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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问智瑶对进军齐地有什么看法?他会回答:很费粮食!

    真的是很费粮食!

    老智家这一波有准备而来,搭进去了接近二十万石各类的粮食,为的就是收取人心。

    这还只是一种面子工程,也就是按人头,每一个人发放十斤乃至于更少的口粮,再多真的就没有了。

    十斤粮食能吃多久?再怎么省也就吃一个月,不可能撑更久的时间了。

    所以,说白了齐地那些人会不会饿死还是要靠自己,旷野上收集能够作为食物的一切资源,努力熬到夏收之后。

    “便是我家有百万石粮秣,何以养活八十万张嘴?”智瑶知道老智家现在没有百万石存粮,拿出二十万石粮食之后,剩下的三十万石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动了。

    讲一句大实话,一颗豆子一粒粟都是老智家平时辛辛苦苦存下来,能存到五十万石的数量已经挺了不起,其余家族的存粮能够超过五万石都算夸张。

    这个是现在不讲究大规模囤积物资,其实也是生产力不足导致根本无法囤积物资。

    事实就是这样,每年都有征战,生产力又只是那样,哪来多余的粮食能够储存起来啊?

    智氏能够开始存粮还是从将“邯郸”以东开发出来之后,包括“邺”每年出产大批的农具分发到各处封地,要不然以往的每一年都过得紧巴巴的。

    智瑶所说的八十万就是上报信息的数据统计,等于说不计算土地面积,老智家这一波应该会增加八十万左右的人口。

    应该会比八十万更少一些?原因是那些地方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减员,相反出生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战乱年代的背景之下,出生率确确实实会降低。

    同时,人们的生活过得太辛苦,哪怕是怀孕生出来,大多数婴儿其实会因为母乳不足又或是没有其它辅助类的粮食导致夭折。

    智瑶一直以来真没有以行政命令强制增高生育率,只因为生活条件跟不上为前提,多怀多生会是一种草菅人命。

    所以了,生育率这种玩意真不是依靠鼓励能增涨,看得是人们的生活质量到底怎么样,小日子过得轻松谁还不想多子多孙。自己都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了,让孩子来到世上跟着自己受苦吗?

    智瑶对于一下子要接收八十万人很头疼。

    他的确也应该感到头疼,一开始齐人因为受苦愿意接受帮助,等待小日子重新变得好过,免不了会有一些人怀念旧时代。

    等于说,哪一天各地区域渡过难关,老智家会迎接新一轮的考验。

    当然了,轮到那些怀念旧时代的人各种乱跳,人心肯定会遭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届时看看能搅起多大的风云了。

    “无有投靠之举,寻机剪除为上。”智瑶没有把那一句‘宁杀错,不放过’讲出来,意思则是这么个意思。

    没有任何政权的交替是不需要流血的!

    剪除掉尽可能多的不安定因素是在保护更多的人。这句话听着好像挺操蛋,然而情势不可逆转之下却是一句大实话。

    司马穰苴充分理解智瑶的意思,并且持赞同态度。

    对于可以争取的人给予春风一般的温暖。

    对待敌人则是就该给予寒冰一般的冷酷。

    人可以伟大,思想和准则一定要有立场,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和更多无辜者的残忍,不懂这种道理还是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要出来试图祸害其他人了。

    “吴国无有异动,列国亦无。”司马穰苴真心觉得连老天都在帮助智氏。

    任何国家的灭亡都是内部忧患大于外部,齐国先是一再自己作死,又被外部威胁,走到了今天这一地步。

    司马穰苴觉得老天在帮智氏,纯粹是鲁国那边突然爆发大规模起义,动乱向各国蔓延开去,乃至于启动大工程的吴国都遭到影响。

    如果智瑶能听到司马穰苴的心声,会比较嗤之以鼻。

    世界上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发生,老智家这一波却不是靠老天爷给面子。

    好多诸侯国会受到奴隶起义的影响,老智家显得平稳是有自己对待奴隶的政策,关老天爷什么事?

    但凡列国能对奴隶好那么一点点,不是让奴隶阶层感受到全然的绝望,会是一丝火星就被点燃吗?

    至于说吞并齐国很顺利,不是老智家一直以来一步步努力完成的目标吗?

    摆明了就是老智家比其他人做了更多,准备上也足够充分,轮到即将完成既定目标被认为是老天爷给面子,岂不是在否认为之奋斗那些人的努力?

