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奕很懒。
可却并非无情之辈,眼见茶锦出现变故,自不会袖手旁观。
当天,他就带着茶锦一起,乘宁姒婳的青鳞鹰离开天元学宫。
……
大魏位于大周西部,疆域极其辽阔,常年酷寒,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下雪。
故而,大魏又有“雪国”之称。
大魏国内尚武之风盛行,无论男女老游,皆以成为武者为荣。
天阙城。
大魏皇都,繁华鼎盛,无论规模,还是底蕴,皆不逊色于大周皇都玉京城,甚至犹有过之。
五月十七。
天色昏沉,飘着鹅毛大雪,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刺骨。
距离天阙城数里地之外,苏奕和茶锦乘青鳞鹰飘然落地。
积雪铺地,踩在上边咯吱作响。
放眼一望,天地间白雪皑皑,寒风呼啸,一片苍茫景象。
苏奕虽穿着单薄的青袍,却浑不觉寒冷,悠悠说道:“这等酷寒天气,架一个红泥火炉,泛舟于冰湖之上,备一壶烈酒,一边赏着江雪天色,一边涮火锅,最是惬意。”
茶锦怔了一下,笑道:“公子好兴致,天阙城西北十里之外,有着一个名唤‘千雪’的大湖,那里四面环山,常年积雪,湖中盛产一种名叫‘青梭’的大鱼,堪称大魏一绝。等抽空,我带公子前往,咱们一起泛舟湖面,喝酒涮火锅。”
“随缘吧,兴致来了便去,若无兴致,去也无趣,走,先去你家看一看。”
苏奕双手负背,朝远处行去。
茶锦亲昵地拍了拍青鳞鹰的翅膀,道:“小青,你且在此片区域等候,等我和公子解决了事情,就启程返回大周。”
青鳞鹰点头,而后双翅一展,破空而去。
天阙城规模极恢弘,屹立大地之上,黑色的城墙若蜿蜒的巨龙,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显得异常醒目。
城门处来往行人众多,熙熙攘攘,不乏带刀带剑的武者。
苏奕和茶锦的出现,虽引起不少目光注意,但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在大周,苏奕是名满天下的少年传奇,是被储君周知离册封的大周帝师。
可在这大魏天阙城,也仅仅只是个无人相识的陌生少年郎,之所以吸引目光,也是因为身边的茶锦姿色极出众的缘故。
抵达天阙城,茶锦明显激动不少,不过,眉宇间间的忧愁也是不减反增。
近乡情怯,这里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
可此次回来,却是因为家中出现了变故,让她也根本高兴不起来。
进了城,茶锦雇佣了一匹马车,和苏奕一起,径直朝位于天阙城东北区域的家中奔去。
沈氏一族,乃是大魏屈指可数的顶尖世家。
族长沈长空早在数十年前,就被大魏皇帝册封为“郡王”,称得上是权柄滔天。
沈氏一族的府邸,修建于天阙城东北区域,占地百亩,庭院重重,楼阁幢幢,仅仅是仆从之流,便有数百之众,尽显清贵气象。
当乘坐马车抵达沈家府邸不远处,茶锦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公子,我……我想独自回去先看一看情况。”
苏奕点了点头。
他一眼看出,茶锦担心带自己回家,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问询,甚至是麻烦。
毕竟,茶锦乃沈家族长之女,突然带个陌生男人回来,难免会引起许多注意。
当即,茶锦一个人匆匆而去。
苏奕想了想,从马车上走下,打算在附近找个酒楼,小酌一番。
可酒楼没找到,却让他远远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身赤袍,仪表堂堂,俊美倜傥,带着两名老仆,大摇大摆走进了沈家府邸大门。
“原来是他。”
苏奕皱眉思忖片刻,这才想起,这赤袍青年名叫卢昊,是茶锦的同门师兄。
当初在云河郡城时,此人就曾藏在暗中,以符剑秘宝刺杀过自己。
后来在衮州城时,此人又带着月轮宗外门执事柳鸿奇一起,找上漱石居,欲对付自己。
结果,柳鸿奇被自己杀死,而这卢昊则抢先一步逃了。
苏奕还记得,当初这家伙逃走时,还愤怒叫嚣,以后一定要报复回来。
没曾想,时隔数月时间后,却竟在这大魏皇都中,再次见到了这家伙。
“难道说,沈家遭遇的变故,和月轮宗有关?”
苏奕想了想,也没了小酌的兴致,当即来到沈家府邸一侧的围墙附近,伫足静默。
而他的神识,则悄然掠起,朝沈家内扫去。
……
沈家。
“哥,信上不是说你……你被抓了?”
