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灵儿解下了自己黑色的外袍,露出了里面和她头发同样赤红的紧身短裙。红色的短裙包裹着她那玲珑有致的身体,这一幕美得就像一副画。她把自己的双马尾盘到了脑后,然后轻巧地打着个转儿。弥漫的蒸汽轻轻地拱起了她的裙摆,旋转着的她浅浅的笑着,就像是盛开在这滚滚熔岩之间的一朵莲花。

    “开始了哟。”

    冷哥点头,他扯起了风箱,又用器械控制着岩浆从平台上的石道流过。岩浆冒着泡儿在石道上沸腾,冷哥试了试温度,他将一块生铁石用钳子放了下去,捞上来的时候铁石就开始融化,变得通红。

    乐灵儿掏出了熔炼的对象,那把她曾经亲自熔炼成功的赤色加一。大概是女孩子的天性所致,她的武器和刀剑没有一点儿关系,她手中握着的,是一柄没有扇面的,赤铜色的扇骨。血扇“蒹葭”,就是乐灵儿给这扇子取的名字。

    乐灵儿蹲下了身子,捏住了扇骨的一头,将蒹葭在红色的岩浆里轻轻划过,她的动作缓慢,时间都好像变得粘稠起来,而她脸上那轻松的表情,就像是在安静地写诗。

    “接着。”乐灵儿见到扇骨变得通红,手腕一抖,巨大的扇骨就被抛在了空中,然后石道另一边的冷哥就用钳子夹住,将扇骨平放在了砧板上,叮叮当当的声音随即响起,冷哥挥舞着巨大的锤子,一次又一次地敲击在蒹葭之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伴随着那有节奏的敲击,乐灵儿竟然唱起了歌来,她不仅仅唱歌,到了中途自身也开始随着歌声摇摆,跳舞。她拎着裙摆开始旋转,活泼得就像是火间的精灵。

    其实就像是老大说的,炼器真正就是一个概数的游戏。可是在炼器的发展过程中,无数的炼器师赋予了这个过程神秘的色彩。关于成功与否,炼器师都把加入血色液体的时机视为最重要的环节。而这个时机的把握,则属于炼器师的自我发挥。他们有的是用普通炼钢的方法,如同“百炼法”,又有的是借助于夜观星象,或者是虚无的神的指引,而乐灵儿的方法则是唱歌和舞蹈。第一次的熔炼成功就是这样,当她一首歌毕,一曲舞完,她加入的那滴血色液体就产生了作用,让她成功地完成了蒹葭这件作品。

    “小姐……”冷哥看到了这动人的舞蹈,他温暖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开始捶打。

    “凯撒!关键的时候了!”哪怕是沉稳的老大,他也在这一刻叫出声来。因为他发现先前那次黑爆后剩下的材料,现在又是通红一片。

    宁琰从老大手中接过了玉瓶,他轻轻地匀出半滴来,抖落在那块逐渐成型的轮廓之上。

    “这次一定要成功啊。”景秀看着那少年紧蹙的眉头,心底也在慢慢祈祷。

    宁琰的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又一次在赌博,就像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面对失利,宁琰从来都不暗自神伤。他总是鼓足勇气,又一次推上他的砝码,再来一次。宁琰每次都会加倍自己的砝码,这样只要赢回一次,先前的损失就会全部弥补。在战场上,在王城里,靠着这样的方法,他许多次在最终关头扭亏为盈,最终获胜。

    宁琰很清楚自己的性格,那就是他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如果有需要,他会一直加注自己的砝码,直到最后赌上自己的生命。

    一根钢条,两根钢条,很快的,五根钢条就顺利地软化成铁水,和先前的残余毛坯融合在了一起。紧接着,刺眼的亮光再次闪耀,那亮蓝色的光芒甚至照亮了整个地下洞穴。

    “成功了么?”老大看到,宁琰的铁钳夹住的武器,呈现出铜质的光芒,整件武器完完整整,并没有像先前景秀熔炼的那样爆裂开。

    “终于成功了。”景秀松了一口气,每根钢条就代表着一倍的质量。而加一的赤铜武器,便是寻常精钢的五倍。当五根钢条都顺利熔炼后,血色赤铜武器便成功了。

    宁琰点点头,他冲着老大和景秀露出了笑脸。

    他没有将自己熔炼的武器从砧板上移开,相反地,他的手指微动,玉瓶再抖了一抖,紧接着那闪耀着赤铜颜色的武器再次变得通红。

    “什么!”

    老大和景秀同时睁大了眼睛。刚刚松下一口气的他们再次心惊肉跳起来。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这个少年微笑着,再将一整滴血色液体滴落在了武器之上。

    “他在熔炼加二!”老大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少年要熔炼一柄加二的血色赤铜,他的目标从来就没有变过。老大看着这个少年脸上那平静却又疯狂的表情,努力在记忆中寻找一个相似的场景。终于,他想起来,在那些赌档里快要收摊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不服输的赌徒,把全部的砝码都压上,他们倔强地紧咬着牙齿,专注地盯着牌桌上即将要开出的最后结果。他们满头大汗,可是他们却不曾犹豫,不曾退缩,因为他们赌上了自己拥有的一切,金钱,身体,亲人,还有作为一名赌徒最为看重的——骄傲。

