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思琪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很快又有泪涌上来,有些自卑地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竟然做了华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师长,可惜我却成了这副模样。”
沈青松说,“怎么回事?柏师傅人呢?”
提到这个名字柏思琪泪越流越多,拿着刚才顾瑾给她的纸巾擦了擦脸,才哽咽开口,“你和沈建伯伯从京市搬走以后,过了两年我妈突然生了一场病死了,
第二年我爸爸去广市办事儿,出了差错,被组织上卸职了,接连着有了这么多打击我爸爸受不了,没了工作之后天天在外面喝酒过日子,
我十六岁的时候我爸爸把我嫁给了同样没有公职的王家,我嫁过去的那年京市的冬天下了一场大雪,我爸晚上里出去喝醉,回家的时候掉进河里冻死了。”
说到伤心处,柏思琪泪流不止。
沈青松也皱了皱眉,他们家离开京市去唐省的时候,柏家的人还好好的,柏父是个非常开朗的男人,真是没想到后来发生这么多变故。
柏思琪继续说,“王家在京市生活不下去之后,我们去了北省,正逢现在经济复苏,组织上支持发展个体经济,我丈夫和公公商量本来开个小商店,
虽然挣的钱不多,但是好歹也能维持生计,谁知道我公公被着了道迷上了赌博,把家里的店铺还有房子都输了个精光,我丈夫一气之下带着我和西西来京市,
说京市还有个姑姑,我们还可以投靠亲戚,以后再也不回去了,再也不管公公了,呜呜呜……”
她捂脸哭了几声,声音哭到沙哑,“我们重新回到京市之后,对方却因为我们穷,不想再认我们,直接把我们赶了出来,
我丈夫没想到他姑姑竟然是这样的,气的生了一场大病,突然就没了,我手里唯一的一点钱都给丈夫在医院看病了,他一死,我和西西不知道去哪儿又没钱,只能到处讨钱要饭,
今天去四方酒店楼下要饭,实在是因为西西病了,我没钱给她看病,才不得不去要钱,我想着四方酒店进出的都是有钱人,总能有好心人给我一点钱看病。
可没想到外因为世态炎凉,我讨不到一分钱,当时我想着西西要是病死了,我也跟着去死,到了地底下一家人还能团聚。”
她低头捂着嘴哭,“幸好……幸好我在四方酒店遇到你……不然我真活不下去了。”
柏思琪哭的委屈又伤心,顾瑾也听的心里发堵,这个年代的女孩子就是这样,在家里随便父母把她嫁给谁,嫁人了以后只能指望丈夫,要是父母和丈夫不靠谱她的一辈子就是悲惨的。
只是柏思琪似乎格外命苦,一个女孩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命运怎么会安排她遇到这么多的不幸?
沈青松沉声说,“别伤心了,咱们是故人,既然你遇到了困难我肯定会帮你的。”
柏思琪抬头,目中全是希望,“青松哥。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柏思琪这样的目光,顾瑾心里虽然同情,却有些不想和柏思琪多接触。
这时候江颐端了饭菜进来,放在桌子上,温声说,“思琪小姑娘,你别伤心,先吃点饭,如果孩子能吃得下去也喝一点粥,药要等一会才能熬好。”
“好。谢谢阿姨。”柏思琪应声,擦了眼泪,转头对沈青松说,“你的媳妇真好,长得好看,人也温柔,你的岳母也好,她们长得真像,都一样那么温柔的好看。”
沈青松轻笑,“小瑾确实挺好的。”
顾瑾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沈青松一眼,别人夸自己也就算了,哪有丈夫这么夸的?
