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大爷也没看过《致命身份》,他之所以知道许肆,是因为之前跟学生聊过这书,当时有学生发散思维猜测许肆的原型是周大爷。

    其实学生也就开个玩笑,但是周大爷一听这话就来了劲,拉着那学生问来问去。

    许肆在小说里面存在感不强,不过看周大爷这么激动,那学生也就主动地将角色给美化了一下。

    学生们的描述美化了可能只有百分之三十,再加上周大爷自己在心中美化了百分之七十,一个完美的形象就出来了。

    ……

    于东自己没空去关注狼人杀游戏的事情,因为这两天燕师大的教师代表团要来。

    他作为两个学校连接的纽带,自然要担负起接待胡月明他们的责任。

    胡月明他们这次阵仗挺大的,除了他、童庆炳、杨敏如三人之外,还带了顾海洋以及中文系的几个学生。之所以带学生来,也是想让学生提前感受一下,说不定以后他们的工作环境就跟金艺差不多。如果可以,还能让这几个学生上手教一教。

    于东跟毕飞雨去火车站接到胡月明之后,老头子趁着其他人上车的时候将于东拉到一边,“怎么就你们两个来?”

    “吴校长本来是想来的,不过学校那边有些事情,就派我们俩个过来了。”于东解释道。

    胡月明却摇头,“我不是这意思,吴常新是校长,不来接我们没问题。不过你未婚妻呢,怎么没带来?”

    于东笑着说道:“老师,你这是来公干的,怎么上来就关心私事?”

    “什么公事私事,我现在是问你的事。”

    “她这会儿有课,晚上我做东请大家吃饭,到时候带她过去。”

    “说好了啊。”胡月明警告道,“我可是带着你师娘下派的任务来的,这次不见到你未婚妻我回去交不了差。”

    “放心吧,肯定能见到的。”

    晚上去吃饭的时候,胡月明远远地看到饭店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忙去戳于东胳膊,“那是不是你未婚妻?”

    于东朝那边看了看,还真是程砚秋,便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师,你这眼睛可真好使,我都还没注意到呢。不过话说回来,老师你怎么就认为她是我未婚妻?”

    “你们俩有夫妻相。”胡月明哈哈一笑,朝程砚秋走了过去。

    胡月明刚到程砚秋面前,还没等于东介绍,程砚秋就弯腰喊了声:“老师好。”

    “好好好。”胡月明笑着冲于东说道,“你看看,咱们也有师徒相,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于东忍不住撇嘴,刚才他跟胡月明两人就站在一起,还朝程砚秋这边看了一会儿,程砚秋要是猜不到胡月明身份那倒是怪了。

    晚上是于东做东,学校这边吴常新和胡长青都在,其他就是老一班人马,余桦那个蹭吃蹭喝的自然也在。

    既然是于东请客,这顿饭就是私宴,所以吴常新他们都没有太多地去聊公事,更多地是聊于东、苏桐还有余桦。

    他们三个是两所学校的交集,既是娘家人,又是婆家人。

    “这次我们来呢,是要实地地看看金艺长个什么样。现如今,燕师大的师生对金艺太好奇了,这可都是于东他们三个的功劳啊。”

    说起金艺,童庆炳就忍不住要提一提《黄瓜园随笔》,“《黄瓜园随笔》系列出来之后,我们学校也有人出了什么燕师大随笔,还有积水潭随笔。”

    听到积水潭随笔,于东和苏桐都笑了起来,燕师大有个别称,叫作积水潭师专,因为燕师大就在积水潭地区。

    其实很多学校都有别称,譬如清华的“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中山大学的“双鸭山大学”等等。

    这类别称,旁人来起可能有些唐突,但是自家学生来起就多了些趣味。

    杨敏如笑着开口,“于东跟苏桐两个我都是教过的,那时候的苏桐,没人怀疑他会成为一个作家,因为那时候他就经常写小说在知名刊物发表了。倒是于东,品学兼优,成绩前茅,一点都不像会成为作家的。”