    应该用天时、地利、人和来定义智瑶选择时机的正确,去体悟他在布局上的能力。

    智瑶其实挺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不是搞什么发明创造,也不是指挥军队上面有多么厉害,大局观上的优势罢了。

    齐国不会灭亡,他们的公族中会被挑选出一个人当国君,只不过是成了一城之君。

    “便由公孙夏即位罢。”智瑶随便说出了一个人选。

    司马穰苴问道:“安置何处?”

    反正不能是“临淄”,同时也不能是太繁华的地段。

    智瑶说道:“可安置‘无棣’城。”

    这一座城在“临淄”的北方,大河改道之后被摧毁,后来智氏尝试修葺起来,完成了一部分。

    司马穰苴还是没有反对意见。

    齐国跟卫国不一样,首先是历史底蕴方面齐国更足,归还“临淄”会给智氏形成比较大的威胁,产生威胁对智氏不好,其实对幸存下来的齐国也不好。

    道理不复杂,残存的齐国不搞事还能继续祭祀祖先,一搞事就是逼着老智家将事情做绝。

    那个公孙夏跟公子顽是同一性质,血缘关系上跟嫡系离得太远,并且还没有什么号召力。

    智瑶这么搞也是一种常规操作了。

    周王室分封之初有三千多个诸侯国,后来数量一再减少,内战被灭的诸侯国,战胜国一般就是选个无关紧要的战败国血脉留作祭祀。

    在“临淄”处理了应该处理的事项之后,智瑶便离开了。

    这一次对各地的占领,武力只是一种辅助,各种民生的处理才是重中之重。

    智瑶在“马径”会合了一大批愿意给老智家效力的原齐国贵族,开始了自己在各地的巡视。

    愿意投效老智家的人还是占了多数,只是他们算是比较晚上车,很难有什么一步登天的机会了。

    像是崔氏,他们固然是第一批倒霉,及时看清楚局面,原地跳反立刻混得风生水起。

    齐国内部对崔氏当然有意见,只是有多么大的恶感倒是未必。

    说到底,晋国和齐国都是周王室下面的分封国,真的要论起来他们首先同样是周国人,什么晋人或齐人就是一个地域上的区分。

    说了不那么恰当的比喻,周才是国家,晋或齐顶多就是个行政区。

    正是因为大家首先是周国人,互相兼并也就更具备合理性。

    换作是对上楼烦、林胡那些?看看有史可查的记载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止会杀光他们的高层,其余人最好的下场也是成为奴隶,几乎没有第三条路能选。

    所以,排外什么的,自古有之啊。

    “那就是智氏的宗子,我未来的效忠对象?”章涂心态还是变得挺快的。

    现在的民族观念比不上家族观念,效忠个人才是主流,不是忠诚于国家。

    谈不上什么思想的先进或落后,哪怕是到了长久的以后,效忠个人无视国家的例子也是大把。

    让章涂心态快速改变的原因很现实,他所在的家族基业已经得到充分的保证,也就是不会成了别人家的。

    贵族要的挺多,同时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满足,重新抖起来则是必然恢复贪得无厌的嘴脸。

    索取更多利益是所有生物的天性,从拥有智慧的人,到一颗盘根在泥土里的草,不会有任何的例外。

    智瑶特别接见了几个人,其中就有章涂这个人。

    他们都是表现出最为积极效力智氏的齐国旧贵族,并且从一些考验上来看显得比较没有下限。

    智瑶当然比较喜欢忠贞的人,任何一名人主都是这样,进行征服的过程中却是不免需要甄别出识时务者,再去极尽地进行利用,人主就要懂得控制住个人的好恶,不能因为鄙视或是讨厌进行明显的区别对待。

    “臣以为,剪除地方乃在首要。”章涂开始表达自己的观点。

    在过去,国家对国家的兼并一般会留下旧有贵族,哪个地方的哪个家族是当地望族,占领军非但不会为难,甚至会进行优待,除了因为“王侯将相有种”的规则之外,为的就是依靠这个望族去控制那个地方。

    章涂将自己的观点表述,随后总结道:“权贵不除,何有安宁?”

    干脆换个说法得了。

    齐国的体系其实已经在一系列动荡之下被摧毁得差不多,原有的秩序遭到破坏之后,原先有名望的人,他们剩下一个名声而已。

    既然那些人已经没有实力,为什么不趁机解决掉,反而要重新将他们扶持起来呢?

    那么做,别奢望有多少权贵会感恩戴德,他们只会将重新能够作威作福视作一种理所当然,对待智氏也不用奢求会有什么感激之心。

    得说,智瑶听得惊到了。

    老智家当然已经在剪除个地方原有的权贵,只是这些被集中起来的齐国旧贵族,他们应该是不知情的吧?

