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意思?”迟枝问。

    陆封迟睁开眼睛来,  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但是却没有说话。迟枝被盯得后背发麻,嘴巴撅了撅,  又伸手推了推他:

    “你说嘛。”

    却不料男人只是沉沉笑了一声,  轻声道:“等我心情好了再告诉你。”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心情好?”

    迟枝趁热打铁地问。她觉得这个范围实在是太主观,  太难以评判了。陆封迟要是天天都心情不好,  她不就一直没法知道了么?

    对方总是喜欢这样吊着她,  让她抓心挠肝得难受。

    迟枝正不开心着,  想着该怎么反怼回去。

    可就在她愣神思考的时候,  却霍地一个不注意被男人抓住手腕。

    将她连带着整个人都拉了过去。

    女孩儿因为正在专心思考而根本没有防备,  以至于瞬息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跌到对方怀里。

    她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瞳仁骤缩。

    被拉着重新躺下的那个瞬间,为了保持平衡,  迟枝的两只手慌不择路地想找地方撑一下,却没想到摸到男人的胸口上。

    对方借力将她锢在怀里。

    陆封迟的胸膛很热,即使仍然有一层衣服,  迟枝都仍旧能感到布料下面滚烫的温度。

    她的脸唰一下红了起来,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大脑早已经暂时停止运转,  却只听到那人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句:

    “我明天心情或许会不错。”

    明天?

    陆封迟似乎连声音里都带着男性独有的气息。声音沉沉的,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就好像是在故意逗她玩。

    热气扑撒在女孩儿的脖颈和后耳侧,弄得她不自觉有些痒,  所以无意识地在男人怀里动了动身体。

    这个动作让男人的眼底不自觉眯了一下。

    她软软的小白兔不小心贴到了他的胸口,  很严密的蹭在一起。

    明天?为什么是明天……

    迟枝又开始蜗牛般慢吞吞的思考。对方却在这时用手拍了拍她的屁股:

    “快睡。”

    他的手碰到她的那一瞬间,  迟枝身板不自觉地绷紧了一下,  心脏吊起。

    她的脸更红了。

    主要是,  陆封迟这样子抱着她,让她那里还有一丁点困意。

    可惜对方才不会管这些。

    陆封迟永远都是最随心所欲的那一个。迟枝掀起眼帘打量了一下对方,便只看见那张脸离得她异常的近,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能看到男人闭上眼后,那眼睑处的睫毛,很细软自然的纤长,根根分明。

    女孩儿看着看着,竟不由得有些失神。

    而另一边,陆封迟也没有睡着。

    某人这样软软地躺在他怀里,还时不时小小的动一下,触感好像冻过的羊脂玉,但却是温热的。这确实足够考验男人的抑制力。

    他确实很想,但念及这小姑娘刚刚做完手术才一星期,只得先让她欠着他几次,以后再多要些利息。

    他心里是这样打算的,但他不准备说。

    怕吓到迟枝,反而引起激烈的反应。

    在如何捕获猎物,又或者说如何和猎物进行心理博弈这些方面上,陆封迟早已得心应手。他一定要得到他所想要的,就如同在商场上时一样,吃亏的一方永远不会是他。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克制了。

    第一次的时候怕女孩儿不舒服也没有折腾几次;只有后来在京市的那次让他稍微满足了一下。

    只是这已经半个月过去,实在太久了。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一旦起了头开了荤,再停下来便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此时,迟枝已经在他怀里睡了,很安静,呼吸平稳。

    夜已经愈加深了。

    陆封迟闭着眼睛,感受着怀里温热柔软的触感,不由得想起某些本不愿回忆起的过往。

    他确实不想想起。

    如果记忆可以打包,或许自己应该早就把这一段扔到人迹罕至的地方。

    因为家庭的原因,他从小过得都是循规蹈矩的日子。家教历来如此,时间表时刻表也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似乎自有意识开始,就从没有休息过。

    学校课程被要求只能是A+。

    而课外的一切,要求也断不会稍低,反而只能更甚。

    陆家原本还算人丁兴旺,二代里面从政的,从商的皆有之。

    只是当年那位从政的叔父却因为一场风波意外身亡,甚至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而且陆封迟父母的关系也不好。

    甚至可以说,陆封迟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意外。

    他的母亲不爱他的父亲,原本也不想要这个孩子,更不要说二胎的事情。只是当年老爷子据理力争,威逼利诱,用尽了一切方法和手段才将陆封迟保下来。

    他的父母是因为他而奉子成婚。

    在陆封迟很小的记忆里,母亲就基本上不同他的父亲说话。

    甚至也不怎么同他说话。

    他的母亲长得很美,甚至比绝大多数的女明星都要好看。但性情也是真的凉薄。

    陆封迟至少遗传了一半以上母亲五官上的精致,也遗传了一半母亲生性所带来的凉薄。

    而他的另一半脾性和血液,则来自于父亲。

    骄傲,自大,狂妄,易怒。

    有心机,有计划性,记仇。

    同时又是典型的实干和野心家。

    可以说,陆封迟是没有体会过什么母爱的。他从一开始就清晰的知道他的母亲不爱这个家,甚至只想要逃离。

    只是那个可怜的女人没有办法而已。

    这样清醒和深刻的认识并没有什么不好。反而让他很早就认识到真实世界的刻薄,认识到权利和资本是无所不能的——

    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意志;

    甚至将自己想要的,直接凌驾于对方的意志之上。

    只要你想。

    就像他的母亲一样。即使她再恨他,再恨他的父亲,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勇气逃离。

    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将自己加一层冷漠的壳。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父亲和母亲再没有过别的孩子。以至于陆封迟便成了陆家三代中唯一的继承人,所有的担子都压了过来。

