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乘来了医院,托尼一直在外面等着。

    看见他的车停在了对面,他直接走过去,打开车门坐进去。

    付乘对司机说:“你先下去。”

    司机点头,下车离开了。

    “你老实跟我说,他是不是对什么药过敏?”一上车,托尼便直接问坐在副驾的付乘。

    他眼神犀利,没有以往半点的轻松笑意。

    付乘看着医院,他没有看托尼,面上的沉稳不见,有的是担心和无力。

    担心的是他知道湛总的身体,无力的是他明知一切却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托尼见付乘这神色,心里有了答案。

    嘭的一声,他倒在座椅上,手落在脸上,盖住脸。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任何看似很小的一件事后面都可能出现大问题。

    可能对于平常人来说,没什么事,不就一个小小的捐献,一个小小的手术。

    但事无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任何一件事的成功与失败。

    除了老天爷。

    “一开始检查一切都很顺利,不论是适配还是身体状况,都符合,但在捐赠后,湛总出现了过敏的情况,医生按照以往的经验处理。”

    “毕竟捐赠者出现过敏情况不是湛总一个人,可在用药后,湛总的过敏情况没有缓解,反而更严重,那用上的药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在摧毁他的免疫系统。”

    “湛总进了急救室,在抢救十几个小时后才出来。”

    付乘平稳的说出这些话,就好像在平静的陈述一件事。

    一件被岁月掩盖的事实。

    对于岁月来说,这件事无足轻重,但对于他来说,却仿若昨天。

    历历在目

    付乘眼睛渐红:“那一次捐献,他在医院整整躺了一个月。”

    托尼手捏着太阳穴,眼睛闭着,身上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而随着付乘说出这些话,这沉重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了车顶,压的车里的空气变得稀薄,压的他都喘不过气来。

    他是医生,他很清楚每一次手术的危险,更清楚有的人就是在一件很小的事中被夺走生命。

    这是一件小概率事件,但它确实真实存在,确实真切的发生在某些人身上。

    但他没有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湛廉时身上。

    可现在,仔细一想,突然觉得发生在他身上一点都不稀奇。

    他本身,就不健康。

    有的人外表无坚不摧,但它里面早已伤痕累累。

    只是常人看不到而已。

    他的内里早在无情中被划上一道道伤痕,这些伤痕有的好了,有的没好。

    有的外面好了,里面却没好。

    时间是个好东西,它能治愈一切。

    可一个人总是时不时的受伤,这又需要多少时间来治愈?

    “在知道韩在行病情复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再次做那个捐赠者,韩在行的身体体质特殊,要在短时间找到适合他的骨髓,不容易。”

    “只有他。”

    “那一年,意外来的突然,但他挺过来了,这一次,他也一定觉得自己能挺过来。”

    “毕竟,有前车之鉴。”

    “可是,即便一切准备充足,我还是害怕。”

    “从赵起伟失踪后,我心里就始终有股不安,这不安到后面一件件事发生,我怕了。”

    “如果是以前,我会所有的事都听他的,可现在,我不想了。”

    “我怕他死。”

    “很害怕。”

    付乘缓声说着这些话,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低,几乎都听不见。

    但托尼听见了。

    他听的清清楚楚。

    因为付乘说的这些,亦是他心中所想。

    狠狠抹一把脸,他坐直身体,眼睛沁红,看着付乘:“韩在行那边能不能再拖拖?”

    付乘收回视线,看着前方:“不能。”

    他目光很冷,冷到极点。

    因为就好似算好了,就在这个节骨眼,没有一点退路。

    没有任何选择。

    他必须做那个捐赠者。

    托尼一拳打在车门,砰的一声,他的骨节瞬间沁出血。

    韩在行不可能不救。

    都说事有轻重缓急,趋利避害,两害取其轻,商人更是明白这几点。

    所以他做决定从来都是果断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任何人都无法掌控。

    “我*!”

    托尼控制不住的爆了一句粗口,然后拳头再次打在门上,打的砰砰响。

    和韩在行比起来,他这边还有机会。

    而韩在行那边没有一点机会了。

    就连他都知道这个选择该怎么做。

    可是,太他妈憋屈了!

    就像心里有块石头顶着,想把它给锤烂了。

    两人在车里呆了近一个小时,情绪平稳,下车进了医院。

    他们去了湛廉时的病房,但湛廉时在做检查,等一切检查做完到他们见到湛廉时,时间已经是临近夜晚。

    他们在病房里呆了一个多小时。

    等他们出来后,外面的天暗了,湛廉时进了手术室,捐赠骨髓。

    托尼和付乘守在了外面,包括湛南洪。

    需要什么药,上一次捐赠出现的情况,付乘和托尼单独跟医生说了。

    而这件事,没有让湛南洪知道。

    有些事,之前不知道,那后面也不需要知道。

    对于湛廉时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亦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是做了一件他应该做的事而已。

    就像他的工作,只是做了一个应该做的决定。

    仅此。

    托尼手握紧,他看着手术室明晃晃的光,心砰砰的大力跳动。

    需要什么药,不能用什么药,湛廉时以前的病史,所有情况全部告诉医生,毫无保留。

    为的就是要确保当中的意外出现。

    可即便这些准备都做足了,所有能预料的情况都事先预料,然后做准备,他还是不放心。

    就像付乘说的。

    害怕。

    那种对未知,自己无法掌控的害怕,能吞噬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湛南洪站在两人身旁,他不知道托尼和付乘的心情,但或许是湛廉时身体刚养好就做捐赠,仅这一点,他心里便紧绷着,无法放下。

    长廊寂静,灯光无声,本是一个小小的捐赠,但这里却弥漫着浓浓的凝重。

    好似,这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几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车里的人下来,直接走进医院。

    他们去到了院长办公室,在里面等着。

    等着适配的骨髓。

    一旦骨髓出来,他们就会立刻送往韩在行那里。

    不会有片刻的耽搁。

    时间的脚步不停,凉意渐盛。

    啪嗒,手术室里的灯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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