    在不知情的前提下,章涂竟然会有那种建议,显然是有在认真思考一些什么,狠下心来想在智瑶这里博出位,讲了那种完全不附合原有规则的建议。

    “章氏,名涂?”智瑶还是瞧了一眼接待名单,才知道眼前这人怎么称呼。

    怎么说呢?这是个狠人啊!

    “如若剪除,章氏如何?”智瑶问道。

    章涂答道:“既是臣谏言,自当不得死。宗子需得重赏,以作罪人。”

    这就表明了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智氏卖命,智氏不能真的要么这个人的命,还要进行优待,不是树立榜样……,或许也有树立榜样的作用,更多则是吸引仇恨的用途。

    就是那样啊!

    智氏没想那么干,纯粹是有谁建议了,甚至进行了力谏,才有了那么多家族倒霉。

    如果有谁要恨,是不是该去恨那个提出建议的人,怎么能够去恨本来没想过要那么做的智氏呢?

    智瑶面无表情说道:“你即可往‘临淄’任邑宰。”

    没有说到底要不要执行,章涂应该明白去“临淄”后自己应该做什么。

    当然了,哪怕章涂后面知道智氏早就在那么干,事情的顺序也是先有自己的建议,才有了智氏的那些行动。

    一系列的事情看呆了几个在场的齐国旧贵族。

    有那么一个人像是等章涂离开了才反应过来了那般,站出来劝阻智瑶一定不能听信建议,并且还破骂章涂就是一个博出位的小人。

    起初,智瑶还很有耐心地在听,后来听翻来覆去就骂那几句,没有提出什么观点,着实是感到烦了。

    可以将智瑶接见这些人视作在收买人心,也就等于是某种程度上的接纳。

    有脑子的人就该像章涂那样事先想个大招,不用去管智氏愿不愿意执行,能够成功让智瑶记住有这么个人,最好还是正面印象,才是他们应该谋划的事情。

    认为章涂的建议不好,倒是讲得有理有据一些,到底怎么个不好法,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讲得再怎么老套,总归还算是思维上条理分明吧?

    车轱辘话都不会讲,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嘛!

    一群人中出现一个章涂已经算是智瑶这一次的收获,着实不能奢望更多。

    这些人要是脑袋真的好使,之前没有门路提前投效智氏,学章涂来个一鸣惊人总是可以的。

    机会时不时会有,能抓住的人却是极少。

    智瑶用来很大的耐心一一问话,努力表现出平易近人的一面,后面差点就演不下去了。

    着实没办法,有些人讲话不好听就算了,说话还充满既定套路的陈腐,任谁听得多了都会感到厌烦的。

    “这个‘马径’,我怎么觉得在哪听过呢?”智瑶明显是将‘马径’和‘马陵’给搞混了。

    如果说“马径”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著名的战役,仅仅是赵匡胤欺负孤儿寡母篡位之后,新建立的北宋政权在“马径”与南汉的大军不大不小地打了一战。

    而“马陵”则是爆发过一次比较著名的大事件,既庞涓在这里中了孙膑的埋伏。庞涓当场战死的同时,魏国主力在“马陵”被齐军歼灭,结束了魏国保持数十年的霸主国地位。

    其实“马径”就在鲁国边上不远,往西走四十里左右就是鲁国疆域,西南方向是鲁国与齐国反复争夺的“艾陵”。

    “我必得‘艾陵’,得之便可使鲁国失却门户,若有入侵直扑‘曲阜’易也。”司马穰苴这是建议智氏赶紧拿下‘艾陵’这个战略要地。

    智瑶当然知道“艾陵”的重要性,只是要说对智氏有多么重要则是未必。

    鲁国控制“艾陵”再掌握泰山能够借地利阻挡从东北和东部、东南的入侵,他们才会在失去“艾陵”之后尽全力想要夺回,一切只因为“艾陵”被齐国占领,等于鲁国失去了威胁齐国腹部的桥头堡,同时也让鲁国的防御体系洞开。

    现在,智氏从三个方向将鲁国给包夹住,压根没有必要去死磕泰山防线,更不用从“艾陵”这个地方发起入侵,完全可以从卫地或济水流域展开入侵。

    当然了,能够拿下“艾陵”也就等于切断了鲁国进军齐地的通道,避免鲁军去搅乱历经无数次动乱显得不堪受扰的齐地。

    智瑶说道:“攻‘艾陵’之日,便是灭鲁之时。”

