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又一只巨型玄兽被云澈和宙清尘合力轰杀,千叶影儿向前,手指一划,无比熟练的将其气息未散的玄丹完好取出,直接收起。

    “千影姑娘的手法漂亮的很,看来两位的确经常来此。”宙清尘赞叹道。这已经不知是他第多少次夸赞千叶影儿……虽然从来没有得到过她任何的回应。

    “取玄丹这种事,她的确做的不错。”云澈口中似乎也在赞许,却是听的千叶影儿冷冷一哼。

    “说起来,尘兄第一次到来此地,却无论何等资源都分毫不取,眼中也毫无欲念。”云澈微微一笑,看着宙清尘道:“单说这些神君古兽,其皮毛亦是无价之珍,却丝毫不能入尘兄之眼,看来尘兄的出身定是高贵非常。”

    宙清尘微笑,他没有否认,目光又不自禁的瞥向了千叶影儿,看着她的背影道:“我与凌兄弟意气相投,相处甚欢,实不想欺瞒。论及出身,我的确称得上‘高贵’二字。但,再高贵的出身,身体也都是由血骨皮肉堆彻而成,灵魂也塞满了相同的七情六欲,本质上,又有何分别。”

    “相反,我倒是有些羡慕凌兄弟。”

    “羡慕我?”云澈侧目。

    宙清尘笑了笑,没有回答,但眼神微微飘忽。

    “莫非,尘兄是羡慕我身边有一个这样的女子相陪?”云澈忽然道,脸上似笑非笑。

    宙清尘的神情猛的怔住。

    “我先前一直好奇,如尘兄这般修为高绝,一言一行皆高贵非凡的人,为何会主动要与我们同行。”云澈笑着道:“后来我注意到,尘兄的目光,总会是有意无意的落在千影身上,每次遭遇太初玄兽,尘兄出手时,都会第一时间封死她所在的方位,以免她遭遇任何可能的危险。”

    “而且……”感觉到宙清尘稍稍局促了些许的气息,云澈暗中冷然,继续道:“尘兄对她的夸赞,未免也太多了。”

    宙清尘避过目光,随之笑着摇头:“凌兄弟真是心细如发,让你笑话了。”

    “这么说来,尘兄还真是对她有意?”云澈面露讶异,斜了一眼千叶影儿,而后者离的很远,似乎并不会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宙清尘却是摇头,随之忽然仰首望天,幽幽一叹,道:“凌兄弟,你觉得……这世上最难的事是什么?”

    云澈没有回答,很是随意的道:“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回答,我想先听听尘兄的答案。”

    宙清尘闭上眼睛,声音变得有着绵长:“我的出身颇为特别,很小的时候,我就被告知有着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身份,但同时亦将背负着‘使命’。我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是‘正道’,而最不该有的,便是‘欲望’。”

    云澈:“……”

    “也是因此,我一直都是个欲望感极低的人,对待一切都唯有平和,对任何形式的争斗都难有兴趣。”

    “后来,我到了婚配之龄,我的父王、族人为我找了很多的人选,但……或许是因修心所致,我对女子始终无感,哪怕偶有好感,转目便会忘怀消散。我本以为会一直如此,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一个人……”

    “凌兄弟,”宙清尘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让你只需一眼,便会铭心一生的人吗?”

    “不信。”云澈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

    当年,他坠落栖凤谷,昏迷前对凤雪児的惊鸿一瞥……轮回禁地,神曦散去光雾刹那的心堕魂离……

    曾经有过,且一生都会刻印心间。但她们都不在了……而以后不会再有,永远也不会再有。

    “我曾经也不相信,但那个人……”宙清尘的声音出现了轻微的战栗,他的五官亦在不自觉的收紧:“我只是远远的看了她一眼,却像是忽然坠入了永远无法醒来的梦魇一样。”

    “是么?”云澈道,似乎不以为然。

    “凌兄弟,我明白这些话听来有些可笑。”宙清尘道:“但……若有一天,你窥到一眼她的真颜,你就会明白这种‘梦魇’是什么。即使……她没有一丝的笑颜,那双眼睛只有冷漠,甚至还有一些的嘲弄,依旧会将你永远禁锢在‘梦魇’之中,任何人都无法逃脱。”

    “这样啊……”云澈伸手触了触下巴:“如此说来,对尘兄而言,世上最难的事,就是释怀这个人?”