柏思琪明显饿了,看着饭菜又不好意思吃,顾瑾对沈青松江颐说,“妈,青松,咱们让柏同志先吃饭休息,明天再过来。”
沈青松点头。
柏思琪想和沈青松再聊几句,但这时候也不好多说,又说了一些感激的话,送她们三个人出门。
回到自己房里,段杨泓正坐在桌子前写字,见两人进来,头也不抬的说,“我还以为你们今晚和那女人叙旧不回来了。”
“就算我们不休息,人家也要休息啊。”顾瑾走过去,抽出他手里的笔,“好了,现在是晚上灯不够亮,别写了,对眼睛不好。”
段杨泓趴在桌子上,很听顾瑾的话,说不写就不写了,有些懒洋洋地说,“眼睛没事儿,我耳朵疼。”
“耳朵怎么了?”顾瑾忙去查看段杨泓的眼睛。
“被那女人哭的呗,像个祥林嫂一样哭了一路,我不光耳朵疼,脑袋瓜子也跟着嗡嗡的。”
段杨泓叹了口气,他第一次知道女人原来这么能哭。
他在缅国的母亲性格也非常软弱,但从来不在他面前哭,他眼前的这个妈妈,就算天塌了也不可能哭成那样,她永远都是那么坚强,永远都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所以在段杨泓心里,他就不喜欢遇到事情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
顾瑾假装自己去揪他耳朵,“你这孩子真是的,多点同情心好不好,没看人家那么可怜?”
段杨泓忙护住耳朵,歪头说,“她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可怜他?”
顾瑾知道他还小,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和他说这些,只说,“很晚了,让奶奶带你回去睡觉。”
“嗯。”段杨泓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跳下来,“我走了,妈妈,爸爸晚安。”
沈青松坐在旁边喝茶,闻言说,“明天早起,我在门外等着你。”
段杨泓顿时脸垮下来,刚回来就要跟着沈青松锻炼身体了,看来大魔王并没有忘了这事儿,而是给他几天的时间休息。
偷懒的话他不敢说,有些兴致缺缺的出了门。
顾瑾给沈青松倒茶,“段杨泓小,还不能懂大人的事,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沈青松不由得笑了一声,“在你眼里,你丈夫就这么一点度量吗?”
顾瑾头在他肩膀上,“当然不是,只是我不想你心里不舒服,一点都不行。”
沈青松目光非常温柔,抬手摸了下她脸,低声说,“我没有不舒服,即便不舒服,也是因为世事无常的感叹委而已。”
从前在京市的大院儿生活的时候,大家各自的父母都在,生活是那么的美满,他们全家搬离京市之前,柏家什么事儿都没有,没想到十几年将近二十年只后再见,却变成了这幅模样了。
不等顾瑾问,沈青松就把所有的往事都告诉顾瑾,“我们全家离开京市,搬去白山村之前,我和爸、妈、大哥、二哥还有翠翠,大家都住在军区大院里,和柏思琪就是对门邻居。
她父亲是个团参谋,我和大哥二哥都跟着他读过几年的军事法则,都管他叫老师,我、大哥、二哥、柏思琪,除了大哥的年纪大点之外,和柏思琪算是一起长大的,只是后来我们都去了唐省,也没联系方式,就再也没见过。”
那时候柏思琪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子,长的可爱乖巧,每天跟在他、沈庄还有沈锋程的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是个非常天真美好的小姑娘。
“大院里面最惹人注目的就是江司令家的孙子,他比我大三岁,因为家里宠着很是嚣张,有一次我翠翠弄坏了他的玩具,他找人来打我翠翠,
翠翠吓的不行,我把责任全都担下来了,于是江司令的孙子又带着人来围堵我,柏思琪知道了,偷了家里的钱,去进口商店那里做了一个玩具还给江家的人,让他们不要找我麻烦。”
深夜里,沈青松声音低沉,“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为了这件事,柏思琪还被她母亲毒打了一顿,后来她妈心疼她,炖了鸡汤给她吃,但是她非常讲义气,又把鸡汤偷出来又给我、二哥还有翠翠吃,
我们四个人啊,一人喝一口鸡汤一口鸡腿,那滋味别提有多美好了,现在想想美好的不是鸡汤,是童年的美好生活。”
沈青松抱着顾瑾,头靠在她额头上,想起往事目光有些遥远,唇角带着一丝轻笑,“她这个女孩子小时候看着乖巧,其实比看上去张牙舞爪的翠翠蛮横多了,大院里面没人敢惹她。”
这些事都过去很多年了,沈青松从来没想起过,今天见到柏思琪,一件件又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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