    要么不打,真开打就是奔着灭国的目标。

    到时候,智氏完全可以用攻打“艾陵”来吸引鲁国君臣的注意力,还可能诱骗足够数量的鲁军前往增援。

    那个是齐国和鲁国针对“艾陵”的争夺太频繁,导致齐人和鲁人有一种“艾陵”很重要的固定思维,很难去忽视“艾陵”的得失。

    现实则是如同上面那样,智氏有的是进军鲁国的路线,针对“艾陵”只会是整体战略部署上的一个小细节,不会是围绕“艾陵”来进行主要部署。

    “到时候就看鲁国君臣有没有那么蠢,又是蠢到什么程度了。”智瑶心想。

    很多不了解历史的人,会以为齐国跟鲁国打得那么凶,并且还有着那么多恩怨情仇,鲁国应该是会亡在齐国手里?其实还真不是,灭掉鲁国的是楚国。

    并非齐国没有机会灭掉鲁国,主要是中原的诸侯国对灭掉大国有计较大的忌讳,可以尽情地蚕食,能不灭就绝对不会去灭。

    楚国就没有那些讲究了,他们才不管有什么历史背景,又或是担负什么历史使命,周王室的三恪之二的陈国和杞国就是被楚国所灭,能灭得动宋国也绝对不会放过,问题是宋国比较不好灭。

    智瑶这一路走下来,视察了沿途的城邑以及村落,看的越多就内心感到越加得意。

    挑选齐人进行培训,教导他们必备的管理技能,再加上一定的洗脑,实施占领之后派他们回到齐地,以实际情况来看无疑是智瑶走的一步好棋。

    这些新智人,他们在以前大多什么都不是,新的地位是智氏赐予,能不能将事情办妥决定前程,他们肯定会非常卖力,能不能将事情办好则是取决于个人的能力。

    类似这样的机会用千年不遇来形容并不算过分,不是身处智瑶带来的变局之中,他们不光自己一辈子碰不上权力,有没有子孙后代都说不一定。本身不懂这个道理没关系,会有人反复强调给他们听,傻子是没有资格被挑选出来外派的。

    “如此说来,春播已成,黎庶耕作用心?”智瑶看着眼前浑身一直在抖的柄,再看对方一脸讨好却明显进入失语状态,给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柄失态还是算正常的吧?

    村干部事先不知道国家领导人会来,猛然间得知消息,后面更是被邀请前往对话,能保持平常心该是多好的心理素质?

    可能是智瑶那一个笑容给了柄极大的心里安慰,可算是让柄能用结结巴巴的方式进行表达了。

    他们刚刚抵达这个村子时,村民有一百二十六人,后来病死了七人,又从附近的山野里找回了三十四人,目前拥有人口一百五十三人。

    因为劳动力不足够的关系,自然无法将以前的田亩完全春播,只是利用起了大约三分之二。

    “口粮不足度日,仆等率人渔猎,尚可维持所需。待夏收,或无缺粮之忧?”柄说完又露出一脸讨好的表情。

    关于渔猎,还是智瑶力主智氏开放山川河流的专利权,要不然一草一木都属于主家所有,任何地方的任何人不能随意获取。

    相当多家族对智氏开放山川河流的专利权有很大的意见,认为那是在破坏既定规则,并且会加剧黎庶的索求。

    魏驹就好几次规劝智瑶收回相关权力,还用一旦打开一个口子会让黎庶贪得无厌来力劝。

    当时智瑶用智氏情况特殊给搪塞过去了。

    晋国不是没有开放山川河流专利的前例,晋悼公在位时就多次开放相关权力,并且还制定了不少惠及黎庶的政策,可惜的是最终人亡政息了。

    智瑶一路过来,了解到的民生情况都比较糟糕。

    那是大环境使然,绝不是少量个体的不努力所导致。

    “现在弄打土豪那一套明显不合适。真的分土豪,首先我自己就该被打了。”智瑶连山川河流的专利都放弃,还拿出了二十万石粮食救济,着实无法做到更多了。

    仅仅是做那些,要不是智瑶早将自己化家为国的计划透露给核心族人知晓,甭管智瑶之前累积了多少威望,信不信关乎到实际利益的话,还是会有大批人进行反对?

    现在好到是有一个远大且看得见的目标在吸引着智氏的核心族人,他们才能站在智瑶这边压住其余人,要不然智氏首先就要爆发内部矛盾。

    然而,哪怕是那样,智瑶还是面临着极大的压力,要不然就不用亲自来巡视齐地,用这种方法震慑周边列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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