    “对。”宙清尘道:“我曾经试过无数种方法,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即使她某一天竟成为……”

    他的话戛然而止。

    云澈微笑道:“能让尘兄这样的人物如此,我着实好奇那个女子到底祸水成什么样子。”

    “我反倒希望凌兄弟永远不要见到她。遇到心悦之人是幸事,而遇到她……却是劫难。”宙清尘吐了一口气,然后说了一句很轻的话:“这个世上,也从来没有人配得上她,哪怕只是她的一眼温情。”

    “并不一定。有些女子,只是看似傲慢而已,实则嘛……”云澈双手枕在脑后,一脸笑眯眯,后面的说却没有说出来。

    宙清尘笑着摇头,目光远远看着千叶影儿:“千影姑娘和她有颇多相似之处,所以就不自禁的想要多看她一段时间。也算是一种……”

    他自嘲的笑了笑:“些许可怜的寄托吧。”

    “原来如此。”云澈道:“不过,我对她一直疏于调教,在外很是不懂礼数,尘兄勿怪。”

    “无妨。”宙清尘道:“对不相识,却主动接近之人,当保持这样的疏远和戒心。而且……就连这一点上,她们也同样有一点相像。”

    远处,千叶影儿看着前方,灵觉默然搜寻着宙天守护者的气息,宙清尘的声音清晰的被她收入耳中,但她没有对之有任何的反应,哪怕一声冷哼。

    远处,祛秽一直远远的跟着他们。他感觉到云澈和千叶影儿对宙清尘没有任何的企图,反而保持着距离和戒心,这反倒让他彻底放下心来……毕竟,是宙清尘主动要和他们同行。

    宙清尘的话,他同样听在耳中,自言自语道:“梵帝的妖女,当真是害人不浅,希望她真的已经死了。”

    宙清尘回神,似乎不想再这件事上继续下去,转移话题道:“凌兄弟,对你而言,这世上最难的事又是什么?”

    云澈闭目,道:“大概是分清善与恶吧。”

    “哦?”宙清尘面现疑惑:“凌兄弟为何会纠结于此?”

    “对尘兄而言,何为善恶?”云澈反问。

    宙清尘想了想,道:“善有很多种,雨露仁心,皆为善。世有无数小善,而大善却鲜少有之。”

    “尘兄眼中的大善,是指什么?”云澈看似随意的问道。

    “我有一敬重之人,”宙清尘有些感怀的道:“他为保世之安宁,不许逆己原则,毁己承诺,污己清誉,甚至曾要对方取己之命来平息其愤,这是我生平至此,所目睹过的最大的大善。或许这个世上,再无人可做到如他这般。”

    “那恶呢?”云澈问。

    “恶亦有万万千千。”宙清尘道:“父亲曾教导于我,世无纯粹的恶,很多恶可以被扼杀于萌芽,很多恶可以被感化救赎。不过,要说不可存世的恶,当属北域魔人。”

    宙清尘这番话,云澈真是一丁点都不觉得奇怪,他转目道:“这么说来,对尘兄而言,魔人便意味着不可容世的恶?”

    “那是当然。”宙清尘道:“魔人是被扭曲了人性的异端,黑暗玄力亦是不该存在的负面之力。若世上能永远抹去黑暗玄力的存在,再无魔物魔人,不知会少多少的阴暗和劫难。”

    他看了云澈一眼:“凌兄弟难道不如此认为?”

    他的话意显然在说……这不是最基本的认知和常识吗?你为何会有这种疑惑?

    云澈笑了笑道:“我忽然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你说……一个拯救了世界的魔人,他算是恶人呢,还是善人呢?”

    “哈哈哈哈,”宙清尘笑了起来:“的确是个有趣的问题……”

    只是话刚出口,他笑声忽止,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他想到了一个人,然后用很轻的声音道:“魔人。是不可能有救世的善念的。但一个救世的人如果堕落成了魔人,那么,他更不能被容世。因为,他会比普通的魔人更可怕。为善时能救世,为魔时,说不定就能祸世。”

    “原来如此。”云澈点头,似乎在认同他的话,笑呵呵的道:“看来,只要要成了魔人,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都是决不能存世的异端。尘兄之所见,深得我心。”

    “说起来,”云澈接着道:“听闻这两年,东神域一直都在全力追剿一个名为‘云澈’的魔人。他曾是你们东神域的天之骄子,连我在南神域都听过他的声名,但他再怎么骄子,也终究只是一个后起小辈,而为了追剿他,听闻东神域各大王界都不惜倾巢而出,这到底是为何?”