    而这个少年,就是一名在收摊时还在挣扎的倔强赌徒。

    砧板上的武器微微颤抖,宁琰再次拾取一根钢条插入了自己刚熔炼的血色赤铜之中。

    钢条一丝一毫地在融化,速度很慢,但是却保持着一个稳定的速率。和先前的急速融化不同,这根钢条就像是在缓慢燃烧的香烛。

    宁琰也紧紧地盯着这根钢条。他面无表情,不过握住铁钳的手却也在流汗。倘若这次失败的话,宁琰很可能就会继续赌下去,他虽然从没有上过赌桌,但他此刻就是一名最标准的赌徒。

    “他……”景秀此刻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天他看到这个少年杀神的一面,而今天,他又看到了一名赌徒。这个少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景秀想象不到,他也不敢去想象。

    一点一点,钢条越来越短,而砧板上的赤铜则变得更为炙热。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琰的背后已经是精湿一片,他感到口干舌燥,但是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砧板上发生的一切。他感到那种炙热和通红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马上就要发生更进一步的变化了。就好像风暴即将来临,又好像骄阳马上就要坠地。

    蓝色的光芒再次亮起,这次的爆发比先前还要强烈。老大,景秀情不自禁地偏头,不让这强光晃乱了自己的眼睛。

    “呼。”

    宁琰长长地吐了口气。刚才郁结在心中的紧张一扫而空,取之而来是无比的畅快感。

    砧板之上,一柄古朴的巨剑已经初露锋芒。那红色正在慢慢地褪去冷却,变成了更加深郁的赤铜色。

    “成功……了。”惊心动魄的一幕终于完成,老大和景秀站在一起喃喃道。

    老大也是满头大汗,他不是没有见过赤铜加二的熔炼过程,但是在失败之后,连续冲刺两级的,这的确是第一次。而且负责熔炼的,并不是炼器的大师,完成这一刺激壮举的,仅仅只是一个刚刚踏入炼器之途,如同赌徒般的少年。

    而且他不仅仅只是个赌徒,他还有天赋!不管是阴差阳错也好,还是说他天赋过人也好。成功地熔炼出加二的赤铜武器就是最好的证明。要知道在峰落派内,合成了加一赤铜的武器便能成为亲授弟子中的佼佼者。而加二的赤铜便能成为亲授弟子中最顶尖的存在。要是加三?那可是炼器大师才能熔炼的境界!

    倘若峰落的派的家伙知道了他们在那个晚上欺凌拒绝的少年,如今熔炼成了加二赤铜,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老大想到这儿,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笑了。

    “凯撒,你的武器叫什么名字?”景秀来到宁琰身边,他仔细地盯着砧板上的武器问道。

    这是一柄古朴的巨剑,可是剑的工艺却并不完美,边缘粗糙,似乎又不少的锯齿,剑身之上有着一朵一朵如同云彩般晕开的花纹。除此之外,这就是一柄比寻常的阔剑更加大上一号的武器而已。但是盯着武器久了,却给人一种天生的肃杀之感。

    “斩。”

    宁琰用他记忆深处的那个名字回答。

    “斩?斩什么?”景秀有些疑惑,以为自己没有听全。

    “单单一个斩字。”宁琰十分满意地看着这柄巨剑,除了这赤铜的颜色之外,外形几乎和记忆中的武器一模一样。

    “现在,可以把瓶子给我了吧?”老大走过来,似乎是开玩笑地说着,不过他的心里却泛起了波澜,倘若他知道这个少年会是这般疯狂举动,他还会不会信任地将玉瓶交给少年。

    “哈哈……”

    刚才的那一刻实在是过于压抑,这一刻,老大这个不算是玩笑的话却引起了笑声。

    平台之上,乐灵儿的一曲已经跳完。她的眉头皱着,十分失望地看着那块巨大的砧板。

    “小姐,只是运气不好而已……”冷哥想要安慰女孩,却被女孩那愤怒的眼神给制止。

    砧板上,蒹葭扇骨还在,不过却闪烁着普通的钢铁光泽。加二的过程失败了,融合了太多杂质的扇骨,变得丑陋沉重,先前那轻灵赤铜的模样已经不复存在。

    “都怪先前的那些个家伙。肯定是他们弄坏了这熔炼台的运气!那些家伙,我要让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熔炼成功!”乐灵儿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她是在生气,可是这生气的表情也单纯得可爱,那些被他诅咒家伙哪怕见到她这样子,恐怕也会觉得欢喜吧。

    “小姐,那这蒹葭?”冷哥用钳子夹住了扇骨,但是他不知道如何处理。

    “废品。当然是作废品扔了!”乐灵儿满不在乎。虽然说加一的赤铜很难得,可是在金钱充足的情况下,还是能够在市场上收到的。更何况乐基儿上次成功后他获得了十八根赤铜加一的扇骨,而刚刚爆掉的,仅仅只是她一半的收藏而已。接着她甚至都没有理会自己的护卫冷哥,就笔直地走上了返回峰落宫的铁笼。

    “下次要把整个熔炼洞都包下来熔炼!”乐灵儿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

    铁笼被绳子拉住了,正缓缓地上升。而宁琰等人也开始在收拾东西,准备从原路退回。滚烫的岩浆依旧缓慢地流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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