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笙歌似笑非笑,故作无意的问道。
她不来,这山西大同府便是刘知府一手遮天。
“不打扰,不打扰。”
“汪大人出任大同都指挥使乃是众望所归,军中将士早就翘首以盼。”
“相信跟着汪大人少年英才,定然可以前途光明。”
刘知府这话说的实在是漂亮。
笙歌很是怀疑,这位知府大人的官职究竟是靠科举进士及第,还是拍马屁一步登天?
“这些话还是莫要说了。”
“皇恩浩荡,知府大人还是先查查那些不该有的税吧,也不知这大同府除了本将军本官不知的城门税可还有其他?”
“知府大人总不能一直失察吧?”
笑面虎,比京中那帮想要用唾沫星子淹死她的人还要膈应人。
“不会不会,”
知府大人装模作样的擦了擦额头本就不存在的汗水,应承道。
笙歌入城,汪曲牵着马跟在笙歌身后,在笙歌的背影越来越时,知府大人瞬间直起了腰,挥挥手,令府衙衙役拿下了那四名士兵。
城门税怕是不能用了,看来得换个法子了。
如果单单是换了个都指挥使,还不至于让他诚惶诚恐,一个正三品一个正四品,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更不要说,大同府是他的大本营。
可汪直背后是有人的,这天底下权势最大的两个人。
皇贵妃能冒着被弹劾被指着鼻子骂的风险举荐汪直,就说明真真是有几分把汪直当儿子养的意思。
而皇上也能扛住压力,不管不顾的应下皇贵妃,说明是极其看重信赖汪直的。
这么一个人,他惹不起。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他就不信皇贵妃能忍心把精心养大的孩子仍在这风吹日晒的边陲很久。
还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一个初出茅庐的阉人,一露面就是手握实权的正三品指挥使。
这背景,羡慕不来。
……
“坏人。”
默默牵着马跟在笙歌身后的汪曲蓦地开口。
“对,是坏人,小汪曲的感知还是很敏锐的。”
笙歌头也不回的应道。
这位知府大人,想来是藏有大秘密的人,否则也不会搓磨走那么多个指挥使。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他是坏人的?”
笙歌颇有些好奇。
“看着烦,所以就是坏人。”
笙歌:……
好任性,好傲娇……
“唉,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是不是有点儿可怜,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笙歌果断的岔开了话题,再说下去,小汪直就该跟她较真非要掰扯出个所以然才罢休了。
“不会。”
“你认识我,我会保护你。”
汪曲一本正经的回应着。
只要他活着,就不会让人伤到汪直。
笙歌撇撇嘴,这小破孩儿是在讲冷笑话吗?
笙歌歪头瞥了一眼汪曲,心下叹气,这眼神真的是越来越像大圣了。
只是,大圣的这份坚定是在无惧无畏的往前走,不论是破碎虚空成就大道还是无止境的走向更高的地方。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先练练再说这话吧,要不然刮过的风听见都想停下来帮你吹干你脑子里的水再走。”
笙歌没好气的揶揄道。
这小屁孩儿,不能对他太客气,越客气,就越能胡思乱想。
小小年纪,定会早早白了头。
鹤发童颜?
应该也蛮惊艳的。
总归,她还是个颜狗。
一太监,一小孩儿,一匹马,就这样招摇过市,堂而皇之的入住了都指挥司。
幸好,都指挥司看起来还是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
经过笙歌在城门口那一闹,大同府不少宦官百姓都知道鼎鼎大名的汪大太监,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同府的都指挥使,掌一地军权。
对此,笙歌摊摊手,表示无所谓,早知道晚知道,反正早晚都得知道。
笙歌刚刚洗漱整理好,下辖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镇抚,知事等属官已经在正堂等候多时了。
这些人,都是直属于她的。
可以说,她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会面,笙歌换下了鲜亮的颜色,紫黑色长袍,成熟而又神秘,为笙歌增添了几分成熟。
“见过指挥使。”
一众人拱手向笙歌问好。
十几岁,年少轻狂的都指挥使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天家空降,是为了让履历更加出色吗?
也不知这次的指挥使可以在大同府待多久。
大同府的将士,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就连府衙里随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衙役都能随意欺辱。
这边陲,守的实在憋屈。
一到冬季,瓦剌军就打着借粮的名义强取豪夺,打,他们打不过。
反而每一次都是知府出面劝退瓦剌士兵,然后还大同府百姓近一年的安静。
至于如何劝退的,他们也不知。
反正在大同府的百姓心中,驻军就是混吃等死的废物,保不了家,护不了民。
而知府大人则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敢于直面风险与残暴凶狠的瓦剌军谈判的父母官和青天大老爷。
军营之中,人心惶惶。
偷偷摸摸有多少逃兵,他们也没细算。
有多少人成了知府大人忠实的下属唯命是从,也不清楚。
还真就应了百姓们的那句话,混吃等死,得过且过。
如今,又换了一个如此年少的都指挥使。
笑话啊……
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低头无声的苦笑着。
空有报国志,想着荫庇妻子儿女,偏偏成了尸位素餐的蛀虫。
笙歌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在座的十几个人,这都是大同府驻军的中坚力量。
来之前,她也搜集了一些资料,多多少少了解几分。
整顿是必须得整顿的,否则如今的大同府驻军去打瓦剌就是故意去送人头的。
这样的军备力量守卫如此重要的兵家重地,朱见深竟然能踏踏实实的高枕无忧,也是稀奇。
假以时日,被偷袭,再来一个兵围京城也不是不可能。
对于这帮老油条,用当日在辽东客客气气的法子自然是想不通的。
那个时候,她是监军,要收敛锋芒。
而在这里,她要做的是收服,是震慑,是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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