    “杨老师这话我听明白了,于东品学兼优,我嘛,就稀里糊涂。”苏桐说道。

    “倒也不算稀里糊涂,反正我记得你上我的课就不太专心。”

    “这就冤枉我了,咱们系的课我就听您课最专心,过了这么多年犹记得您在课上教的薄醉。上次我们出去吃饭,还说到这事。只不过薄醉难找。”

    “光记住这些了,专业知识全忘了吧。”

    杨敏如身形偏胖,不过因为常年读古书,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古典的气质,连说话都带着不同常人的腔调。

    如果只看她的样子和状态,旁人大概会以为她才六十来岁,绝不会相信她如今已经年近八十。

    私下说话的时候很少听她提起古诗词,不过一旦喝起了酒,各种各样的诗,各种各样的词,叭叭叭就地往外冒。

    再后来,于东他们就见识到了何谓薄醉。

    薄醉的杨敏如,跟许多人喝完酒一样,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只不过她说得更加风雅,不会让人厌烦。

    譬如散场结束的时候,她拉着程砚秋死命地夸赞。

    什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什么“芙蓉不足佳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还有什么“状似明月泛云河,体如清风动流波”,全都用在程砚秋身上。

    你要说她醉吧,各种诗词信手拈来,一点都不带卡壳的。你要说她没醉吧,这状态就不像个正常人。

    对于那些把自己夸到天上的话,程砚秋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扶着杨敏如的胳膊防止她摔倒。

    杨敏如似乎特别喜欢程砚秋,后来去了酒店,非要拉着程砚秋去她房间说话。本来于东他们也不放心她,正好她拉着程砚秋,便让程砚秋陪着她。

    看着程砚秋扶着杨敏如进了房间,胡月明摇头道,“今晚不该让她喝酒,毕竟年纪大了,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

    童庆炳却笑:“她平时就爱喝酒,你不让她喝倒要了她的命。再说,今晚喝得不多,不妨事的,她这样子旁人不了解,咱们这些老朋友还见得少么?要我说,她这不叫醉,更像是借着酒精相助,自我催眠而已。”

    这个“自我催眠”的说法深受于东他们赞同,杨老师这样子确实像是自我催眠,她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达到某种状态。

    现代世界,那些诗词早已不能在日常使用,要是平时说话总是蹦出一两句诗词,总让人觉得矫揉造作。反倒是喝了些酒,找到一种朦胧的状态后,那些平常看起来不正常的,就变得正常了。

    ……

    第二天早上,载着胡月明他们的车子在金艺门口停下。

    门头上是一条长长的横幅,上面写:热烈欢迎燕京师范大学代表莅临金陵艺术学院指导工作。

    门头下站了两排人,有老师,有学生,于东跟毕飞雨他们也在其中。

    胡月明下了车之后,看到这阵势,顿时吓了一跳,他握着吴常新的手,叹道:“吴校长,我要是早知道你搞着一套,我就不来了。这么兴师动众的,不是坏我们几个老骨头的名声么?”

    童庆炳也笑呵呵地说道,“是啊,其心可诛。”

    “误会了,误会了,也就这横幅是我叫人弄的。门口这些来欢迎的人,可都是自发组织来的。咱们金艺的学生,别的不说,就是热情。”

    吴常新倒也没说谎,门口这些人,除了老师们是学校安排过来的,大部分学生都是过来凑热闹的。

    原本这些凑热闹的学生东一团西一簇的,阵型很乱,还是于东大手一挥,给他们调整了阵型,所以这会儿看起来这么整齐。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燕师大领导。”

    “欢迎各位老师。”

    不知道谁起的头,欢迎队伍里爆发出各种各样的欢呼声,这些欢呼声汇在一起,听起来就三个字:乱得很!

