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凤鸢出声,看着湛廉时。

    这一刻,她眼里有着一抹善意。

    而这善意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回忆,还是真的看着湛廉时而露出的善意。

    她不再像之前,那么的严厉无情。

    湛廉时紧握扶手的手一点点放松,他身上可怕涌动的气息也压下,趋于平静。

    他眼眸睁开,看着凤鸢,“劳烦。”

    旬山在经过时间的洗礼,不断的日夜更替后,它以全新的面貌呈现。

    没有任何人能看出它之前产生过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有锦凤族的族人知道。

    抑或,那一直不放心,偶尔会来这里看一眼的险恶之人。

    凤鸢带着湛廉时来到旬山脚下,和他们同行的还有徐平,托尼。

    在凤鸢和湛廉时离开塔楼时,何孝义带着徐平和托尼过了来。

    湛廉时对何孝义吩咐了点事,何孝义便离开了。

    而托尼感觉到湛廉时和凤鸢的神色不对,便一定要跟着湛廉时。

    湛廉时没有说什么。

    托尼也没再如平常那样活泼好说,他很安静。

    因为,他感觉到了一种压抑。

    那是怎么做都没办法改变,让人无力接受的压抑。

    他想,林帘的父母可能有消息了。

    而这消息,并不好。

    旬山因为发生过爆炸,整个山体崩塌,所以原本有点山丘的山脉比以前低了不少。

    原本它在群山之间就不显眼,这下更是隐匿。

    要不是人真正进来,站在它脚下,不会看见它。

    托尼看着眼前的小山包,上面都是杂草,以及一些绿树。

    极为潦草,毫不起眼。

    可以说,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不会注意到它。

    更不会知道,这下面会有墓葬群,还埋葬着柳钰文等一队考古队人员。

    徐平一路沉默,到此时,亦是。

    他看着这座山,依旧冷静。

    湛廉时没有看这山,而是看着前面的一棵树。

    那树不高,大概两米左右,枝干瘦小,但枝叶却是繁茂。

    而在这繁茂的枝叶间,开出一朵朵蓝色的小花,特别漂亮。

    风吹动,那花瓣便跟着摇曳,似在和微风细雨。

    “月蓝树是我族圣树,它代表着善良,高洁,纯朴,一切美好的词都可以用在它身上。”

    “当初林明月死,我给她找安葬之地,看见了这棵月蓝树,它那时很小,像一株小草一般,开着繁盛的花。”

    “我想,天意如此。”

    “我便把林明月葬在了它身旁。”

    “这几十年,这株月蓝树越长越高,越长越大,开出的花越来越多,我想,它一直守护着林明月,守护着柳钰文。”

    “他们虽死,却在一起了。”

    托尼一瞬看着凤鸢,眼睛瞪大。

    死……        林明月死了?

    柳钰文也是?

    托尼心狂跳,看湛廉时。

    湛廉时看着那株月蓝树,独自走过去。

    他一步步,走的很慢,似要从这个时空跨越到另一个时空。

    他脚下的小草随着他踩下弯了腰,但又随着他离开而直起来。

    一切都无声。

    他来到那树旁堆起的一个不起眼的墓前,脚步停下。

    墓很小,长满了杂草,甚至那杂草很深,很高,不仔细看,不会知道这是一个墓。

    显然,这个墓从未打理过。

    凤鸢说:“人死烟消云散,一切不过过眼烟云,我们族人从不祭拜,人死便自由离去,不再受这世间的束缚。”

    托尼听见这话,他这一刻无比的沉默。

    其实早便想过,一个人失踪几十年,很难活着。

    都说奇迹,奇迹。

    这世界上有奇迹。

    但太难了,就是因为难,它才叫奇迹。

    我希望这奇迹落在林明月和柳钰文身上,但事实很明显,没有。

    没有奇迹。

    他作为一个外人,旁观者,想到当年发生的事,那许许多多的曲折,再想到如今,他心里都非常沉重。

    他不知道这样的消息要落到林帘身上,林帘会怎么办。

    那是个善良的女孩子,这个事实对于她来说,太过残忍。

    湛廉时看着墓,有花瓣落在上面,似在温柔的安抚她,保护她。

    她并不孤单,也并不害怕。

    甚至,她很满足。

    因为,这里是埋葬她心爱人的地方。

    她们不能同生,但能同死,对她来说,心满意足。

    湛廉时跪了下去。

    他双膝着地,跪在墓前,低声,“我想一个人待会。”

    托尼看着那跪在墓前挺直的脊背,低了头,转身离开。

    徐平亦是。

    凤鸢看着湛廉时,一会后,她也离开了。

    这里真的就只剩下湛廉时,他一个人。

    在这群山环绕中,在这盛开的月蓝树下,他张唇,“她很好,很善良,很温和,对每个人都存着善意。”

    “她不聪明,不机灵,她有时候很笨,但却笨的可爱。”

    “有人欺负她,她也不大跟人计较,她总喜欢退让,因为不想惹麻烦。”

    “这样的她,很好欺负,任何人都想欺负她。”

    “我也欺负了她,控制不住,无可救药的。”

    喉头滚动,嗓音低哑,他一句句的说出这些话,平缓的,不带一点力量。

    四周静及。

    似都在安静的听他诉说。

    可说出这些话后,他便沉默了。

    他唇合上,不再出声,他变得安静,无比的安静。

    好似和这里的一切融在一起。

    周遭的花儿,草儿,久久没听见他再说,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风吹动,带起一阵凉风。

    月蓝树随风吹动,一片片花瓣落下。

    落在他头上,身上,脚下。

    湛廉时喉咙吞咽,看着眼前的墓,张唇,继续说:“我对不起她。”

    “我伤害了她。”

    “我不想求得她的原谅,我只想一切过后,她能真正的开心。”

    “她所求不多,只想简单的生活。”

    “我会用尽一切给她想要的。”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希望,我能早点明白。”

    “我爱上了她。”

    风细细的吹,花瓣无声飘落,树叶挤在一起,沙沙细语。

    墓上的杂草微微的动,山间的气息轻柔的流转。

    一切都那么的宁静。

    似乎在这里,不论发生任何事,都能作风散。

    “对不起。”

    湛廉时低头,头磕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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