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只手掌带着灼烫的意味稳托在她的腰间,上身除了厮磨勾缠的部位,另一只手撑落地面,其余位置都清醒地避免压到她的肚子。

    “现在不行……”

    顾君师移开脸,眼勾睨他,压在他胸前的手按在他心脏之处……

    他心跳的节奏就像过快而激烈的鼓点,这心如鹿撞,节奏不一的速度似在诉说着他此刻的火热。

    她意图将他推开,虽然知道此刻的拒绝不一定奏效。

    但她没想到,还有火上浇油一说,她的手被他拉住,然后移至充血丰润滟红的唇畔。

    六绛浮生一口将其咬住,他那五官仿佛水晶雕琢,脆弱而精致,但他的眼神却极度侵占与肆意炽热,某种稳秘似在午夜时分绽放,空气流动刺激着彼此的迷走神经。

    “可以的,相信我。”

    他没有再费神解释,也不再让她有时间说话……

    等顾君师一翻身,再度醒来时,发现她依旧待在笼子里,手跟脚依旧被铁索锁着……他真打算就这样一直囚禁着她?

    但她起身动作时,意外地发现身上那股抽髓的痛意减轻了许多,她眸色微怔,低下眼。

    微隆的腹部此时异常安静,之前还翻江倒海跟她闹腾的孩子好像疲惫进入了睡眠期,乖乖地,也没再受“黄胴晶”的影响疯狂竭力汲取她的力量。

    哐啷——

    她动了一下手腕,那指粗的细索链摩擦过冰冷的地面,发出一道清脆撞击的声响,顾君师的手轻轻地按抚在腹间,感受着里面——

    扑通……

    扑通……

    安逸而平静的心跳声仿佛透过皮下那七层的隔挡,如晰、如明地传递到了她的耳中。

    她稍微颦凝的眉头,悄然松驰开来。

    在她头顶的正上方,一道光从平顶如盖的塔檐上打落了下来,清水一样清澈、透明,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生平静而祥和的金色光辉。

    她受着光照,如沐圣眷,尤其她身上此时披着一件质地如云的白色衣袍,她自身并不喜欢过于素淡的白,以往也就扮成凡人时会如此打扮,可现在这一身过于宽大与不合身的袍服松松垮垮地披在她身上,她微一动,衣襟便倚肩而滑。

    她侧过眼瞄过一眼,这是……六绛浮生的衣袍。

    她原本那一身在睡梦之中被替换掉了,此时的她,却穿着他的衣服,身上无一不侵染着属于他的气息。

    虽穿得少,但她此时也并不冷了,她没有多想,只认为是之前属于“金禅丹”的副作用被身体代谢完了。

    顾君师本以为,六绛浮生能够做出这等囚禁py,这是因为被刺激狠了黑化,按照折子戏内的常规走向,他这是打算一边囚禁着她一边发泄心底的仇恨,立志跟她自此不再走心只走肾。

    只要做不死,就往死里做。

    可是……她一醒来,却发现他不见了。

    她独自一人待在这落地有声的塔锋宫殿内,光映琉璃地面生辉,但这种安静而开阔的地界,却连轻轻的呼吸动作,都有回音。

    她转过脸,看向塔外,它犹天一柱,直插云霄,外面飘来一缕缕缥缈的雾气,似隐似现,可望而不可及。

    她失神片刻,便收回了视线,举起双腕,纤白的指尖握上一条手腕处套着的索链。

    力劲一扯,它却纹丝不动。

    她的力量还有余存,但她却挣不断这条看起来挺脆生的锁链。

    这是什么材质,竟韧中带钢。

    这么细长的一条,竟比之虚空门暗室用来囚锢魔族的那条腕粗的铁索还要强韧许多?

    她抬眸,视线在囚禁她的笼子上凝神观察片刻。

    笼子外面贴的那些“明符”又是什么功效?

    她能够感受得到,这将笼子贴满的每一张符上都蕴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玄奥之力,它有着超脱普通符咒的五行之力,绝非一般人能够懂得的符纹规律。

    所以,这些明符又是谁制作的?

