣!

    如今听到董月明有了身孕,刘家老太太连连念“阿弥陀佛”,高兴地说:“这孩子来得巧!”

    她家月明可以不用跟着去辽东了!

    天知道老太太得知大孙子回来,小孙子却要去西域、外孙女要去辽东,这心情有多跌宕起伏!

    她都那么老了,见一次少一次,孙儿们却不在身边……当然是不舍的。

    但内心里,她又为孙儿们骄傲。

    连阿植都中了进士,这可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老刘家一门两进士,够风光了!

    董夫人派了梅姨来照顾董月明的饮食,她气地说:“知道有亲家照顾,但梅姨比较懂月明的口味。”

    周氏通情达理:“辛苦梅姨了!阿全那孩子,还特意拟了个食谱,说是对孕妇好的……他一个郎君,哪里懂这些!”

    董夫人满意地说:“读书人懂得多。”

    把女儿嫁给知根知底的人家就是这点好,不用担心女儿在婆家被欺负。

    七郎气地拜托董家照顾董月明,才去找几个大的侄子侄女说话。

    赵仁去年成亲了,娶的是黄主薄的族侄女,论辈分是刘茂妻子黄氏的族妹。

    赵琴嫁给了德阳丁家,刘植的表哥丁大郎。

    ……亲戚关系就各论各的。

    赵棋还是个贪吃、贪玩的少女,受赵三郎夫妻疼爱,无忧无虑。

    赵义从越州赶了回来。

    七郎一一看过去,老气横秋地说:“你们都长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家里有你们在,我也放心。”

    赵琴:“……幺叔,我比你大。”

    七郎摆了摆手:“山高不过太阳,我是你叔。阿义,你在越州如果应付不过来,今年就别去了。刘植说跑就跑,甩下你一个人在那里,真不厚道。”

    赵义可疑地红了红脸:“幺叔,我应付得来。庙里的大和尚都说我编的俗讲故事好,我还在花楼、酒肆说书,每场都好多人呢!”

    圆真的产业,都是花楼、酒肆这些人来人往的热闹之地。

    七郎摸了摸下巴:“阿仁成亲了,接下来就到你。二哥二嫂说,要给你在附近寻一门妥当的婚事。先把亲事定下,再去越州吧!”

    赵义立刻说:“我不急的!我跟爹娘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以事业为重。”

    ……关于孝期,本朝也有专门的规定。

    周氏是出嫁女,服齐衰一年;七郎这样的外孙,服齐衰五个月;到赵义这一辈,服齐衰三个月。

    但亲事可以先相准,等孝期过后再过礼。

    七郎作为过来人,深知赵义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正是想媳妇的时候……

    不想成亲?这就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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