    宙清尘脸色稍紧,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甚至不想回忆起云澈这个人。

    而就在这时,云澈和千叶影儿的眉梢同时猛的一动。

    一个层面极其之高,却又格外虚弱的气息正快速飞至,从气息和飞行诡异上感知……对方似乎受了重伤。

    远处,祛秽尊者面色陡变……只有一道气息,而且无比的虚弱,还带着极重的血腥气,一股森然寒意瞬间袭遍他的全身,他哪顾的上隐匿,一瞬间玄力全开,以最快的速度冲上。

    祛秽忽然现身全速远去,面色骇人,宙清尘也在这时忽然察知到了那个气息的到来,他同样脸色骤变,低念一声“太垠叔叔”,然后顾不得其他,猛的飞身而起,紧随祛秽之后。

    “哎……尘兄,你去哪里?”云澈一声叫喊,他和千叶影儿的气息刹那交流,然后很自然的起身飞起,以并不快的速度跟在了后方。

    太垠尊者全身是血,大半的骨肉裸露在外,像是被人千刀万剐后又浸泡入了炼狱血池,整只右臂更是完全消失在了躯体上……但,他毕竟是宙天守护者,哪怕凄惨至此,一路之上那些想要近身的太初玄兽也全部葬身在他的手下。

    他手中牢牢持握着寰虚鼎,以防任何意外的出现,终于,他拖着残躯,来到了祛秽和宙清尘的所在。

    远远看到了那个血红的身影,祛秽的身型死死的定在了那里,若不是那独有的守护者气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那竟是太垠……宙天神界排位第六的守护者!

    “太垠……”直到近在咫尺,祛秽才终于生生回魂,然后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逐流尊者呢?”

    太垠尊者重缓一口气,然后快速吞下数滴灵液,剧烈喘息间,一时无暇开口。

    “太垠叔叔!!”

    宙清尘仓惶的声音遥遥传来,随之身影冲至,看到太垠的样子,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和祛秽一样,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垠静默的压制伤势,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视线之中,他看到两个人影远远而落,满脸疑惑的看着这边。

    “放心,他们不是敌人。”祛秽双手攥紧,又一次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逐流尊者他……难道……”

    两个四级神君,哪怕是死敌,都不可能有丁点的威胁。太垠尊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缓声道:“逐流……陨了。”

    “什……什么!?”祛秽和宙清尘同时身体剧晃。

    陨落一名守护者,这对宙天神界,对东神域乃至整个神界意味着什么,他们无比清楚。

    “不过,”太垠一边调整气息,一边急促的道:“幸不辱命……献给太子的礼物已经得手,我们马上回去……快走!”

    得手……太初神果得手!

    在逐流已陨的噩耗下,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安慰。祛秽迅速颔首:“好!”

    没有刹那耽搁,他手掌一挥,一个十丈来长的小型玄舟出现,他一把抓起宙清尘,道:“走!其他的事,回去再说。”

    而云澈和千叶影儿的眼神在这时同时微变。

    宙天从太初龙族手中取到了太初神果,这无疑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也是云澈设计接近宙清尘的原因。

    但得手后的发展却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同。

    原本,两大守护者若能取到太初神果,得手归来时,巨大的好奇心,定会让祛秽和宙清尘想要马上一睹神果的真颜和沐浴它的独有气息,甚至有可能,他们会直接将神果就此交给宙清尘。

    而有两大守护者在侧,谁又能在这个过程中将之夺走。

    这是云澈和千叶影儿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他们已经离得足够近,且两个宙天守护者怎么可能对区区两个四级神君有什么戒心。

    但,死了一个守护者,自身又受到重创,太垠尊者的危机意识明显达到了极致,不但要马上离开太初神境,而且完全没有将神果拿出的意思。

    因为太初神果在他身上是最安全的,哪怕他已重伤至此,修为也远胜宙清尘和祛秽,何况他还有寰虚鼎在手。

    “我明白了。”宙清尘也肃然颔首,道:“容我先向两位新友道个别。”

    说完,他转身抬手,快速说道:“凌兄弟,千影姑娘,适有急事,需马上离开,他日两位若往东神域,或有再见之期。”

    他的目光在千叶影儿身上停留了整整一息,才终于回身,准备离开。

    云澈点头,脚步轻轻向前……但他的手却被千叶影儿瞬间抓住。

    “我们不是太垠的对手。”千叶影儿低低的道:“宙天的守护者,可远比你想象的可怕的多。就算现在这个样子……一样有将我们反扑至死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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