    胡月明听了这乱糟糟的欢迎声,笑着说道:“这下我相信他们不是你刻意安排的了。”

    谈笑间,众人走过传达室,周大爷站在门口立正敬礼,“欢迎燕师大的各位领导莅临敝校,鄙人代表传达室全体向各位致敬。”

    周大爷这套,把胡月明他们直接看懵了。

    “乖乖,你们金艺不得了啊,连传达室都这么有精神。”胡月明伸头朝里面看了看,入眼就是一面书架,“这可真是……书香满园啊。”

    童庆炳也是啧啧称奇,“你们金艺果真藏龙卧虎。”

    吴常新知道周大爷底细,也了解他脾性,所以没觉得有什么。老周这人好吹牛,不过身上有股子热闹劲。

    现如今金艺各方面欣欣向荣,也正需要老周身上这股劲。

    而且吴常新自己对传达室的布局也是满意的,当然想让胡月明他们看看。

    过了传达室,没走一会儿,就到了许愿石跟前。

    不用特别介绍,许愿石旁边的牌子教人看得仔细,杨敏如拉着程砚秋走到石头旁边,问:“这就是《吕秀兰》里面写到的许愿石吧,倒是跟我想象中差不多。”

    程砚秋点头,“就是它。”

    “你许过愿么?”

    程砚秋又摇头,“还没有。”

    “那可惜了。”杨敏如笑呵呵地说,“不知道今晚有没有月亮,要是有,我也要来许个愿。”

    她又转头看向围观的金艺学生们:“同学们,你们之前都许过愿么?”

    “许过,许过。”

    “许过好多次。”

    “只要有月亮,就许。”

    杨敏如点点头,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面前的石头,对于东他们说:“这石头长年累月听了这么多人的愿望,恐怕比人还要了解人。”

    余桦在旁边笑道:“杨老师此言差矣,要说听人愿望这块,这石头估计比不过知心姐姐。”

    “未必,知心姐姐所听到的那些诉说都是经过加工的。即便是匿名信件,当人们知道倾诉对象是个人的时候,都会有所选择。但是对着石头却不同,旁若无人,看着一块石头,人很有可能爆发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听了杨敏如这话,包括余桦在内的所有人都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吴常新原本还想着催几个老师快点去教学楼,不过看到这番场面,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所谓授课,所谓指导,未必要在教室里面才能进行。

    现在众人围着一块石头,大师们也能把道传授给学生们。

    燕师大是师之典范,教书育人这块非常值得其他学校学习。吴常新请几位来,也不仅仅是要他们给学生讲几节课,更主要的是,让他们把燕师大的气质带到金艺来,让金艺的老师和学生们都感受一下。

    吴常新不怕暴露金艺的缺点,他一直保持一种开放的态度,想让金艺尽力地吸收别人好的东西。

    ……

    胡月明他们在金陵待了好几天,临走的时候,杨敏如还拉着程砚秋说,“有时间一定要去燕师大看看,跟于东一起。”

    “是啊,你师娘惦记着见你,”胡月明说。

    程砚秋点头,“有机会我一定会过去拜访的。”

    来的时候,欢迎他们的人很多,走的时候,来送的人更多。短短几天时间,杨敏如他们几个就征服了金艺——特别是戏创专业学生们的心。

    本以为他们都是老学究,却没想到上起课一个比一个有趣。

    特别是杨敏如的古典文学课,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薄醉”也顺利地从燕师大传到了金艺来。

    大部分学生,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课还能这么上。

    其实这次来,童庆炳也是带着任务的。他主要是来学习金艺这边驻校作家的经验,想要回去之后也开启燕师大的驻校作家计划。

    所以这几天童庆炳着重观察了金艺唯一一个驻校作家余桦的动向。

    经过一番考察,童庆炳发现,余桦在金艺无拘无束,天天就串门子,逗闷子。

    最后童庆炳得出结论,驻校作家这玩意还真不能就请余桦这种青年作家,只能请那些老作家去养老。

    至于金艺这边请余桦为什么能成功,说到底还是因为有于东跟毕飞雨在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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