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七郎也被溅了一头一脸的水,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凶名在外的赵大郎,难得有狼狈的时刻。

    武状元程务挺厚道一些,忍着笑说:“大使这头鹰真是不凡。常听人说灵兽皆通人性,莫非这也是一头灵兽?”

    七郎摸了摸猛禽兄的毛,谦虚地说:“就是我驯得好一些罢了,还行,还行!”

    苍鹰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昂起脑袋神气地“啁啁”两声。

    一人一禽,骄傲的神色如出一辙。

    七郎在肩上垫了一块羊皮,让苍鹰停在上面,安抚:“别捉江豚,待会给你吃新鲜的羊肉。”

    苍鹰总算满意了,用脑袋蹭了蹭七郎的脸。

    看到这头骄傲的鹰,七郎思绪有些飘远……

    苍鹰犹在眼前,却不知送鹰的人在何方?

    那头永远不甘居人下的狼,去到波斯了吗?

    是否如愿以偿?

    江风阵阵,对故友的思念,随风而去千万里。

    岸边,一个破败的小码头,十来个精壮的汉子隐在枯草间。

    眼看官船越来越远,众人把目光投向一个高大健壮的汉子。

    “头儿,我们真的要跟上?”

    被唤作“头儿”的人名叫凌泽,面盘黝黑、平平无奇,除了身材高大外,混入人群就不显眼。

    他家祖上也曾阔过,可惜历经改朝换代,到他这一代,已经沦落到江河为寇。

    从前有豪强士族时不时“接济”他们,再打劫一下过往商船,小日子还过得去。

    如今豪强都倒了,他们要怎么办?

    水寨没多少存粮,兄弟们日子不好过啊!

    凌泽沉声说:“做贼不是长久之计,听说赵大使麾下有个司马,原先是海贼。他既容得下海贼,想必也容得下江匪。”

    “咱们若能投到他麾下,搏一个正经前程,比当初跟着豪强士族还好!”

    凌泽是个有想法的人,自认一身本身不比旁人差,只缺识货之人。

    从前张家、朱家虽然给钱,却瞧不起他。

    如今若有机会鲤鱼跃龙门,上对得起祖宗威名,下能给儿孙搏一个前程。

    他终于下定决心,对心腹说:“跟上!”

    …………

    仍在江上的七郎得到管大禀报,船队后跟了“尾巴”。

    “水匪?还有来送死的?”七郎冷笑。

    管大皱眉:“这些人的行迹不算隐蔽,要说想偷袭,我看也不像。”

    七郎扶了扶剑:“先看一看,别惊走他们。”

    他看向带着孩子们的董月明:“娘子,你怎么看?”

    董月明抬头笑道:“说不定是仰慕赵大使威名,来投诚的呢?”

    七郎双眼眯了眯:“这些水匪桀骜难驯,跟乡豪勾结很深,虽然有用,我却不是很敢要。”

    没了乡豪,水匪就如脱去缰绳的野马,危害更大。

    若能招安,废物利用当然最好……七郎口中说“不要”,内里挺心动。

    董月明最懂七郎,目光一冷:“有何不敢?先上一顿拳头,再来一轮鞭子,最后再上一顿狼牙棒,再没有不服的,才端上一盆甜枣。”

    风有些冷。

    七郎神色僵了僵:“娘子威武。”

    管大等人齐刷刷退了半步……夫人威武。

    懂了!终于懂了!

    为啥赵大使这样的英雄好汉竟不好色?原来是家有悍妻!

    管大看向七郎的目光颇为同情,寻思着怎么避过夫人的耳目,给主公送几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七郎拍了管大一掌:“你和程务挺去处理他们,逮到了什么都别问,先揍一顿,揍老实了再说话!”

    管大舔了舔嘴唇,打人?他喜欢啊!

    他虽不擅长打斗,但有程务挺呢!

    关门!放武状元!

    得到消息的李家三兄弟跑到船头,恳请赵大使给他们机会:“叔父,让我们去吧!包管打得他们亲爹娘都认不出来。”

    七郎瞟了他们一眼,挥挥手:“去吧!跟紧程务挺!若掉进水里喂鱼,我可没空救你们!”

    李家三兄弟兴冲冲而去。

    顺着长江到了下一个县,天已经黑了。

    后面的水匪还没有动静,七郎按原计划登岸,和妻儿寻了一处舍入住。

    水匪也在岸边停泊,升了篝火取暖。

    时值隆冬,寒风刺骨。

    凌泽再次鼓动手下:“我们为匪,不过是生活所迫。我做了不少恶事,手里沾了人命,就算被赵大使砍头,也不冤!”

    “但我们的妻儿有什么错?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却连庶民都不如,只能做贼!子孙后代都见不得光!”

    他的话触动了众人的伤心事,一时之间篝火旁一片寂静。

    好半晌,有人说:“可我们想投诚,也得赵大使肯招安……”

    话未说完,破空之声传来。

    “快躲开!”凌泽喊了一声,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来自身后的袭击。

    其他水匪就没那么幸运,糊里糊涂被人撞飞出去,“砰砰砰”摔在地上。

    没等他们爬起来,就被人踩在地上,四肢乱动,却怎么也翻不过身,活像一只只大王八。

    凌泽吓了一跳,定下神大喊:“哪路英雄好汉,报上名来!”

    官军剿匪,何必半夜偷袭?

    这些人旗号都不打,冲上来就动手,显然是悍匪的路数。

    程务挺没有废话,冲上前直击凌泽左眼,拳头带着劲风,虎虎生威。

    难得凶神恶煞赵大使不上场,终于轮到他武状元发威!

    武状元可不是浪得虚名,砰的一声,凌泽躲闪不及,左眼泛起一片乌青。

    打人不打脸?

    跟着赵大使久了,百无禁忌。

    程务挺缠着贼首,每一拳都直冲对方脸上招呼。

    “哪路好汉?”凌泽愤怒地追问。

    若是在水里,凭着闭气的功夫,程务挺也不见得是凌泽的对手。

    但这是陆地,武状元压着水匪打。

    “砰”!又一拳砸向凌泽右眼。

    两只眼都青了,左右对称!

    “你……”

    砰!

    “不……”

    砰!

    “要……”

    砰!砰!

    凌泽每一次开口,迎接他的就是一拳,终于暴怒了!

    一句“你不要脸”吞回肚里,不顾落在身上的拳头,抱着程务挺的腰,想把对方抱进江中。

    程务挺猜出对方的打算,哪会让人如意?

    他也是摔跤的高手,如今对方抱腰,他一扎马步,大喝一声,竟抓住凌泽的肩膀,将人摔了出去!

    “嗷呜!”

    凌泽摔在淤泥里,没受重伤,却不由得哀嚎一声。

    不等他爬起来,三个年轻的郎君冲过来,一拳拳砸在他身上。

    “服不服?”

    “我……”

    “不服?接着揍!”

    “我……”没说不服啊!

    “还敢不服?俺们敬你是条汉子!”

    赵叔父说了,不服打到服!

    砰!砰!砰!

    凌泽被打得七窍生烟……是气的。

    气急了竟生出莫大的蛮力,一举推倒三个人,破口大骂:“你奶奶的叉叉叉叉!让老子说句话啊?问老子服不服?让老子说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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