茶锦睁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之色。
她万没想到,在仆从的带引下,会见到自己的兄长沈严行!
“妹妹,先不要问,我带你去见父亲。”
沈严行长叹一声,神色复杂。
他身影瘦削颀长,面如冠玉,眉眼间和茶锦有些相似,本身便是大魏年轻一代的俊杰。
如今在大魏皇室“镇刑司”担任职务,直接听命于大魏皇帝,曾得到过大魏皇帝亲口赞许。
“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你要在信中骗我?”
茶锦内心原本极为担忧父亲和哥哥的安危,可此时,却感觉有些不对劲,有被蒙骗的感觉。
沈严行有些不敢直视茶锦的目光,道:“等见了父亲,你便明白了。”
说着,转身朝沈家议事大殿行去。
茶锦满腔疑惑,可还是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她敏锐察觉到,无论是见到沈家那些族人亲友,还是见到那些仆从护卫,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
“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这次让我回来,并非是因为家中遭遇了变故?”
茶锦心中疑云丛生。
当抵达议事大殿,就见富丽堂皇的殿宇内,沈家一众大人物都已到齐,坐在大殿两侧的座椅上。
全都是她的宗族长辈,有的担任长老职务,有的担任执事职务。
而在中央主座上,坐着一个长袍威严中年,颌下柳须飘然,眼眸开阖间,如冷芒电闪,极为慑人。
正是沈家之主沈长空,大魏“八大郡王”之一,一位早在多年前就已踏足先天武宗之境的强者,名扬大魏,威名赫赫。
看到一众沈家高层大人物齐聚,这样的阵容早让茶锦心中一惊,而当看到父亲沈长空的身影时,她再忍不住内心的疑惑,满脸错愕道:
“父亲,您……您没事?”
在她接到的信笺中,说她父亲被剥夺“郡王”头衔,一病不起,整个宗族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说她兄长沈严行被抓……
可此时,她不禁惘然了,信中所说那一切,似乎都是假的!
“丫头,你可终于回来了。”
沈长空起身,眼神复杂。
这不像是父女久别重逢时的喜悦,那异样的神色,让茶锦都感觉,数年不见,父亲似乎变得疏离和陌生了许多。
“别怪父亲写信骗你,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沈长空一声轻叹,重新坐回座椅,道,“还好,你回来了,否则,咱们沈家怕是非遭遇灭顶之灾不可。”
“灭顶之灾?”
茶锦愈发疑惑了,“在这大魏境内,谁还敢这般威胁咱们沈家?父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沈长空沉默片刻,道:“丫头,莫要再问了,我只能说,现在只有你才能救咱们沈家。”
说着,他眉宇间浮现一抹苦意,对一侧坐着的一名老者道:“大长老,由你来说吧。”
那老者一袭华袍,燕颌虎须,眸如鹰隼,名叫沈山重。
闻言,他目光看向茶锦,沉声道:“丫头,如今我们沈家,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我只问你,身为沈家族人,若你有能耐救整个宗族的性命,你救不救?”
茶锦不假思索道:“救!”
沈山重露出一抹欣慰之色,道:“那我再问你,若救咱们宗族所有人的性命,需要牺牲你一个人的性命,你……愿不愿意?”
此话一出,顿时大殿所有目光都看向茶锦,唯有沈长空和沈严行似心中有愧,不敢去看茶锦。
茶锦一怔,惘然道:“牺牲我,就能救整个宗族?”
大长老沈山重点头道:“不错!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写信让你回来,因为,咱们全族的生死,如今都在你一人的抉择上。”
茶锦愈发感觉不对劲了,心中沉重,下意识把目光看向了父亲和哥哥,却发现两人皆避开了她的目光,根本不和她对视。
这让她心中一寒,手脚发凉,究竟是什么事情,连父亲和哥哥都下狠心,不惜要牺牲我的性命?
他们……怎会如此冷酷和无情?
深呼吸一口气,茶锦目光重新看向大长老沈山重,道:“大长老,我若不答应呢?”
顿时,在座众人一阵骚动。
沈山重脸色也是一沉,道:“丫头,相比整个宗族的性命,你为何就不能委屈一下自己?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你的父亲、兄长、亲友……以及整个宗族其他人,全都遭难?”
他神色威严,眼眸锐利,威势慑人。
茶锦只觉呼吸都困难,俏脸苍白,她哪能想到,一路从大周奔波归来,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家里时,却竟遭遇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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