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因宸很想否认,很想跟凤卿酒耐心地解释一番。

    但是……对凤卿酒这样聪慧睿智的女子来说,他的任何一个谎言或者一个借口,迟早都会被她瞧出端倪。

    他不敢随意撒谎,生怕以后翻了车,难以弥补回来。

    更何况,当年老王妃水青昙确实将他带去风华寺批命,圆觉法师给他批的是天煞孤星的帝王命。

    这是母妃水青昙和楚因宸之间的秘密。

    原谅他,他不能贸贸然地说出口来,因为这件事牵涉到战王府的根本利益和老王妃水青昙的名声。

    他不能擅自做主,将母妃的秘密暴露出来。

    楚因宸薄唇蠕动,一双狭长标致的凤眸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凤卿酒。

    他的眼神如此灼热,仿佛可以将世上最冷漠的女子融化。

    只可惜,凤卿酒不为所动,她从楚因宸沉默的态度中猜出一些端倪,也算是管中窥豹,能够猜到天煞孤星这个批命恐怕是真实存在的。

    凤卿酒很失望。

    也许只是因为她对楚因宸多了几分期待和渴望。

    期望愈大,结果,失望愈大。

    凤卿酒不甘心地咬了咬殷红的唇瓣,清素灵动的桃花眸子里逸出一丝淡淡的失落之色:“算了!你不愿意告诉我,恐怕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家人吧?”

    楚因宸下意识地反驳道:“小酒!不是这样!”

    他有自己的责任和负担,他身为水青昙的嫡子,当然要选择维护母妃的声誉和母妃生前的秘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自由自在毫无包袱的男人。

    就连当初皇帝赐婚,拿萧家的前程和萧亦姝来威胁他,饶是他在京城权势滔天,也不得不向现实妥协,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世上,有多少人身不由己,根本就无法彻底掌控嬗变的命运?

    但是凤卿酒很失望。

    如果天煞孤星的事属实,那就说明战王当初选择跟丞相府联姻,恐怕真的只是为了替那个青梅竹马的萧亦姝挡灾,顺便替战王府破劫!

    原来他当初,对她,真的半分情意都没有。

    而且他迎娶自己,也只是为了破劫,破解天煞孤星的特殊命格。

    想到这里,还真是不爽得很!

    凤卿酒心酸,转身欲走,却被楚因宸一把揪住手臂。

    “小酒!你误会了!”

    楚因宸没有办法解释,只能倾诉衷肠,向对方表明自己真正的心意。

    凤卿酒慢慢拨开他的手掌,冷着脸回道:“我知道自己很幼稚,但是等将来你遇到非常困难的选择,我觉得,你肯定会选择放弃我!”

    楚因宸看到她清明睿智的眼神,蓦地心口一激。

    “不会!”

    “王爷!你不能给我任何承诺!就像战王府,也不是我的家!”

    打着联姻的幌子,实则将风华寺主持的批命放在第一位。

    呵!

    天煞孤星的特殊命格,必须找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来破劫?

    所以她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

    凤卿酒狠狠心,甩开楚因宸的手掌,自顾自地转身跑开。

    她穿过回廊,跑到自己的卧房里,然后将房门反锁起来。

    一整天,都没有搭理任何人。

    就连紫燕给她送来热气腾腾的晚膳,她也没有半点胃口。

    楚因宸缓步来到窗口位置,隔着一道檀木窗户,他仔细分辨一阵,就听到凤卿酒躲在屋子里看书写字。

    书页翻动的时候发出簌簌,簌簌的响声。

    墨笔在宣纸上游走,也跟着发出柔滑,清丽如瓷的摩擦声。

    她没有哭。

    她居然没有像其他女子一样,躲在房间里委屈地大哭。

    或者歇斯底里地发泄出来。

    她一直表现得很安静,很冷漠,甚至透着几分不问世事的淡泊。

    可是,楚因宸听母妃说过,有些人不擅长表达,只能将那份深藏于心的痛苦埋葬起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品尝,独自忍受。

    楚因宸胸口处猝然间传来一阵剧烈的隐痛。

    他觉得,母妃的话没错。

    或许,凤卿酒就是那种隐忍而又坚强的女子。

    他下意识地捂住心口位置,峻丽的眉峰微微蹙起,透过窗户缝隙,他看不到凤卿酒的人影。

    但是她仿佛就站在自己身边,一如既往地陪着他,一如既往地爱着他。

    星月阁的卧房里。

    凤卿酒漫不经心地读着书,这些保存完好的古籍和书卷都是她从王府藏书楼里淘来的,很有历史研究的价值。

    不知何时,她读到一首独具匠心的典雅小诗。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凤卿酒忍不住慢悠悠地念出来,一边感叹道:“是啊!这世上,谁会真的关心谁?谁会真的在乎我?”

    躲在窗户外边的楚因宸,忍不住回应道:“我会!”

    凤卿酒耳尖地听到,急忙起身,打开窗户疾言厉色地问道:“王爷?你干嘛躲在这里偷听?”

    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他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楚因宸微微有点窘迫。

    就像在暗中偷听壁角,被教书先生抓住,犯了错的小孩子。

    他凤眸清冶地盯着凤卿酒:“小酒!不要生气!”

    凤卿酒又气又觉得好笑:“王爷!麻烦你出门左拐!回你的天心阁!不要在这里四处乱晃!”

    楚因宸突然压下唇角,眉眼一寸寸变得温柔起来:“小酒!睿王爷说别人家的孩子都可以上街打酱油了!你看,我们能不能也……”

    造人计划?

    凤卿酒正处在气头上,不耐烦地反驳道:“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楚因宸微微一怔,雪清玉瘦的俊脸上闪过一抹落寞。

    凤卿酒砰的一声,将窗户阖起来,阻断了他窥探的眼神。

    孩子,她当然也喜欢。

    夫君乖巧,孩儿可爱,那是多少闺中少女的美梦啊。

    但是战王府的水太深,牵涉太广,她对楚因宸的感情,还不足以让她放下所有芥蒂和怀疑,安安心心地陪着他一起绵延子嗣,振兴家族。

    偏在这时,丫鬟紫燕急匆匆地跑过来。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紫燕喘着粗气,面色透着几分慌张。

    刚才门房那里来了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

    他浑身浴血,精疲力竭,跟门房说,他是来找战王妃的。

    紫燕气愤地骂道:“主子!那些下人胡乱造谣!”

    那个受伤的男人点名要找凤卿酒。

    下人们误以为他跟王妃有一腿,毕竟他长得相当高大英俊,虽然年龄大了点,但是气质看起来沉稳诡秘。

    有一种中年男人的独特魅力。

    凤卿酒隐约猜到是谁,不避嫌地回道:“把他送进来!”

    紫燕正在烦恼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听到凤卿酒的命令,她顿时惊讶地叫道:“主子!你确定?你真的要把……”

    凤卿酒身正不怕影子斜,淡定地回道:“马上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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