    顾君师根据锁链局限的范围,根本走不到笼子的边缘,所以她也碰不到那些“明符”。

    ——

    与顾君师所待的光明圣殿相比,另一头极为幽深的地底宫殿之内,暗红色的岩浆滚滚而淌过沟壑炎海,烧得四周围的岱黑岩石通红。

    在正中央的一块被同样烧得肉炙可焦的火石之上,却低喘蜷缩着一团身影,他在这一片炙热的火海之中仍旧冷得直发抖。

    他眉睫覆盖着一层薄白的冰霜,唇色惨白,双眸阖紧,牙关也止不住地咯吱磕碰着。

    哪怕身处严暑他仍旧身坠寒冬。

    “原、原来,真的这么冷啊……”

    六绛浮生想不通,明明这么难受,可她为什么……却可以装得那样若无其事?

    她痛,不告诉他。

    她冷,亦不告诉他。

    他如果不问,她从不会主动跟他说这些,有时候他在想,他在她心目中究竟算什么?

    她以往对他说的那些假话,他信了。

    如今她就算对他说真话,他竟然也开始不相信了。

    六绛浮生攥紧了拳头,咬紧牙关,这时他泛红的额心处一缕黑色魔气悄然入侵他的灵识。

    堕魔龙的附身并非对他全然没有影响,虽然它最终被顾君师消灭掉了,但存在即有痕迹留下,它所带来的那些魔气却到底还是残留了一些在他的体内。

    魔气,本就是一种极为阴暗、妖邪的东西,只要被它逮着机会与空隙,就会无孔不入地钻入人心底最脆弱的之处,要么令人爱时欲其生,要么令人恨时欲其死。

    极端、偏执。

    魔气同样也专喜欢找跟它气味相投的同类来祸害。

    脑海之中忽然传来各种繁杂而混乱的声音。

    “六绛,你不该忘了你的来处,更不该忘了,你该走的去处。”

    “浮生,我一直在等你,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

    “深情可笑,忘罢、忘罢。”

    “六绛浮生,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么我再继续留在你身边已经没有意义了,至此,你我和离吧。”

    “好,我等你。”

    六绛浮生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内,脚下所立之地是一片血泊,他脚下折投的影子一阵扭动挣扎,最终分划出一道身影。

    “他”身披一件血色的红衣,朝着六绛浮生笑着,笑唇微弯,神态似幽落的花瓣绽放于冥界却开出最圣洁的花蕊,然而,“他”的眼神最深处,却是诡异阴冷。

    “为什么要不断地克制着自己?爱于欲,恨于毁,肆意而为,岂不更痛快?”

    “你听听,她半点不念与你的夫妻之情,骗你的事被拆穿了,既不愧疚与悔恨,还执意要与你和离,带着你们的孩子离开你,你怎么能够忍得下去?你就应该打断了她的手脚,将她生生死死地囚禁在你的身边,毁了她离开的念头才是。”

    “他”长着一张跟六绛浮生一模一样的脸,“他”像美人蛇一样从脚下缠绕到了六绛浮生的身上,邪面正面不断交替变,不断地用最动人心神的言语来蛊惑着他堕落、仇恨与黑化。

    六绛浮生无动于衷,他知道这个人是他的心魔,“他”所讲的那些话,是他心底最黑暗而不为人道的心思。

    他的记忆一下回到了最初。

    他从澄泓口中得知了一切,便带着顾君师来到龙髓之心的朝圣塔之上,他得到了“真龙之目”,因此只要他想,他可以提前感知到整座“龙岛秘境”的所有布局,也能够看到一些曾经察觉不到的东西。

    他抱着全身寒冷昏迷的顾君师,他无法否认再多的恨也抵不住一句她在难受,他还是会为她而心痛、心疼。

    就像一种本能,他试图将它戒掉。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够办得到。

    “你赢了,我会放弃顾君师……”六绛浮生艰涩又好像放弃了一样,声音空洞而干哑道:“我会跟她在此彻底了断,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够救她,救下我的孩子?”

    但是他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反馈,但六绛浮生却没有任何失望,他反手握住仙剑,眼神平静,但手却狠厉地朝着脖颈划去,这时“天道”才暴怒道:“住手!”