    应该是耳濡目染的关系,陆封迟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世界是弱肉强食的。想要达到目的便只能不择手段,世界永远只属于上位者。

    就像他父亲教给他的一样——

    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足够的地位与金钱,就能够拥有你想要拥有的一切。

    当然也包括女人。

    哪怕那个女人本身不愿意,只要你想也一样可以得到。

    哪怕,她原本是你朋友的未婚妻……

    但这一切的起始点都是,你必须足够优秀,拥有足够的能力。

    最开始,陆封迟也确实是这样循规蹈矩过来的。

    直到他十八岁时来临的,那场短暂的叛逆期。

    也说不清楚这场叛逆期是怎样来的,或许只是单纯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厌倦了终日强压下的状态。当那根承受的弦所崩断之时,取而代之的就是强烈的逆反心理。

    但陆封迟总归是和别人不一样。

    他的叛逆期看起来并不像是叛逆期。没有其他世家公子哥儿们那些离经叛道,玩世不恭的劣根性,反而仍旧要保持着超乎寻常的优秀,保持镇静和理性,保持着家族里所有人希望看到的样子。

    只有皮囊下暗暗燃烧着的,逆反却先要蛰伏的血液。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仍不够强大,仍不足以抵抗自己所被安排的命运。

    他的逆反是更大的逆反。

    他的复仇是更深的复仇。

    他不仅不要以叛逆为借口,实则为逃避的懦弱,他要的恰恰是按照其他人所希望的那样,成为最清醒最有能力的继承人,直到真正手握整个家族的实权,成为所有话语权的中心。

    再在最后,完成对一切旧势力的翻盘。

    或许是家庭教育所致,又或许是父辈性格的遗传。陆封迟在完成自己心底长此以往的野心之前,他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感情,早恋。

    这几个词根本就没有在陆封迟的字典里出现。他甚至从初中时就已经明确的有了某些意识。

    如果他要找女人,也一定是在某方面能够对他有利的。

    但一切总有意外。

    早已说不清意外究竟从而开始。或许人生的偶然和意外,才是活着最终极的玄妙。

    陆封迟只记得,那是他少有的几次,明显的离经叛道。

    当时因为家里业务拓展的关系。

    他曾经短暂地跟着父亲到港市。即使是假期,却仍然有一堆的课程。

    甚至是跟着去公司,早早的熟悉公司业务。

    但因为某次不愉快。具体原因连陆封迟自己都忘了,或许是父亲扔掉了对他最具有纪念意义的棒球,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只记得,自己渐渐埋下恨的种子。

    他不想坐家里的车回去。

    甚至把身上的通讯方式统统关掉,只想给自己一点时间静一静。而不是回到那个,让他感觉到灰暗和压抑的家里。

    就是那次,他意外鬼使神差的上了巴士。

    又意外鬼使神差的遇到了那个人。

    陆封迟坐在最后一排,看到女孩儿背着暗红色的双肩书包,从某一站上来。

    背包的带子系得很高,并不松垮,很整齐稳定的贴在后背上。

    青春期的少女是春天最为细嫩的枝桠。

    白白的,莲藕般的胳膊。

    苗条纤细,却又仍旧成长着的身体。她的胸脯发育得很好,腰却又很细,好像一掐重就能断掉似的。可分明很细,却又有着一种柔软的肉感。

    他看着她从下面上来,又坐到了他前面两排。

    扎得高高的马尾,恰好露出女孩儿细白而纤细的后脖颈。

    陆封迟当时也不过十□□的年纪。

    他坐在后面,目光静静落在少女的身上,竟有过一时间的着迷。

    后来,他曾经仔细打量过她,其实是很普通的一个女生。漂亮是漂亮,但也没有他母亲那样惊艳。女孩儿的五官是小家碧玉的,大气的词汇从来和她无关。

    但是偏偏很甜,看起来很娇小,总是呆呆的。

    让他总想把她抓过来,狠狠得捏一捏。

    能直接捏碎是最好。

    当陆封迟意识到自己竟然有这样带有强烈破坏欲的想法时,也曾有过微微的紧张。

    但很快却又释然。

    他想要的东西很多,想要破坏的东西也有很多。只不过这次是一个人而已。

    但就是从那时开始。

    他开始注意她。

    或许最开始的注意都只是因为有趣。直到最后,一点点深陷泥潭,再也无法抽离。

    他开始经常性地和她坐同一班巴士。

    坐在她后面。

    他不动声色,也没有任何表现。单纯地坐在她后面。看着她每天从图书馆下车,待上一两个小时,然后又背着暗红色的书包出来,转进街角的某家甜品店。

    她和他一样,每天一样的线路。

    一成不变。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总是呆呆的。不太聪明的样子。说实话,陆封迟甚至真实地怀疑过,她是不是真的智商比较低。

    他坐在她后面,有时候能看到她打瞌睡。

    头一下下的往下低。然后又突然一下惊醒,直直地坐一会儿,然后继续开始打瞌睡。头放到旁边的玻璃上,又实在是太颠,只好又歪到另一边。

    那一线巴士上的人不是很多。

    陆封迟有很充裕的空间可以坐在她后面。有时候也会跟着她去到旁边学校的外面,看她把吃剩的饼干喂给小动物。

    直到某一次,车上人莫名拥挤得很多。

    他突发奇想地起身。

    再然后,坐到了她的旁边。

    女孩儿好像突然有些紧张似的。往里面挪动了几分,抓着书包带子的手也紧了紧。

    但也仅此而已。

    似乎是因为陆封迟没有更多余的表现,以至于女孩儿很快又放松下来,甚至又开始打瞌睡。

    车依旧向前行驶。

    只是突然间,陆封迟感觉自己右边的肩膀上,微微的沉了一下。

    是女孩儿正在打瞌睡的脑袋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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