    六绛浮生红着眼,冷声道:“她跟孩子任谁死了,我都将为他们殉葬。”

    “你乃天道之子,你身负天命而生,如今却因为这些小情小爱而丧失理智,六绛浮生,你太叫我失望了!”“天道”声势如雷,轰隆震响。

    “最后一次。”六绛浮生颤着声,似用尽全身力气地撑着,他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天道”见他如此执迷不悟,两相僵峙之下,它终是网开一面道:“好,那你便做给我看,我要确定你与顾君师彻底决裂,反目成仇,届时我便告诉你该如何去救人!”

    “……我答应你。”

    ——

    隔日,顾君师才等到了六绛浮生露面。

    他好像是横渡黄河冰塞川、攀满太行雪满山而来,面容霜白,神色素雪裹千里,唯有唇红极为红润,这副冰魄玉洁的模样,倒看起来有些像一只吸食阴气为生的山魅妖精。

    他在压倒顾君师时,忽然问她:“是不是身体腻了,心就不会再牵念了?”

    顾君师:“……”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

    再之后,每隔一天,六绛浮生就会来找顾君师,这一待就是一天。

    顾君师暗忖,估计牛都没有他耕得勤快。

    但与此同时,她之前身体状况的隐患却莫名在好转。

    阴阳相调和,多一点不多,少一点不少,始终维持在一种平衡的状态。

    与她相反,她每隔一日见到六绛浮生,她都觉得他好像人气渐失,只吊着一口仙气在活了。

    ——

    有一次,顾君师坚决地拒绝了他。

    可六绛浮生却睁着一双被黑暗侵占的眸子盯着她,跟看渣女在狡辩似的慢吞吞道:“所以,我还没有腻,你就先腻了?”

    顾君师一愣。

    这个问题,是该从这个层面……这么理解的吗?

    顾君师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但她却阻止不了他,只能将这几天他们隐晦不提的话题重新挑明开来。

    她问他:“我之前问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报复,你没有回答,那现在呢?”

    “顾君师……”他从背后抱住了她,尖细的下颌靠在她肩窝处,低低地在她耳边温柔绻缱吐息:“我恨你。”

    顾君师抬起头,眼底没有任何笑意地笑了声,叹了声:“我知道啊。”

    ——

    越到后面,顾君师发现怀孕后的不适痛意虽有好转,但清明的意识却渐渐开始有些昏沉起来,不知是因为六绛浮生靠近的缘故,还是笼中明符的原因。

    但再后来,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来找过她,一套干净得体的衣服也替她穿戴好了。

    她躺在笼中,预感到或许有什么该来了。

    ——

    尖塔内的禁制被人撤除了,高塔之上的海风吹来寒雾深茫。

    顾君师一头稠墨的青丝披散于肩,悠悠望过来那一眼,却让六绛浮生的心脏都几近停止。

    就像是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而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知怀抱着什么心情走上前,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间。

    “顾君师,我已经玩够了。”

    顾君师此时如中迷烟,难以集中精神,她唇动了动,沉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孩子怎么了?”

    他抬起了脸,怔然地注视了她半晌,忽然残酷地问道:“如果我从你腹中夺走了孩子,你是不是会为此记恨我一辈子?”

    他万念俱灰地认为,既然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爱他,那就恨他吧。

    顾君师听到这话,晃了晃头,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昏眩起来。

    “六绛浮生,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停下来!”

    她的双臂被索链牢牢地固定着一个动作,无论她怎么动都挡不住他接下来的举动,她眼皮越来越沉重。

    “太迟了,已经停不下来了……”

    在彻底晕迷之前,她看到六绛浮生面无表情,拿起了一把刀剥开了她的肚子……

    他到底想做什么?

    昏迷之后,她并不知道六绛浮生红着眼,拿刀以同样的方式剥开了自己的腹部。

    紧接着明符化为念力,三道奇异的光团被念力覆盖着从顾君师体内转移到了六绛浮生那边。

    之前在渡生道观他得到一件宝物,紧接着一道温和绿光罩在了顾君师身上,她腹部的伤口逐渐愈合后,却是一片平坦。

    而六绛浮生却没有能够止痛与伤愈的神药了,他抱起了她,在她额上轻轻地印上一道湿冷的吻,声线不稳:“顾君师,我们以后……不会一别两宽,也不会各自欢喜,我要让你也与我一般,即使两不相见,却心如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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